• 59108阅读
  • 11115回复

卫斯理【倪匡系列小说集】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bats519
发帖
23902
金钱
1057
91币
1
信誉
0
资产
0 IST
在线时间
859 小时
注册时间
2007-12-12
最后登录
2016-01-05
只看该作者 770楼 发表于: 2008-03-18 19:06:11
  一个警官带我进了会见室。会见室中,有一些简单的陈设,进去之后不久,两个武装警员先进来,在角落站好,过了不一会,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叫道:“卫斯理。”

  我立时循声看去,看到马基机长在两个武装警员的押解下,走了进来。

  老天!我认不出他是什么人!他魁梧的身形还在,然而,高大的身形看来只像是一个空架子。

  那样子,真是可怕极了,他头发看来是一片斑白的蓬松,双眼深陷,眼中布满了红丝。两颊向内陷,胡须渣子发黑,一看到了我,那样的一个大个子,显出一副想哭的神情,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唉,当我看到了马基,才知道祁士域为什么会有“将他弄出来”的念头,作为好朋友,实在不忍心看到神采飞扬的马基,变成如今这等模样。

  我忙向他走过去,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用力摇着。我忙道:“我们只有半小时可以交谈,而他们……”我指着四个警员,“又必须留在这里。”

  马基立时显出愤怒又激动的神情,我立时阻止他:“用法文交谈,他们一定听不懂。”

  我这句话,就是用法文说的,谁知道我这句话才一出口,一个警员立时也以极其纯正的法语道:“我不想偷听你们的谈话,用德文吧。”

  另一个警员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想偷听,你们还是用中文好些。”

  马基当然不会中文,他又想冲过去打警员,我用力将他拉住:“他们是有权随时中止我们会面。”

  马基一听,才静了下来,他的嘴唇发着抖,神情激动之极,我按着他坐了下来,将一支烟递给他,由于他抖得厉害,那支烟,他衔在口中,竟然跌下了三次,才吸到了一口。

  我看他比较镇定了些,才道:“飞机失事的过程,我已经全知道了。”

  马基用他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盯着我:“是谁告诉你的?”

  我道:“我参加过调查小组,是你的同僚白辽士、文斯……”

  我才说出了两个名字,马基已陡然站了起来,他口中所衔的烟,再度落下,他也不去拾,只是厉声道:“他们,他们……他们……”

  他连说了三声“他们”,实在因为太激动,所以根本无法讲下去。我又按着他坐了下来:“虽然只有半小时,你可以慢慢说。”

  马基陡然之间,显出了十分悲哀的神情来:“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流露出一种极其深切的悲哀。

  我实在不明白马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是最直接的当事人,他既然这样说了,一定有他的原因。

  在白辽士他们的供词中,曾提到马基在飞行之中,突然看到了什么,那么,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我盯着马基,看他那悲哀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忍,我问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雷达的探测纪录什么也没有测到!你究竟看到了什么怪东西或是什么怪现象,不妨直说,再怪,我也可以接受,可以慢慢研究。”

  马基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先是瞪大眼,收起了那种哀切的神情,十分愤怒,接着,他大力摇着头:“告诉你,我什么也没有见到。”

  我问:“既然什么也没有看到,那么,为什么在飞行途中,忽然要求紧急着陆?”

  马基长叹了一声,我以为他在叹息之后,一定会说出原因来了,谁知道他接着道:“我根本没有要求紧急着陆。”

  我本来是坐着的,一听得他这样讲,不禁陡地跳了起来,有点凶狠地瞪着他:“看来,你也没有打破达宝的头。”

  马基叫了起来:“当然没有!”接着,他用十分焦急的语气道:“他们怎么说我?告诉我,他们怎么说我?他们……”

  他一面说,一面双手按在我的肩头上,用力摇着,他的这种动作,令得在旁的四个警员紧张起来,我忙按着他坐下:“你别理会人家说什么,当时的经过怎样,你先告诉我。”

  马基简直是在吼叫:“告诉我,他们怎么说。”

  我说道:“我们只有半小时时间……”

  一个警员提醒道:“还有十八分钟……”

  马基吼叫得更大声:“所以,你别浪费时间,快告诉我,他们怎么说?”

  我没有办法,只好用最简单扼要的话,将白辽士他们叙述的失事经过,讲了出来,为了争取时间,将经过浓缩到不能再浓缩。

  马基睁大了眼,听着我的叙述,渐渐地,神情又惊又恐,又悲愤又激动。看他的神情,白辽士他们的供词,百分之一百属于谎言。

  等我讲完只用了三分钟时间,马基挥着手,想讲什么,可是口唇剧烈地发着抖,什么也没有讲出来,随即,他又显出了那种深切的悲哀来,双手抱着头,身子发着抖,却不出声。

  我连连催问,马基仍是一声不出,我看了看警员,警员道:“七分钟!”

  我真的忍不住了,大声喝道:“马基,我们只有七分钟了。”

  马基经过我一喝之后,才抬起头来,喘息着:“你相信了?祁士域相信了?每一个人都相信了他们所说的经过?”

  我十分发急,时间无多,马基却还在说这种无聊话,我大声道:“当时的经过情形如何,你说,我要听你的叙述,当时的情形怎样?”

  我也发起急来,学着他刚才一样,用力摇着他的身子。马基一面被我摇着,一面道:“当时的情形,我完全不知道。”

  我已经预料到马基会有极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他说的一切,可能和白辽士他们所说的完全相反,我已经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但是,我无论如何想不到,马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时的情形如何,他不知道。

  这大约是本世纪最混帐的话!他是机长,是这次失事的中心人物,可是他竟然说当时的情形如何,他不知道。

  如果不是看到他的形容是如此憔悴,我真想给他重重的一拳,一时之间,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怔怔地望着他。等我缓过气来时,我才说了一句:“醉成那样?”

  马基一片惘然,说道:“我不知道。”

  我提高声音道:“你睡着了?”

  马基又道:“我不知道。”

  我真是忍无可忍了,厉声道:“在法庭上,如果你也这样回答,一点也不能改变你的命运。”

  马基震动了一下,又双手抱着头一会,才抬起头来。这时,我发现他已经镇定了许多,而且,也有着一种相当坚强的神情:“谢谢你来看我,我想,你和祁士域,对我,都不必再作任何努力。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酒鬼,由我去吧。”

  我叹了一声:“马基,你……”

  马基挥了一下手:“还有,请你转告祁士域,我上次见他的时候,最后告诉他的那句话,请他别再放在心上,忘掉算了。”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想不起那是什么话来,于是问了一下,马基十分苦涩地一笑:“我曾说他们不是人,这是……没有意义的……一句话!”

  我“哦”地一声,心想,这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一句话,何必特别提出来?当我再想问他什么时,一个警员已经道:“时间到了。”

  两个警员立时走过来,我还想再讲几句话,可是马基反倒想结束,他顺从地站了起来:“真的,你和祁士域不必再为我操心,既然事情这样,那就算了。”

  他说着,不等那两个警员再催,便向内走去。我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发怔。直到连他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了,我才叹了一口气,回到办公室,祁士域已等得极其焦切:“他怎么说?他怎样为自己辩护?”

  我十分懊丧:“他什么也没有说,我们走吧。”

  我一面说,一面拉着祁土成走了出去,直到上了车,我才将和马基会面的那半小时情形,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他。等到讲完时,我们已经在我下榻的酒店的酒吧之中,各自喝了几杯酒了。
离线bats519
发帖
23902
金钱
1057
91币
1
信誉
0
资产
0 IST
在线时间
859 小时
注册时间
2007-12-12
最后登录
2016-01-05
只看该作者 771楼 发表于: 2008-03-18 19:08:04
  祁士域呆了半晌:“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我摊着手:“我不知道,或许当时,他真醉了,事后完全想不起。”

  祁士域十分难过:“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苦笑道:“没有什么可做。你已经尽了做朋友的责任,千万别再转什么将他弄出来的怪念头,替他请几个好律师就是。”

  祁士域又大口喝着酒,看起来,他不是常喝酒的人,我忙出去,将他的司机叫了进来,由司机扶着他离去,我也回到了酒店的房间之中。长途跋涉,而一点没有结果,心中自然不愉快之极。

  我打了一个电话回家,听到的,竟然仍然是留下的录音,白素还没有回家,这又使我担心,我立时和航空公司联络,订了最早可以离开的机位,准备回去。

  我倒在床上休息,心中在想:白素究竟在干什么?何以她离家如此之久,而事实上,她又根本没有什么远房亲戚受了伤。

  算算时间差不多,我离开了酒店,乘搭酒店安排的车子到机场去,一路上,觉得没意思到了极点。

  在接近机场的一段公路,是又宽又直的高速公路,正当酒店车子快速平稳的行驶之际,后面突然有一阵警号声传了过来。

  我回头看了一看,看到两辆警车,正在以极高的速度,响着警号,车顶上的红灯,在旋转着,向前疾驶而来。

  我向司机道:“看来后面的警车有紧急任务,你不妨把车子驶向一边,让他们先过去。”

  司机向我作了一个手势,表示明白了我的话,将车子驶向公路边上。

  谁知就这么一两句话之间,一辆警车,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驶过了我们的车子,而且立时停了下来,拦住了车子的去路。

  司机大吃一惊,立时停车,车子已经几乎撞上了警车。而后面一辆警车,也已停下,自两辆警车之中,跳出了七八个警员来。

  天地良心,直到这时为止,我还未曾将这些警员和我联想在一起。可怜的酒店司机,一看到这等阵仗,更是吓得脸色煞白,转过头来,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望着我:“天,我刚才开得太快了?”

  我也莫名其妙:“不会吧,看这情形,像是在捉大盗。”

  我的话才住口,跳下警车来的警员,有的已冲向前来,手中全有,有的伏在停着的警车之后,看来是在为冲向前来的警员作掩护。

  看到这种情形,我也惊呆了,连忙向司机道:“兄弟,快举起双手来,免得他们认为我们要攻击警员。”

  司机极听话,连忙举起双手来,我也高举双手。在外面的警员看到我们举起了手,才将车门打开,大喝道:“出来!出来!”

  我和司机分别走出去,司机哭丧着脸:“我……没有超速。”

  我听得他这样替自己辩护,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时,一个穿便衣,看来像是高级警官的人走了过来:“一点也不好笑。”

  我向他望了一眼:“如果你在我的处境,你一定也会好笑。”

  那高级警官立时道:“错了,如果换了我是你,我一定笑不出来。卫斯理先生,你被捕了,你有权可以拒绝任何发言,你……”

  他熟练地背诵着拘捕时应该提醒被捕人的权利,我却目瞪口呆,再也笑不出来。

  等他讲完,我才道:“请问罪名是什么?”

  高级警官冷冷地道:“串谋在逃人等,在拘留所中,将一名候审的疑犯劫走,并且击伤了两名警员。在逃的同谋人,全是臭名昭彰的通缉犯。”

  一听得这样说法,我真如同半天响起了一个焦雷一样。他奶奶的,祁士域这家伙,真的干了!真的和他曾商量过的“一些人”,将马基从拘留所“弄了出来”。

  我一时之间,瞪着眼,张大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一个警员已扬着手铐走了过来,我这才如梦初醒:“不必了,我不会反抗,因为事实上,我没有做这样的事。”

  那高级警官倒很客气,还向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请我登上一辆警车,直驶警局。

  在我到了警局之后,如果要将发生的事详细叙述,未免十分无趣,也没有必要。我并没有参与劫狱,警方之所以如此紧张地追捕我,是我和祁士域在一起,而且,在事前一小时,还曾探访过马基,又离开得如此之急。

  祁士域真是将马基弄了出来,不管我曾警告过他“万万不可!”

  在警局之中,我才知道祁士域曾告诉过我,他和“一些人”接触过,当时我没有在意,谁知道祁士域曾接触过的那些人之中,包括了欧洲最凶悍的银行劫犯、绑架犯、惯窃和许多犯罪界的著名人物。这些人,简直可以打劫最坚固的监狱,从防守并不严密的拘留所中劫一个人出来,简直如同儿戏。

  祁士域在和我分手之后立即行事,因为事情一发生,警方人员到酒店去找我时,我才离开。而行事之际,祁士域和那些犯罪者的手中,有着最新型的M十六自动步枪,警员没有还手的余地,一个劫匪向天花板扫射之际,子弹横飞,流弹伤了两个警员,幸而伤势不是十分严重。

  事发后,祁士域不知所终(他当然不会再堂而皇之地出现),马基也不知所终。根据拘留所的警员说,马基根本不愿意离去,他是被祁士域硬拖走,马基在离去的时候,还在高声呼叫:“祁士域,你不明白,你不能和他们作对,你斗不过他们。”

  马基离开拘留所的时候,这样叫着,而且叫得大声,所以在场的每一警员,都听得清楚。

  马基为什么要这样叫,没有人明白。当时,我听了之后,也一样不明白。

  整个劫人事件,不过历时三分钟,冲进去,拉着人出来,门口早有车子接应,职业劫匪的行事,干净利落之至。

  第四部:白素的离奇经历

  我在警局,花了不少唇舌,解释着我的无辜,总算初步令警方相信了。但是,我仍不能离境,旅行证件交由警方保管,协助调查。这对我来说,真是无妄之灾,虽然我竭力反对,但无效。

  于是,我只好回到酒店,等我回到酒店之际,已经是深夜了。我再打电话回家,白素还没有回来,听到的仍然是录音机的声音。

  我心里烦极,重重地放下电话,倒在床上,心里骂了祁士域一万遍猪!

  当晚没有睡好,一直在想,祁士域“救走”了马基之后,可能已经逃到南美洲去了,除非是这样,不然,在欧洲,他们可无处藏身。

  我又在想,白素究竟在干什么?

  白素究竟在干什么?当时我并不知道,事后,自然知道了。

  在这里,我先将白素做的一些事,先叙述出来。

  白素为了要黄堂承认他认错了人,将飞机失事的经过,详细地讲给黄堂听。黄堂遇到任何事,都要知道得详详细细,白素叙述,他又问了不少问题。所以,花了不少时间。

  白素用这样一段话作为结束:“你被车子撞倒时,副机长白辽士正在机场,接受调查,绝不可能驾车离去。”

  如果黄堂不是一头驴子,他一定会接受白素的解释了。如果他接受了白素的解释,那么白素就会回家,还可以来得及赶到机场来,和我同机起飞。

  可是,黄堂是一头不折不扣的驴子。

  等到白素讲完之后,他想了片刻:“不管你怎么说,我没有认错人!

  就是这个副机长,他的名字叫什么?叫白辽士?“

  白素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你如何解释一个人同时在两个地方出现?”

  黄堂道:“或许,是两个同卵子孪生子?”

  白素也不客气:“别写九流侦探小说。”

  黄堂了一口口水:“你当时并不在机场,或许白辽士在飞机失事之后不久,就溜了出来。”

  白素问道:“他为什么要溜出来?”

  黄堂道:“那你让去问他。”

  黄堂的这种话,换了第二个人,或是生气,或是一笑置之,都不会认真。可是黄堂这次,算是遇到对手。白素固执起来,我不敢用驴子来形容她,总之,也够瞧的就是了。

  她一竟然连想也不想:“好,我就问他。”

  黄堂瞪着眼:“他,在哪里?”

  白素道:“我知道他有一个月的假期,而且他对我说过,在有了这样可怕的经历之后,会在家里好好休息,而我有他家的电话号码。”

  黄堂没有反对:“好,你去问他。”

  白素拿起了电话来,要求接驳长途电话,然后,放下电话听筒,等候接驳。

  黄堂忽然转换了话题,道:“这次飞机失事,过程好像很神秘?”

  白素道:“是的,不知道马基机长为什么会突然要求紧急降落,而且大失常态。”

  黄堂想了一想,说道:“根据你的叙述,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怪东西。”

  白素道:“在二万多的高空?”

  黄堂摊了摊手:“一定有原因,不会无缘无故失常,他是一个飞行经验极其丰富的机师。”

  白素对这点,倒表示同意,他们又继续讨论了一会,电话铃响,接线生表示白辽士先生的电话已经接通,白素忙向着电话,向白辽士说明自己是谁,然后问道:“白辽士先生,当飞机失事之后,你多久才离开机场?”

  她问了一句之后,将电话移近黄堂,好让黄堂也听到答案。
离线bats519
发帖
23902
金钱
1057
91币
1
信誉
0
资产
0 IST
在线时间
859 小时
注册时间
2007-12-12
最后登录
2016-01-05
只看该作者 772楼 发表于: 2008-03-18 19:09:26
  白辽士的回答很肯定:“大约四小时之后。”

  白素又问:“在这四个小时内,你一直没有离开过机场建筑物的范围?”

  白辽士道:“当然没有,什么事?”

  白素道:“有一个人,这个人的神经绝对正常,他说,在飞机失事之后的一小时,在机场敖近的一处旷野,看见你坐在一辆汽车中,这辆车子中还有三个穿制服的飞行人员,你坐在后座的……”

  黄堂道:“左手边。”

  白素续道:“后座的左手边。这辆车子在撞倒了他之后,还曾驶回来,你曾打开车门,想下车,但结果却没有下车。”

  白素的话还没有讲完,白辽士的轰笑声,已经传了过来,等白素讲完,白辽士一面笑,一面叫道:“叫那个人到地狱去吧。”

  白素忙道:“对不起,我很认真,想知道答案。”

  白辽士又笑了一会,才反问道:“怎么一回事?你们在进行一种游戏?”

  白素道:“不是,他真的看到了你。”

  白辽士道:“那么,他应该去换眼睛,哈哈。”

  白素只好道:“对不起,打扰你了!”

  她放下了电话,向黄堂望去,心想黄堂这一下子,应该无话可说了吧!谁知道黄堂涨红了脸:“他在说谎!我没有认错人!他说谎!”

  白素望了他片刻:“黄先生,你不请卫斯理,请了我来,真是做对了。”

  黄堂愕然问:“为什么?”

  白素指着他的另一条腿:“如果你请来的是他,他会将你另一条腿也打断。再见。”

  白素也终于放弃,一个人,不正视现实到这一地步,说什么也不肯承认自己认错了人,实在连一句话也无法再说下去。

  白素向外走去,黄堂仍然在她的身后大叫:“我没有认错人,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没有认错人!”

  当白素听得黄堂这样叫的时候,她根本不加理会。可是事情的发展,真是惊人到了极点。

  不必等到“总有一天”,只不过是五分钟之后,白素就知道黄堂是对的,他没有认错人。

  白素在离开了那幢古老的洋房之后,进了自己的车子,想起刚才花了那么多时间,作如此无谓的谈话,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一面摇着头,一面发动了车子,然后驾车回家。

  那洋房所在地,十分静僻,白素驾着车,才转了一个弯,就看到前面路中心,站着一个人,双手交叉挥动着,作要她停车的手势。

  白素行事相当小心,她在离那人约有二十公尺处,就煞停了车,然后,向那人望去。

  一看之下,她呆住了。

  那个人拦停了车子之后,正在迅速向前奔过来。那个人,是白辽士!

  副机长白辽士!

  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白素在不到十分钟之前,还和白辽士通过长途电话,白辽士在他遥远的北欧家中,他实在绝无可能在这里出现!

  然而,白素一看到那向她奔过来的人,就立时可以肯定:那是白辽士!

  她甚至没有丝毫疑惑,那是一个和白辽士十分相似的人,或者是白辽士的双生兄弟等等,只是立即肯定,那就是白辽士。在那一刹那,白素思绪之混乱,难以形容,她不是没应变能力,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却全然不知道要怎样才好。

  她看着那个人(当时,她心里肯定那是白辽士,但究竟还未曾证实,而且她内心深处,也十分不愿意承认,所以,她还是称之为“那个人”)

  ,一直奔到了车前,向她略点了点头,就伸手去开车门。

  白素一看到那个人来开车门,她才从极度的震呆之中,惊醒过来,有了反应的能力。她在那时只想到一点:事情太诡异。如果不是她恰巧在黄堂那里,听到过黄堂被车子撞倒,而黄堂又坚持白辽士在那车中,她不会那样反应。而这时,由于内心深处的一种极度的恐惧疑惑,她一看到对方要来开车门,就立时做了一个保护自己的措施,以极快的动作,按下了车门的保险掣。

  白素的动作和那人的动作,同时发生,由于白素及时按下了掣,所以车门没有打开,白素盯着那人,那人也盯着白素。

  白素的思绪,混乱到了极点,那人呆了一呆,伸手拍打着窗子,叫了一句什么。由于窗子关着,白素也听不清,只看到他在不断地说着话。

  这时,时间已足够使白素镇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令窗子打开了一半。她立时听到了那个人的话,那人在叫道:“卫夫人,是我,我是白辽士!”

  白素一听到对方报出了名字,连最后一线“认错了人”的希望也不再存在。她早知那人是白辽士,但又知道白辽士是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出现,所以她只好存了万一的希望,希望自己是认错了人。

  白素嚷道:“我知道你是白辽士。”

  她在这样叫了一句之后,立时又道:“我知道你不是白辽士。”

  后一句话,她也同样用尖锐的声音叫出来,而这两句话,全然矛盾,可是在这时候,她根本没有别的话可说。

  白辽士听得白素这样叫,惊了一惊:“我是白辽士,卫夫人,你应该认识我。”

  白素喘了几口气:“我当然认识你,你是白辽士的话,那么,才和我通过长途电话,在北欧家里的那个是谁?”

  白辽士的神色略变了一变,道:“卫夫人,我希望和你详细说一说。”

  这时,白素已经完全镇定。她也知道,事情一定有她完全不明白之处。她没有理由拒绝白辽士登车,听他详细地解释。

  白素一想到这一点,便拉开了车门的保险掣,白辽士打开车门,坐到了白素的身边:“请按照我的指示驾车!”

  白素“嗯”了一声,在那一刹那,她并没有想到别的什么,驾着车向前驶去。上了车之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一直到车子已驶出了市区,白素才道:“我们上哪里去?”

  白辽士道:“到一处海滩,清沙滩。”

  白素惊了一惊,清沙滩,那是一个极其冷僻的海滩,到那种荒僻的地方去,不会有什么好事情。所以,她道:“如果你要向我解释,现在就可以说,不必要到那个海滩去。”

  白辽士摇着头,态度和神情,都十分客气,但是他的话却不中听到了极点:“卫夫人,你非去不可!”

  白素有点恼怒,刚想问“为什么”,可是她只是一转头,“为什么”

  三字,还没有出口,她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她看到白辽士的手中,握着一柄十分精巧的小手,而小手的口,正对准了她。

  白素有这个好处,要是我,在这样的情形下,一定勃然大怒,破口大骂。但是白素却真沉得住气,反倒笑了起来:“是,我非去不可,你说得对。”

  白辽士笑了笑,样子像是很不好意思。白素将车速加快,公路上的车子并不多,白辽士道:“我们最好别引起别人的注意。”

  白素道:“当然,要是有人注意的话,你现在的罪行,可能比马基机长还要严重。”

  她想到白辽士的怪诞行为,和马基机长的飞行失事,可能有一定关系。至于那是什么关系,她也说不上来。而且一点头绪也没有。她这样说,由自然而然的联想所形成。

  (我详细地叙述白素的思想过程,因为以后事态发展,证明白素当时模糊的联想,距离事实极近。)

  白辽士的反应,十分敏锐,他陡地震动了一下,然后,勉强恢复了镇定,闷哼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白素继续驾车前进,以平淡不在乎的口气道:“可以猜一猜?”

  白辽士又闷哼了一声,看来他也不明白白素想猜什么。白素自顾自道:“你是仿制人?”

  白辽士笑了起来:“仿制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白素望了他一眼:“仿制人的意思有两种:一种是你根本是一个机器人,在看来像皮肤的东西下,全是各种各样的电子零件!”

  白辽士叫了起来,说道:“不,我不是机器人,是真正的人,你看…

  …“

  他说着,用手拉着自己的脸,将脸上的肉,拉长了寸许,又道:“看,这是真正的皮肤,皮肤下面是脂肪层,再下面是肌肉和血管!虽然皮肤有点松,可是决不是什么人工制造品。”白素给他的动作逗得笑了起来。
离线bats519
发帖
23902
金钱
1057
91币
1
信誉
0
资产
0 IST
在线时间
859 小时
注册时间
2007-12-12
最后登录
2016-01-05
只看该作者 773楼 发表于: 2008-03-18 19:13:46
  当白素才一看到他手上忽然多了一柄精致的手指着自己之际,尽管表面上若无其事,心中还是十分焦急愤怒,也不断地在想着对策。

  白素有点迷惑了。

  白辽士这时的行为,已构成严重的刑事触犯,可是他的动作,看来却一点恶意也没有。若是白辽士是一个绑匪(这时他的行动是),那么,那该算是什么?一个天真而又友善的绑匪?

  白素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向他手中的看了一眼,白辽士忙道:“好像用不到这东西了,是吗?”

  白素忍不住笑了起来,学着他:“好像决定权并不在我这里,是吗?”

  白辽士耸了耸肩:“对,我想用不着了。”

  他一面说,一面取出了一支烟来,然后将手中的指口对准了他自己,再板动机,“拍”地一声响,口冒出火,点着了烟,接着,他像是一个恶作剧的顽童,哈哈大笑。

  白素怔了一怔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白辽士喷着烟:“真对不起,看你刚才的情形,对我很猜忌,我不得不弄些狡狯。”

  白素道:“不要紧,换了我,也会那样做。”

  白辽士伸了伸身子,令他坐的姿势变得舒适些,放好了那手型的打火机:“第二种的仿制人是什么?”

  白素道:“第二种的仿制人,是面容的仿制,通过精巧复杂的外科手术,使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外貌,看起来一模一样。”

  在白素作了这样的解释之后,白辽士皱起了眉,好一会不出声。

  白素道:“你是属于这一种?”

  白辽士道:“不是,也不是。”

  白辽士回答得十分诚恳,令得白素没有理由怀疑他是在说谎。这时,白素心中的疑惑,也到了极处。她在开始提及“仿制人”之际,只不过是一种揣测。因为她知道,白辽士在北欧,而眼前又出现了一个白辽士!

  而且,根据黄堂的叙述这时,白素已不再怀疑黄堂的认人本领一个白辽士在机场,另一个白辽士在车子里!

  白素初提出“仿制人”时,当然也想到过,仿制人的前一种,只怕还只是电影和小说中的东西。而后一种“仿制人”,也十分繁复,白辽士只是一个副机师,绝不值得任何人去仿制他。

  所以,白辽士说他不是,白素没有理由不相信。可是,两个白辽士,又怎么解释呢?

  白素笑了一下:“再猜下去,唔,那是最偷懒的小说题材了,双生子?”

  白辽士像是对白素的各种猜测都十分有兴趣:“不是,再猜。”

  白素道:“唔,两个本来就一模一样的人?”

  白辽士侧着头,想了一想,并没有立即回答,然后才反问道:“你才和我通过长途电话?”

  白素道:“是的。”

  白辽士道:“那么,你只不过听到我的声音而已,或许和你在电话中讲话的人,只不过是声音像我。”

  白素道:“飞机失事之后,你在机场,有人看到你在一辆汽车中,在机场敖近的旷野疾驶。”

  白素一面说,一面留意着白辽士的反应。她看到白辽士的脸色,越来越是难看,等到她把话讲完,白辽士的脸色发青。

  白素扬了扬眉:“怎么样?”

  白辽士“哼”地一声:“不好笑,那个人……在说谎!”

  白素已经看出,黄堂所讲的一切,全是事实,的确有两个白辽士。虽然她对其中的关键,一无所知,但是这一点,她已可肯定。

  她立时道:“当然不是说谎,他被你的三个同事,撞断了腿。”

  白辽士一听,旋地站了起来。他震惊过度,忘了自己在车子中,以致一站了起来之后,头顶重重撞了一下。

  他立时坐了下来,伸手按着被撞的头顶,显出又痛楚、又尴尬、又愤怒、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白素不肯放过他:“和你同车的那三个是什么人?不会是文斯、连能他们吧?”

  白辽士的神情更复杂,两眼直视向前,并没有回答白素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他才道:“你……不必多久,你就可以看到他们。”

  白素怔了一怔,这时,她心中实在极其吃惊:“什么意思?真是你们四人?”

  白辽士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又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

  白素仍是莫名所以:“什么不行?”

  白辽士突然重重地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道:“我不应该出现,不应该让你看到我。老天,我犯了大错,我犯了大错!”

  他一面说着,一面向白素望了过来,白素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也正转过头去望他。那时,白素正在驾车,虽然公路上并没有别的车辆,但也不可能侧着头驾车。

  可是,白素一侧头,和白辽士的眼光接触,她就无法转回头来了。白辽士的双眼之中,有一种奇异的光采,这种难以形容的异样的眼神,使得白素要一直望着他,无法转回头去。

  一切经过,全是白素再和我见面之后讲给我听的。在这里,我必须打断一下,记一记当时我听到她和白辽士奇幻的眼光接触时的对话。

  我忙道:“催眠术!”

  白素在犹豫了一下,像是不敢肯定。

  我连忙再道:“我和你,都学过催眠术,而且修养极高。如果有人向我们施催眠术,他不能将你催眠。”

  白素道:“是的,还会给我反催眠。记得德国的那个催眠大师?他自称是催眠术世界第一,结果给我反催眠,昏睡了三天三夜!”

  我道,“是啊,我不相信白辽士的催眠术会在那个大师级人物之上。”

  白素吸了一口气:“所以,我不认为他在施行催眠术。”

  我道:“怎么不是,你刚才还说,一和他的目光接触,你就无法转回头去。”

  白素道:“是的,当时的情形是这样。但那不一定表示这是催眠术,可能是另外一种力量,总之,当我的视线一和他视线接触,我就失去了控制,失去了知觉,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闷哼了一声,心中不知想了多少种可能,但是却没有头绪。

  白素在和白辽士对望了一眼之后,立时一片迷茫,在刹那之间,全然没有了任何感觉。她在失去知觉前一刹那,只是想到了一点:将车子停下来。

  她想到了这一点,可是却已经没有能力使自己的右脚离开油门。她的这点愿望,在她的潜意识中,化为要踩下一个掣的愿望,她尽一切可能,用力踩下去。

  她右脚根本没有离开油门,就踩了下去,结果是怎样,当然可想而知。

  当白素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四周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声,和一种异常尖锐的噪音。

  白素睁开眼来,看到了强光,也看到了许多人,她的车子,撞在路边的山石上,整个车头已完全毁坏,车身还扭曲起来,以致车门完全无法打开。

  在她的车旁,聚集了不少警方人员。而她听到的噪音,就是消防人员用电动工具在锯开车门,想将她拖出车来的声音。

  白素第一件想到的事是:撞车了,受伤了?

  她立即肯定一点伤也没有,因为她感不到任何疼痛,而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也没有任何不舒服。

  接下来极短的时间中,白素想起了白辽士,想起了黄堂所讲的话,想起了遇见白辽士之后的一切经过,心中想:白辽士一定受伤了。

  可是她才转过头去,便呆住了。在她旁边,根本就没有人。

  车门无法打开,救护人员动用电动工具将门弄开。白辽士怎么离开车子呢?

  白素未能深一层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她一转头,就听到车外有人叫了起来:“她在动,她没有死。”

  接着,一声巨响,电锯切开车门,向外倒下。白素拉着一只伸进来的手,向车外钻了出去。她出了车子,站在车旁,所有的警方人员和救护人员,都怔怔地望着她。

  因为白素一点也没有受伤,车子损毁得如此严重,她竟然一点没有受伤,实在是奇迹。

  在现场的警方人员,有的认识白素。她本来想问他们,是不是看到白辽士,但是她看出,所有的人,显然都不知道车中原来有两个人。就算问了,也不会有答案,说不定以为她在胡说八道。

  她只是问了问时间,发觉自己昏迷不醒了大约八小时左右。

  救护人员问她,是不是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白素当然拒绝。不但拒绝,而且反问警方人员借了一辆车子,说是要尽快回去。

  警方人员答应了,借了一辆车给她。白素驾着车,看来是想驶向市区,但是在第一个转弯处便转了弯,又向着原来驶出的方向驶去。

  她望向白辽士,产生了好像受催眠一样的反应而撞车,在车子撞毁前的一刹那,白辽士在车中,车子被撞到人完全被困在车厢中,而白辽士却不见了。

  单是这样的事,已经要使白素追查下去,何况这个白辽士还有那么多的古怪行为,白素自然非彻查下去不可。她记得白辽士提及过一个地名,是海边,清沙滩。

  白辽士本来是要由素到清沙滩去的,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他忽然改变了主意,说了一句“不该和白素相见”,就不见了。

  清沙滩,一定要到那地方去看一看!

  到清沙滩的路,十分荒凉,当她看到了路尽头处的大海,海面上,已经闪起金光,天已亮了。

  白素将车子一直驶到海边,然后下了车,攀上了海边的一块大石,站在大石上,四面看看。

  清沙滩十分荒僻,风浪险恶,海边全是大大小小的石。白素站在大石上,视线所及,可以看清楚四周围两百公尺以内的情形。除了海浪之外,海面上也没有船只。她只看到,在离她不远处,有一个人,双足浸在水中,正在石上,采集着紫菜。

  当海浪拍打上来之际,那人全身都被浪花淹没,等到浪退了下去,那人才摇摇晃晃地站定身子。

  白素在一块又一块的石上移动,不一会,她就来到可以居高临下的地方,看清楚那人了。那人皮肤粗糙黝黑,约莫有五十上下年纪。一看便知道,是生活在海边,生活极不如意的那类人。
离线bats519
发帖
23902
金钱
1057
91币
1
信誉
0
资产
0 IST
在线时间
859 小时
注册时间
2007-12-12
最后登录
2016-01-05
只看该作者 774楼 发表于: 2008-03-18 19:16:13
  白素向他大声叫了几下,那人抬头向上看来,白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上来。那人犹豫了一下,向上攀了上来:“小姐,可要新鲜的紫菜?

  煮汤,清火去痰。“

  白素点头道:“可以,我买你采到的紫菜。”

  那人立时显出十分高兴的神色来。白素又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那人道:“天没亮就来了。”

  白素问道:“你可曾见到一个外国人,西方人,穿着浅灰色的西装?”

  那人摇头:“没有,这里很少人来。”

  白素又问道:“不一定是今天,前几天,你有没有看见什么陌生人?”

  那人只是不断摇头,白素又向海边望了一下,四周围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白素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发现什么,只好给了那人钱,换来了一竹篮湿淋淋的新鲜紫菜,回到了车中。

  当她在车中坐定之后,她将头伏在驾驶盘之上,又将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白辽士神秘消失了。假定他是在撞车的一刹那之前离开车子的,那么,他上哪里去了呢?

  何以一个白辽士在北欧接听长途电话,另一个白辽士,却会在这里拦截她的车子?白辽士提到,要她到清沙滩来,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白素的脑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疑问,无法获得任何答案。

  这时候,她想起来了,应该立刻回家,和我商量一下。由于一连串的事,来得实在太突然,以致她根本没有想及这一点,直到这时候才想了起来。

  她陡地抬起头来,一抬起头来,她又不禁吓了老大一跳,她看到有一个人,正自车窗外,向她望着。白素吸了一口气,看到那人就是那个采集紫菜的人,那人已经道:“小姐,你问这几天,这里是不是有陌生人?”

  白素忙道:“是啊,有没有?”

  那人指着海面:“人,我倒没有看见,但是前几天,我看见一艘船。”

  白素不禁十分失望,在海面上看到一艘船,那寻常之极。

  白素当时的反应,只是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再问下去。那人像是感到了白素一点不感兴趣,现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来。白素也在那时,发动了车子。那人又道:“这只船,很怪。”

  白素心中一动,向那人望去:“很怪?怪成什么样子?”

  那人有点忸怩,道:“我看到那艘船,很大,白色的,很大……”

  他一再强调那船“很大”,白素耐心地听着,只是道:“大船有什么怪?”

  那人搔着头:“我明明看到那艘船的,很大,就在那海面上,我要是游水过去,可以游得到。可是,我一弯腰,采了两片紫菜,再抬起头来,那只大船,已经不见了。”

  白素一怔:“采两片紫菜,要多少时间?”

  那人弯下腰去,做了两下动作,又直起身子来,用动作回答了白素的问题。

  那两下动作,至多不过十秒钟。

  十秒钟之内,一艘很大很大的白色的船,会突然消失了踪影,这事情,的确很怪。

  白素望着那人,那人道:“或许……或许……根本是我眼花了。”

  白素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船是什么样子的,你能形容得出来?”

  那人显然不明白什么叫“形容”,迟疑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白素又道:“你将那船的样子说一说!”

  那人双手比着:“那是洋船,两头全是尖的,颜色很白,白得耀眼,比我们的渔船要大得多。”

  白素皱着眉,想了一想,那人的形容词不算好,可是也可以知道那是一艘形状很奇特的船。

  世界上有什么船可以“一下子就不见”的呢?除非那是一艘具有超级性能的潜艇。

  白素想将那船和神奇的白辽士联系在一起,可是除了白辽士要她到这里,而这艘船又曾在这里附近的海面出现以外,看不出两者之间可以联得起来。

  她转进了一条小路,下车走到海边,沿着海边步行了相当的路程。

  她这样做毫无目的,只不过想偶然有发现。

  偶然的机会毕竟不大:所以白素一点也没有发现,反倒耽搁了不少时间。如果她在这样做之后,立即回家去,那么她一定可以发现我留下的录音,在我到达了北欧之后和她联络时,就可以联络得上。

  可是白素却仍然没有立即回家,她离开海边,回到市区,已近黄昏,她驱车直到那间航空公司的办公室。

  第五部:站在那里像一株树

  航空公司的本地负责人,曾在那次两天的冗长会议中和我们见过面,自然认得白素。白素见到了负责人,就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请你向总公司要副驾驶员白辽士的档案,全部资料,我等着要。”

  白素的要求,令得公司的负贲人大吃一惊:“女士,别说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就算我答应了,总公司不会答应,人事资料,一向是一间公司的最高机密。”

  白素皱着眉:“如果我通过警方的力量要求?”

  负责人摇着头:“警方也无权这样做。除非是北欧方面的法庭下命令。”负责人的神情充满了好奇:“你要这种资料干什么?”

  白素苦笑了一下:“我想了解这个人,想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负责人自以为十分幽默,哈哈笑着:“他?当然是他的母亲在医院的产房中生他下来的。”

  白素干笑着:“很有趣。”

  白素的要求无法达到,只好转身出去,她才离开办公室,就有一个身形高大的北欧人,跟了出来。白素刚才没有注意这个人,只知道他刚才在负责人的办公室中,看来好像正和负责人在交谈什么。

  白素走出来,那人跟了出来,来到白素的身边:“小姐,你想知道白辽士的一切?”

  白素怔了一怔,向那人打量了一下。从那人的神情看来,他也像是一个航空公司的飞行人员,可能是白辽士的同事。

  那人如果是白辽士的同事,当然可以提供一定的资料。所以,白素点了点头:“是。”

  那人笑道:“为了私人的原因?我知道白辽士有很多女朋友,可是不知道他女朋友之中,有一个美丽到这种程度。”

  白素哼了一声,对于这种恭维,她显然不很欣赏:“不管是什么原因,如果你能提供他的资料,我欢迎,如果不能,我另外再去想办法。”

  那身形高大的北欧人眨着眼,像是想不到像白素那样的东方女子,会有那么大的脾气,他耸耸肩:“我和白辽士是同事,知道他不少事,我自己介绍自己,我是欧文机械士。”

  白素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和欧文握了手,他们一面向外走去,欧文就一面讲着白辽士的事。

  白素从欧文口中得到的白辽士的资料,其实并不是很多,只知道白辽士单身,一个人住一幢相当舒适的小房子,平时很少和人来往,有时喜欢喝点酒,有许多女朋友,如此而已。

  白素驾车回家,在归途中,心中仍是充满了疑惑,因为她不明白白辽士究竟想向她说明什么,也不知道发生在白辽士身上的怪事是怎么一回事。

  等她到家之后,她才知道我已经启程去看马基机长,她立时赶来,与我相会。而当我和她见面时,我的行动已经受到限制,因为该死的祁士域,已经将马基机长自拘留所中“弄”了出来。

  我们在酒店中见面,白素将她的经历详细说给我听,我也将会见马基的经过告诉她。

  白素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一直在想白辽士这个人和发生在他身上的怪异现象,但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化身人?”

  我的思绪也极其混乱,但是早在听白素叙述她的经历到一半之际,我已经有了主意,所以白素这样一说,我立时说道:“我们在这里猜测他是怎样一个人,那没有用,反正他住在附近,我们去看他。”

  白素望了我一下:“你现在的处境……”

  我道:“不错,当地警方人员在监视我,但是我想这点行动自由,还是有的。”

  白素来回走了几步:“我提议我们不必先打电话通知他……”

  我道:“当然,那会给他有准备,如果他真有什么古怪的话。”

  我说着,来到房门口,打开门,请两位监视我行动的便衣人员进来,告诉他们,我和白素,要去探访一个朋友。那两个便衣人员立即紧张起来,一个盯着我,另一个打电话,向他上司请示。

  便衣人员讲了好一会,才走回来:“好,你可以去,不过别忘了你受监视。牵涉在一件案情重大的事件中。”

  我摊了摊手,向酒店方面,洽定了一辆车子,和白素一起,离开酒店。当我驾着车,驶向白辽士的住所之际,那两个便衣人员,也驾车在跟踪监视。

  白辽士的住址,从航空公司方面获得,在郊外,离酒店大约三十分钟车程。车子在出了市区之后,沿途的风景,极其美丽怡人,如果不是心中充满了疑惑,应该是极快乐的旅程。

  在将到白辽士住所的时候,沿途全是一幢幢小房子,外观不相同,各有独特的风格,我放慢了驾驶的速度,寻找着号码。

  不一会,车就在一幢纯白色的小房子前停下。那房子和其他的房子一样,前面有着整理得极整齐的草地,种着一族一族的花,十分幽静。

  我将车停在路边,和白素互望了一眼。
离线bats519
发帖
23902
金钱
1057
91币
1
信誉
0
资产
0 IST
在线时间
859 小时
注册时间
2007-12-12
最后登录
2016-01-05
只看该作者 775楼 发表于: 2008-03-18 19:20:44
  这时,我和白素的心中都十分紧张,我们快见到白辽士了,在见到他之后,哑谜是不是可以解开呢?

  我先下车,去按门铃,不多久,就听到一个嘹亮而愉快的声音:“来了。”

  声音从屋子旁边传来的,我后退一步,向屋旁看去,看到一个相当大的温室,白辽士满面红光,穿着随便,正从温室中出来,手中还拿着整理土壤的小堡具。

  他一看到了我,旋地呆了一呆,然后张开双手,一副竭诚欢迎的样子:“看,看!是谁来了?”他大踏步来到我身前,拍着我的背,忽然又向我笑了笑:“卫先生,你太太曾打过一个怪电话给我,她说……”

  白辽士讲到这里,显出极其尴尬的神情来。我完全可以知道他的神情为什么如此古怪,因为他一见我,就提到白素打给他的“怪电话”,而当他讲到一半时,他已经看到白素下了车,向他走过来。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我们有一件十分不可解的事,要和你商讨,希望不会打扰你。”

  白辽士向白素打了一个招呼:“不要紧,我正在休假,是不是要参观一下我的温室。”

  我目的是和他谈话,什么地方都一样。所以我点了点头。白辽士在前面带路,转过了屋角,我看到了他温室的全部。

  当时,我怔了一怔,因为温室十分大,比他的屋子还要大,透过玻璃向内望去,里面一片绿色,甚至给人以一种郁郁苍苍的感觉。

  一个这样有两百平方公尺大的温室,需要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照料,白辽士是一个飞行员,在世界各地飞行,在家的时间也不会太多,我真不明白他如何照料那些植物。

  我疑惑的神情相当显着,白辽士觉察到了,当他推开门,带着我们走进温室之际,他道:“这里有自动定时喷水设备,就算我离开三个月,植物也不会缺水。”

  进了温室之后,我更加吃惊,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在温室中,有着各种各样的植物,一眼看去,从最简单的孢子植物,到高级的乔木,几乎有好几百种之多。

  白辽士进了温室之后,在一只大盆前,蹲下身来,用手中的小铲,弄松盆土,注入液体肥料,那盆中所种的,是一种叶子十分肥大,看来像是兰科植物的一种不知名植物,肥大的肉质叶上,还有着深黄色斑点。

  白辽士一面工作着,一面道:“好了,请问两位有什么问题?”

  我还没有开口,白素就道:“白辽士先生,假定这几天中,你没有离开过这里!”

  白辽士显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来:“我不明白,我当然不是整天在温室中。”

  白素道:“我的意思是,你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

  白辽士道:“没离开过,为什么……”

  白素立即又道:“可是我却见过你,你拦停了我的车子,有话要对我说,后来,你好像对我施些催眠术,令得我有一个短暂的时间,失去了知觉,撞了车,而你却不见了……”

  白素本来还想再向下讲去,我则一直在注意着白辽士的神情。只见他的神情,越来越是古怪,不等白素讲完,他已忍不住叫了起来:“要不是我以前见过你,知道你的为人,现在……现在……”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才无可奈何地道:“真对不起,我不知道如何对付一个……

  神经不正常的人。“

  白素的神情严肃:“请你注意,我和你讲的,全是事实。如果那个人不是你,那么,一定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也叫白辽士,而且,一生的经历,也和你一模一样。”

  白辽士的神情无可奈何之极,摊开了手:“好了,有这样一个人,你想和我说什么?”

  白素道:“你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白辽士有忍无可忍之感,大声道:“我根本不相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白素道:“可是,我可以肯定有这样一个人,难道你对之一点好奇心也没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你应该感到好奇。”

  白辽士笑了起来,向我作了一个“女人真是无可理喻”的怪表情:“我不是没有好奇,而是根本不相信有这种事。”

  我见他们两人之间的谈话越来越僵,忙道:“她讲的一切,我相信,事实上,那个和你一样的人,不但她见过,还有一位叫黄堂的先生也见过。”

  白辽士没好气地道:“我知道,她在长途电话里,向我提起过这件事。”

  我道:“你难道完全不考虑一下有这个可能性?譬如说,你有你自己不知道的孪生兄弟?”

  白辽士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太像小说情节了,是不是?”

  我说道:“可能有这样的事情的。”

  白辽士摇头说:“不会在我身上发生。两位来,如果不再提到那个和我一样的人,那么,我可以好好招待你们,观赏一下我的家……”

  他的话已说得十分明白,意思就是,我们如果再提及那个“和他一样的人”,他就没有兴趣和我们交谈下去。

  我向白素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离去,白素盯着白辽士看了半晌,才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白辽士摊开了手,神情十分不耐烦,白素道:“请问你出生的地方是……”

  这实在是一个十分普通的问题,任何人都可以回答得出来。同时,我也知道白素这样问的目的是什么。白素是想去查一查他的出生纪录,看看他是不是有一个孪生兄弟。

  除非根本不相信白素和黄堂的经历,要不然,除了孪生兄弟之外,实在没有第二个更可以令人信服的解释。

  谁知道白素的问题虽然普通,白辽士在一听之下,却立时神情大变,他的脸色,在一下子之间,变得极怪,怪到了我难以形容的地步。

  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这时,他的神情,谁都看得出来,惊震和厌恶交集,同时也有着相当程度的恼怒。

  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脸色会变,由于副交感神经的作用,或者变得满脸通红,或者变得脸色煞白。除了血液涌上脸部毛细血管,或者血管收缩,令得脸部的毛细血管失血之外,不可能有第三种情形出现,充血就脸红,失血就脸白。

  可是白辽士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的脸色,却变成了一种异样的暗绿色。真的,一点也不假,那是一种极其异样的暗绿色。

  那种暗绿色,绝非一种形容一个人“脸都绿了”那么简单,而是真正的暗绿色,绿得就像……就像是一大片树叶!

  一看到这样的情形,我和白素两人,都有震呆之感,我们站得很近,不由自主,各自伸出手来,握在一起。而白辽士的震惊,只是极短的时间,前后不过一秒钟,或许更短。总之,他脸上的那股绿气,一闪即逝,脸色回复了正常。

  然后,他神情也回复了正常:“对不起,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我们两人虽然震惊,但表面上掩饰得很好,我相信白辽士无法感到我们曾经吃惊过。白素道:“为什么?人人都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出生的。”

  白辽士竖起了一只手指:“只有一种人是例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出生,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白素“啊”地一声,我也立时想到了白辽士所说的那一种是什么人,我们不禁都有一点歉意。

  白辽士缓缓地道:“对,我是孤儿,从小就在孤儿院中长大。所以,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齐声道:“对不起。”

  同时,我心中想到了一点:他是孤儿,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那么,有一个孪生兄弟而他自己不知道的可能性更大。虽然,就算证明了他有一个孪生兄弟,问题还是很多,例如那个孪生兄弟的行动为什么这样怪异,等等。但总比不能证明好些。

  我轻轻碰了一下白素,暗示她我们可以走了。我们之间的会面,到现在为止,已经出现了轻微不愉快,再发展下去,可能变成严重的不愉快。

  白素也明白这一点:“对不起,只当是我胡言乱语好了。”

  白辽士没说什么,只是专心在整理那盆植物,显然没有送我们出去的意思。我们只好自己离开,绕过了屋角,走出了前面的园子。

  那两个便衣人员也已下了车,就在不远处监视着我们,我们走向自己的车子,就在这时,有一个少妇,推着一辆婴儿车,走了过来,打量着我们。白素伸手去逗着车中的婴儿,那少妇指着白辽士的屋子:“你们是来探访白辽士先生?”

  白素道:“是。”

  那少妇道:“有东方朋友,真好。也只有白辽士先生那样神秘的人物,才会有东方朋友。”

  我心中一动:“神秘?白辽士先生有什么神秘?”

  那少妇又回头,向屋子连看了几眼,神情犹豫:“我不知道,或许,我……不该说,我是他的邻居,他在家的时间并不多……”

  那少妇又道:“当他在家的时候,他几乎二十四小时在温室中,和那些植物作伴。”

  我感到十分失望,本来,我还以为白辽士真的有什么神秘的事迹落在那少妇的眼中,如果说他只是长时间在温室之中,那有什么神秘可言?

  那少妇显然十分喜欢和陌生人交谈,她又望了屋子一眼,才道:“有一次,我从温室的后面走过去,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她讲到这里,现出一副大惊小敝、神秘兮兮的神情来,等我猜测。
离线bats519
发帖
23902
金钱
1057
91币
1
信誉
0
资产
0 IST
在线时间
859 小时
注册时间
2007-12-12
最后登录
2016-01-05
只看该作者 776楼 发表于: 2008-03-18 19:21:18
我实在不想去多猜,只是作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那少妇压低了声音:“他站着,一动也不动,像是僵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我已经不礼貌地半转过身去,不准备再听那少妇的谈话。那少妇却没有觉察这一点,继续说道:“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像一株树。”

  我向那少妇作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转身去拉开车门,让白素上车,白素也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但她还是向那少妇点了点头,表示告别。

  这时候,那少妇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啊”地一声:“对了,我一直想不起为什么看到他站着不动的时候会觉得他像一株树,对了,给我这种强烈的感觉,是因为他的颜色,和树一样。”

  我和白素一听得那少妇这样说,都不禁一惊。

  我忙道:“对不起,颜色像树一样,是什么意思?”

  那少妇做着手势,指着路边的一棵树:“就是这样子。”

  白素道:“你的意思是,他穿着树干颜色的衣服?”

  那少妇道:“不是,不是,我很难形容,总之,他的颜色,简直就像是一株树。”

  她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在“他的颜色简直像一株树”这样的形容中,我和白素,实在都无法想出具体的实际情形来。

  我只好敷衍着:“那真是有趣得很。”

  那少妇摇着头:“有趣?我倒不觉得。”她一面摇着头,一面推着婴儿车,走了开去,在经过白辽士的住所之际,急急加快脚步,像是十分害怕。

  白素和我上了车,我思绪十分紊乱,双手放在驾驶盘上,并不发动车子:“一个人的颜色像是树一样,那是什么意思?”

  白素道:“我不知道……”她略停了一停,说道:“可是刚才,当我问及到他出生地方时,你可曾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得那么怪,像是…

  …“

  我立时接上去:“像一片树叶。”

  白素转头向我望来,示意我发动车子。我发动了车子,向前驶去,那两个便衣人员,立时也上了车,跟在我们的后面。

  白素等车子向前驶出之后,才道:“说一个人的脸色像一片树叶,如果不是身历其境,亲眼看到,也不能理解!”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白素道:“同样的,我们没有看到白辽士站着不动的情形,说他像一株树,我们也不能理解。”

  我“哈”地一声,叫了起来:“我们可以学那少妇一样,在温室外面窥视,看看白辽士站着不动的时候,究竟是怎样像一棵树。”

  白素想了一想:“这没有意义,无法知道他什么时候站着不动,不知道要等多久。”

  我道:“反正我们没有事,可以等。”

  白素瞪了我一眼:“怎么没有事,可以去找祁士域,找马基。”

  我闷哼一声:“全国的警察都在找他们。”

  白素皱着眉:“马基一定隐瞒着什么,航机出事,一定有原因,一定有。”

  我没有再说什么,也知道航机失事一定有原因,但是马基不肯说,有什么办法?或许这时再见到马基,他肯说,但是上哪儿找他去?

  我一直驾着车,回到了酒店,进入房间后不到五分钟,就有人来叫门,进来的是一位高级警官,一进门就道:“你们探访白辽士,为了甚么?”

  我道:“只是普通的探访。”

  那警官有他天生的职业怀疑,“哼”地一声:“白辽士和马基是同事,马基逃出拘留所,白辽士是不是有参与其事?”

  我苦笑了一下:“看来我在这里,如果和一个陌生人交谈几句,你们也会怀疑那陌生人是罪犯了。”

  警官被我抢白了几句之后,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们一定会把马基抓回来的。”

  我道:“我希望如此,事实上我还想问他很多问题,希望立刻见到他。”

  警官狠狠瞪了我一眼,走了出去。我把门关上,看到白素皱着眉,看来正在思索。

  我不去打扰她,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白素突然道:“黄堂说,那辆将他撞倒的车子中,一共有四个人。”

  我不知道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只好望着她。

  白素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如果四个人中的一个是白辽士,其余三个,会是什么人?”

  我道:“可能是任何人。”

  白素说道:“不。这另外三个人,也穿着航空公司飞行人员的制服。”

  我笑道:“那就可能是任何飞行人员。”

  白素道:“如果假设另外三人是连能、文斯和达宝,是不是接近事实?”

  我摇着头说道:“一个人有‘化身’,已经够怪了,要是四个人全都有‘化身’,我看我们会变疯子!”

  我只不过是随口这样一说,白素却陡地跳了起来。她平时决非这样不够镇定,我知道她一定在突然之间,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了。
离线bats519
发帖
23902
金钱
1057
91币
1
信誉
0
资产
0 IST
在线时间
859 小时
注册时间
2007-12-12
最后登录
2016-01-05
只看该作者 777楼 发表于: 2008-03-18 19:23:24
  她跳起来之后道:“当航机发生问题之际,驾驶舱中,只有他们四个人和马基在一起,而马基见你的时候,告诉你他什么也不知道,甚至没有作过紧急迫降的要求!如果这四个人串通了,说马基动作有异,神态不正常,马基无论如何无法为自己辩白。”

  我一听得白素那样讲,不禁“啊”地一声。的确,我以前没有想到这一点。

  虽然,那只是白素的假设,可是也只有“四个人串谋起来诬陷马基”这样的假设,才能解释我和马基会面时马基那种怪异的态度。

  马基一再问“他们怎么说”,又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承认他看到了什么怪东西,更进一步说他什么也没有做过。

  然而,白辽士等四人联手陷害马基,有什么目的呢?目的是令航机出事,那么他们自己也在机上,一样有极大的危险。

  白素又问道:“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我吸了一口气:“有可能,但他们目的是什么?”

  白素皱眉,她当然答不出来:“我们还要去查,不单注意白辽士,还要注意连能、文斯和达宝。”

  我闷哼一声:“他们没像白辽士一样休假,他们在飞行。”

  白素道:“可以找他们的资料,我相信不是难事,可以找得到他们生平的资料。”

  反正事情一点进展的头绪都没有,我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天白素一早就离开了酒店,到下午才回来,一进来,我就看到她脸上有一股掩不住的兴奋,不等我开口,她就道:“你猜我找到了甚么?”

  我道:“他们四个人,全是累犯?”

  白素瞪了我一眼,道:“不,他们四个人,全在孤儿院中长大。”

  我呆了一某,白素的这一项发现,实在根本不能算是什么发现。但是,事情却十分怪异,或者说,太凑巧了!四个人全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我道:“文斯、连能、达宝和白辽士?”

  白素点着头:“是不是,太奇怪了?”

  我想了一想:“他们大约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后出生,那时候,世界各地,都充满了孤儿,我看只是巧合。”

  白素挥着手:“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由于别的原因。”

  我摊了一摊手:“什么原因?”

  白素急促地来回走着:“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你应该记得,当我们问到出生地方时,白辽士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

  我苦笑了一下,道:“他的反应的确怪异。那是孤儿的一种心理,没有一个孤儿愿意人家提起他出生经过。”

  白素“嗯”地一声:“也许。可是,如果一个人,怕人家追究他的来历,最好的办法,就是说自己在孤儿院长大。”

  我忙道:“你怎么啦?那不是他们自称,而是你查到的,他们四个人,都在孤儿院长大。”

  白素盯着我:“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如果有人,不想他们的来历被人知道,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送到孤儿院去!”

  我大惑不解:“我不明白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白素道:“他们四个人,在四家不同的孤儿院长大,那四家孤儿院,全在北欧。他们在孤儿院门口的弃婴箱中被发现的时候,大约五个月大。”

  我仍然不明白白素想表达什么,所以只好怔怔地望着她不出声。

  白素道:“我的意思是,他们四个人,被人有意放到孤儿院去。目的就是在他们长大之后,没有人可以知道他们的来历。”

  我不禁失笑:“好,就算是这样,那么,目的是什么?”

  白素皱着眉:“这是我最想不通的一点,目的是什么呢?”

  我提高了声音:“不必去想了,根本,没有目的,四个航空飞行人员,全在孤儿院长大,那只不过是一种巧合。”我在这样讲了之后,又加了一句:“你不相信巧合?”

  白素闷哼一声:“我当然相信巧合,可是不相信这种程度的巧合。”

  我不想再和白素争论下去:“你还查到了一些什么呢?”

  白素道:“我找到了文斯的地址,顺便弯过去,到他的住所看了看……”

  我不等白素讲完,就吓了一跳:“你偷进了他的住所?唉!有便衣人员在跟踪你!”

  白素笑道:“我当然知道有人跟踪我,也不会笨到偷进人家住所去,我只是绕着他的住所打了一个转。”说到这里,白素的神情,变得十分怪异:“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不去费神多猜:“说吧。”

  白素吸了一口气:“在他的住屋后面有一间极大的温室,几乎和白辽士屋后的一样大,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

  我“啊”地一声。又是一间温室,种满了各种植物的大温室。

  北欧一带的人,由于处身在寒冷之中的时间长,不错,他们是很喜欢在温室中培植植物。但是像白辽士那样大的温室,已经超过了“业余嗜好”,应该是植物学家或是园艺家的事。

  如今,文斯的住所旁,也有那么大的一个温室。

  我扬着手,问道:“达宝和连能呢?”

  白素道:“他们住得比较远,我没有去,赶回来先向你说我的发现。”

  我的思绪乱成了一片。温室孤儿院飞行员,这三者之间,根本一点联系也没有,如果达宝和连能的住所也有温室,那代表了什么?

  我一面想,一面已来到了房门口:“走,到他们两人的住所去看看。”

  白素立时表示同意,我们一起走出去,在走廊一端的便衣人员,一看到我们,立时迎上前来:“又出去?到哪里去?”

  我叹了一声:“实实在在,我绝不知道马基是怎么逃走的,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们要跟踪我,那是白费气力的事。”

  一个便衣人员道:“你到哪里去?”

  我见他们劝也劝不听,只要道:“这里空气不好,我去兜风,希望你们跟着来。”

  两个便衣人员将信将疑,我和白素进了升降机,他们也老实不客气地挤了进来。我索性在酒店门口等他们,然后再上车。

  达宝和连能的住所比较远,当我们按址来到之际,心便陡地向下一沉。那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达宝的住所后面,有一间老大的温室。

  夕阳的光芒,照在玻璃上,反射出一片金黄。
离线bats519
发帖
23902
金钱
1057
91币
1
信誉
0
资产
0 IST
在线时间
859 小时
注册时间
2007-12-12
最后登录
2016-01-05
只看该作者 778楼 发表于: 2008-03-18 19:25:44
  我们在达宝住所的屋后,停下了车,怔怔地望着那间温室,出不了声。

  过了好半晌,白素道:“第三间温室。”

  我道:“我可以肯定,连能一定也是植物培育的业余爱好者。”

  白素道:“虽然可以肯定,但我们还是要去看一看。”

  我道:“那当然。”

  白素发动了车子,向前驶去,我们之间,在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白素突然问我:“卫,为什么?”

  她问得很简单,但是我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我脑中也是一片混乱,所以我道:“为什么?或许他们都十分喜欢植物。”

  白素道:“可是他们的工作,和植物培养,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只好道:“嗜好并不一定和工作有关。”

  白素道:“我不信,一定有原因,一定有原因!”

  我苦笑着,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那两个便衣人员的车子,还跟在后面,我道:“你看,这两个探员,他们的心中,一定也在问为什么,他们可能作种种设想,千奇百怪,但实际情形却十分简单。我们现在的情形,大致相同,答案可能是极普通的。”

  白素固执地道:“也可能极不普通。”

  我没有异议。事情发展到如今,全是不可思议的怪异,但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谜底如果揭晓,可能是叫人哑然失笑的普通,当然也有可能是令人张口结舌的不普通。

  第六部:无声而又恐怖绝顶

  连能的住所更远,车子转进了一条静僻的小路之后,又接连转了几个弯。天色已迅速地黑下来。白素照着地图指示驾车,车速很慢。跟在后面的便衣人员,可能觉得不耐烦了,越过了我们,作手势要我们停车。

  当白素停下车时,两个便衣人员已经下车,走了过来,俯下身:“你们才到过达宝的住所,现在又要到连能的住所去?”

  我扬眉道:“你们的调查工作,倒做得不错。”

  一个探员道:“我们是才和总部用无线电话联络了才知道。总部叫我们问,你这样来来去去,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希望你合作。”

  我举起了右手,作了一个“罚誓”的手势:“我所说的全是真话,我要到连能的住所去看看,他住所后面,是不是也有一个大温室。”

  两个探员互望了一眼,神情陡然紧张了起来:“马基逃走之后,躲在温室中?”

  我摇头道:“我不知道,真的,我只想看看温室。”

  两个探员现出大惑不解的神情。老实说,不单是他们大惑不解,我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的关键究竟是什么。两个探员回到了他们自己的车子。白素叹了一口气,我道:“原谅他们,祁士域请来的人,做得十分干净利落,我是他们唯一的线索了。”

  白素道:“马基逃走之后,竟然不和你联络,好像不很合理。”

  我道:“他们一定会和我联络,我想,或许在等警方对我的监视不再那么严密,才来联络!”

  白素又侧头想了一会,驾车继续向前去,那一带,荒僻得几乎没有什么屋子,经过了一个加油站,又转进了一条小路,前面,影影绰绰,可以看到一幢屋子。我们之所以可以看到那幢屋子,是因为屋子后面,有着一大口光亮。

  那团光亮,乍一看十分怪异,但当车子迅速驶近之际,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光亮从一间相当大的玻璃屋子中传出来。

  一间相当大的玻璃屋子。

  又一间温室!

  我和白素,早已肯定连能会有一间温室,如今又亲眼看到了,仍给我们极大的震惊。

  白素陡然踏下了停车掣,车子在路面上滑过,发出“吱吱”声,后面跟着的车子,几乎撞了上来。

  我和白素互望一眼,神情骇异,我道:“有灯光。连能在家。”

  白素摇头:“不在家,在温室。”

  温室前的屋子,每个窗口都黑沉沉,没有灯光,但是温室中的光芒,却相当强烈。

  我道:“我们既然来了,可以去看看他。”

  白素将车子停在离温室约有十公尺的路边,在路边和温室之间,隔着一排灌木。车子停下,我和白素下了车,那两个便衣人员也立时奔了过来。

  我等他们来到了近前,才道:“两位,请你们就在这里等,好不好?”

  两人立时道:“为什么?”

  我耐着性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你们不肯,我可以很容易令你们在这里昏迷半小时或一小时,相信不?”

  两人一听,神情立时变得极紧张,各自伸手去拔枪,可是一拔之下,两人的脸色,就像是发了霉的芝士一样难看,我忍住了笑:“两位的佩枪不见了?啧啧,对警务人员来说,这是不良之极的纪录。”

  白素接着说:“是啊,不过,如果他们肯回到车上去,远远执行他们的监视任务,那么,这种不良纪录就不会存在。”

  那两人奉命跟踪我,自然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又惊又怒,但是又不敢发作。我再道:“我太太的话,最靠得住。”

  他们两人的佩枪,早已被我和白素,在他们和我们接近之际弄走。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两人只好垂头丧气,回到车上去。

  这时,我也不知道接近温室会有什么事发生,但是一切全是那样怪异,我绝不希望有两个贴身的监视者。

  他们回到车子,我和白素跨过了矮树丛,走向温室。矮树丛和温室,相距不过七八公尺,几步就走到了。当我们伸手可以碰到温室之际,停了下来。

  整间温室,连顶,全是一块一块大玻璃拼成的,每一块大玻璃,约莫是一公尺见方,靠不钢的架子拼凑起来,看来很坚固。

  这样一间巨大的温室,建造费用绝不便宜。连能在航机上的职位是侍应长,如果他用他的薪水,来建造这温室,他一定要省吃俭用很多年才行。

  这时,我在温室的后面,那一长排玻璃墙上,并没有门,只有在近屋顶处,有一列透气窗,便利空气流通。植物和动物一样,需要呼吸空气。

  我们透过玻璃,向内看去,里面有不少矮矮的架子,架子上全是各种各样的盆、槽,种满了形形式式的植物。灯光来自顶上的三盏水银灯,照得整个温室,十分明亮。我们的视线,迅速地扫过整个温室。

  白素压低了声音:“没有人。”

  我也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不会没有人,灯亮着。”

  我们两人,都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只是觉得当时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令得我们自然而然要那么做。

  压力来自什么方面呢?荒郊,灯火通明的温室,第四间温室,温室中没有人,植物生长得那么茂密,再加上心中早已存在的种种疑团,这一切,交织得诡异莫名,令我们的心头,感到重压。

  我在这样说的时候,又看了温室中的情形一遍,还是看不到有人。
离线bats519
发帖
23902
金钱
1057
91币
1
信誉
0
资产
0 IST
在线时间
859 小时
注册时间
2007-12-12
最后登录
2016-01-05
只看该作者 779楼 发表于: 2008-03-18 19:29:42
  我说道:“绕到正面去,进去看看。”

  白素表示同意,我们贴着温室的玻璃墙,向前走去,走出了十几步,就转过了墙角。温室长方形,转过墙角之后,不几步,又转了一转。

  温室建造在房子的后面,那时,我们已来到了温室的正面,那也就是说,我们来到了温室和屋子之间。

  温室离屋子,约有七八公尺。一到了温室的正面,我们就看到了温室的门,向着屋子的后面,正紧闭着。我们很快来到门前。

  到了门前,我向白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先停一停再说,因为温室中如果有人的话,我们就这样闯进去,未免太鲁莽。

  我们停在门口,门也是玻璃的,从门外看进去,可以看到在温室背面望进来时几个望不到的角度。我迅速地看了一下,温室之中,除了植物之外,并没有人,我再回头向屋子看了一下,低声道:“连能可能在屋子里。”

  白素道:“他如果在屋中,温室灯火通明,我们一进去,他可以看得到。”

  我苦笑了起来,道:“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为了什么要进温室去?温室就是温室,一点也没有特别,我们进去为了什么?”白素也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四个在孤儿院长大的人,和一件怪异不可解的航机失事案有关,又不约而同,各自拥有一间大温室,就算不知道为了什么,我也要进去看看。”

  我同意了白素的说法,的确,就算不知道为了什么,也要进去看看。

  我伸手去推门,门关着,我想找到锁孔,就很容易可以将门打开来,可是当我低头一看间,我陡地一呆。在我身边的白素,也发出了一下低呼声。

  门上其实一点也没有什么怪异的东西,只不过我们发现,门是由里面拴上的。

  门由里面拴上,那就表示有人在温室中。

  可是我们已绕着温室走了大半转,一直在注意温室里面的情形,并没有看到人。

  当然,温室中有那么多架子,那么多植物,一个人要躲起来不让我们发觉,也十分容易。但夜深三更,有什么人会有那么好的兴致躲在一间温室之中?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贴近玻璃门,向近锁部分看去,一点也不错,有栓拴住了门,使门无法打开。也就在这时,我听到白素发出了一下如同呻吟一般的声音。

  那是人在极度吃惊的情形下发出的声音,我忙转过头看去,在灯光之下,白素的神色十分苍白,她甚至不能讲话,只是伸手向前指了一下。

  我立时循她所指看去,一刹那间,我实在看不出她指着的是什么,因为在温室中,只有各种各样的植物、树木。

  但随即,我却看到她指的是什么了。

  那情形,就像是有一种“画谜”,将要找的东西,隐藏在一幅画中,要你找出来,当没有发现要找的东西之际,真不容易发现,但只要一找到,就可以一下就看出那东西隐藏在背景之中。

  我一下子没有看到什么,但由于白素坚决地指着那个方向,所以我盯着看。

  我立即看到白素指着的是什么了。白素指着的,要我看的,是一个人。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人,可是这个人站着,一动也不动,而且,他的姿势十分怪,他的身子微微向侧弯着,一手直垂着,紧贴着身边,一手斜向上伸着。脸也向上,对着一盏水银灯。

  不但是他的姿势怪,他的脸色也怪,是一种绿色,真的是绿色,甚至,连他的手,看来也是绿色。他的身子一动不动,像是一段树,而他的手、脸,看来简直像是两片树叶。

  这样的一个人,处在全是植物的温室之中,要不是仔细看,实在看不出来。

  我一看到了这个人,视线便无法自那个人的身上离开。眼前的情景,不算是特别惊人,但是怪异莫名,令人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

  我思绪一片混乱之中,首先想到的,是白辽士住所外遇到的那个少妇的话。那少妇的话,听来没有什么意义。她曾说:“……站着一动不动,他的颜色,看来像是一株树。”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什么是“颜色看来像一株树”!这时,那人穿的衣服并不是树那样的颜色,可是和姿势、脸色一配合,就显得这个人的颜色,就像一株树。

  我不知自己盯着那个人看了多久,那个人动都不动,我也一动都不动。等到我自震惊中醒过来,慢慢转头,向白素望去时,白素看情形,也才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她声音听来异样:“天,看到没有,这人……

  这人……是连能。“

  在我才看到有一个人之际,我只能辨出那是一个人而已。由于这个人的样子,看来简直像是一株树,怪异莫名,所以找根本认不出那是甚么人。这时,经白素一提,我才看清楚,不错,那人正是连能。

  白素又道:“天,他站在那里干什么?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我心中一片混乱,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事实上,白素的问题,也正是我心中的问题。我干笑了一声,清了清喉咙:“看样子,他像是在进行日光浴!”

  (当时我这样讲,纯是说笑话。白素也当然认为是一个笑话。)

  (谁知道事情发展到后来,我随便讲的这句话,竟然不是笑话!)

  白素吸了一口气,伸手在玻璃上敲了起来,发出拍拍的声响,我不知道白素为什么要那样做。白素事后的解释是,她看到连能一动不动,看来不正常,想藉敲打玻璃的声音来惊醒他。

  白素敲打着玻璃,我也跟着敲了起来,发出的声音相当大。我们敲打得很用力。用来建造温室的玻璃一定很厚,不然,早就给我们敲碎了。

  我估计至少有三分钟以上的时间,我和白素两人,除了像傻瓜一样地敲打玻璃之外,什么都不能想,也不能做,因为眼前的一切太怪异了。一个人,在植物丛中,一动不动,看起来他就像植物。

  我和白素两人,一面敲打着玻璃,一面直勾勾地望着连能。如果不是连能忽然动了起来的话,我们自己也无法知道何时停手。

  连能的动作是突如其来的,看来,也不像是被我们的敲打声惊醒的,他的动作,一开始的时候相当慢,斜伸向上的手,慢慢向下垂来。

  一看到他开始动作,我们也停了下来,看着他。在接下来的一分钟,简直就像是在看一出无声但是又恐怖到了绝顶的电影。

  连能的手慢慢向下垂。下垂的动作不是柔顺的,而是生硬的,向下垂一寸,停一停,又一寸,一直到手臂完全垂直为止。

  就在那时候,他脸上、手上的颜色也开始起变化,绿色渐渐消退,回复正常的肤色,等到他的肤色完全回复到了北欧人的那种白皙之际,他的眼皮,开始颤动起来。

  由于他就站在一盏水银灯下面,灯光直射着他(所以我刚才才会说他是在进行“日光浴”),所以他身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一看到他眼皮颤动,我立时轻轻碰了一下白素,因为他下一个动作,一定是睁开眼来。我在向白素询问:是不是应该躲起来。
快速回复
限1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