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树说出了我们想说但是一时又说不出来的东西。听完他的这张专辑之后,你肯定不会相信这些歌都是他一个人写的。凄美到极致的《那些花儿》、《召唤》,另类到骨子里的《New Boy》、《活着》,还有俄罗斯风格的《白桦林》,特别收录《九月》、《火车开往冬天》。
这些看似自相矛盾的歌曲反映的其实就是这个性格孤僻的朴树,以及许多象他这样的新新人类的真实的内心世界,准确地把握了时代的脉搏,抓住了很多年轻人的心。
这当然与《NEW BOY》中那个通体透明的阳光少年有距离。实际上,主打的《NEW BOY》是专辑中最浅白的一首,在轻快的舞曲节奏中,朴树似乎是畅游于视窗98与奔腾电脑的新人类的代言人,但到了《我去2000年》,这个代言人却变得心事重重;“我和我那些秘密,又能唱给谁听”,火热的节奏包藏不住欲说还休的迷惘。这首歌音乐上平平,但其反讽的口吻已将我们从奢侈而空洞的青春舞台推向夜空下广阔的人生,从18岁的天堂推向24岁的炼狱。沉默、内省,才是朴树气质的核心。
当然,总是这个年龄的民谣歌者的主旋律。《那些花儿》、《召唤》尤其动人。而《白桦林》,假如我们把它放进《苏联怀旧歌曲》中,我们的父母也会跟着唱。一个活在20世纪末的中国年轻人写出一首如此动听的、应当属于半个世纪前的苏式情歌,这的确是个奇迹。
在《白桦林》中,金属吉它手李延亮弹起古典吉它,“眼镜蛇”的肖楠拉起苏联歌曲招牌的手风琴,编曲的则是钢琴爵士歌手小柯,这是流行乐坛一次充满古典情怀的合作。
同样是感伤,朴树要比前些年的校园民谣歌者显得扎实、开阔一些。但假如没有《妈妈,我……》和《活着》这两首歌,这张专辑也许仅仅是一张动听而缺乏新意的民谣专辑。这两首歌曲是这张专辑音乐上真正的价值所在,朴树也由此多少超越了民谣,超越了感伤主义。
张亚东对舞曲节奏的精彩调配给朴树提供了演唱技巧率性发挥的自由空间。《妈妈,我…》用诡幻电子氛围渲染了无助、迷茫乃至绝望的情绪,而《活着》中朴树两个人声的交替更有加倍的冲击力,声声催迫的电吉它尤其痛快淋漓,扣人心弦。在这里,纯真少年的泪光转化成愤怒青年的呕吐物,唯美的怀旧转化为直面人生的拷问。在《妈妈,我……》中,这个刚刚还沐浴着潇洒阳光的“NEW BOY”竟发狂地将“满头白发”当作真理和秘密一般喊了出来,9W台灯的灯丝仿佛在白炽中一下子断了。
对制作人张亚东来说,朴树这张专辑称得上是一次成功的尝试。尽管有一些修饰的成份,但既然朴然的歌并非民谣一类,当然有理由将它做得丰富乃至肆意一些。
作为一个民谣歌者,朴树具备了完好的品质:质朴、诚挚,而他的潜力,则更多地在于那种洞察人生的悲观气质,那种生存的恶心感,也正因为这种恶心感,我们对生活的热爱才有了更深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