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水无罪]专注狂热的水楼----长篇小说《Diablo》 [复制链接]

虽然心里迫切地想要弄清楚父母死亡的真相，但黑豆也知道，自己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根本不可能查到什么，他现在只能等待，等自己长大。
福利院获得丰收的第一年开始，人们惊讶地发现先前被动等待救助的地方现在成了主动救助人们的场所，尤其是那年的大旱，很多地方都颗粒无收。唯独福利院附近的农家，因为那口神奇的井带来了宝贵的水，才得以安然度过那个困苦的年份，所以，四面八方的难民开始向这里聚集。每天的早上，福利院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周围的难民们施粥，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能充饥的东西，但却为福利院带来了良好的声誉。
索菲亚修女告诉福利院的孩子们，神教导我们要爱世人，但也教导我们要爱自己，所以人不应该过分自私。在能维持自己的生存的前提下，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别人，这是一个“人”所应该做的事情。
于是，难民中有人开始称呼索菲亚修女为“圣母”。
第二年，灾情稍缓，加上各地的教会也开始布施，难民渐渐回乡，但同时，圣德兰福利院和索菲娅“圣母”的名头也随着这些难民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第三年，由于灾害的影响仍未过去，很多城镇的福利院难以为继，先后解散，但福利院毕竟是教会的附属机构，怎么安置这些孤儿，就成了教会最为头疼的问题。
索菲亚修女知道以后，大笔一挥，写了一封信给主教，说圣德兰还可以接纳一百名左右的孤儿，但前提是他们得把床搬来——因为圣德兰床位不够。
这封信的到了很快的响应，一周后，三家福利院共九十六名孤儿和他们的床位一起被送到了圣德兰。
而当他们进入这座周边唯一还在运作并且还具有顽强生命力的福利院时，映入眼帘的不是草坪和秋千，而是农田和和锄头。
在其他福利院整天除了玩就是听唱诗的孩子哪见过这个阵势？当即就有人哭着要走，可当他们晚上吃到了几年以来唯一的一顿饱饭之后，没有人再提出要离开。经过整整四年，圣德兰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存氛围：信仰神明，但，不依赖神明。

时间就这么匆匆过去，每年都有年满十五岁的孩子到了可以工作的年纪，谋得了适合的职业后离开福利院，独自生活；每年也有刚失去双亲和在街头流浪的孩子被送进来，慢慢地熟悉和适应圣德兰独特的环境和气氛。
伊洛和贝西尔早已经年满十五岁，但他们俩却没有离开。
伊洛留在福利院的理由很正当：“你们谁除虫能比我更厉害的，我走就是。”
可有谁能比拿蜘蛛蝎子来吓唬比他大的小孩，甚至连毒蛇都能拿来玩的伊洛更精通各种防虫治虫的方法？
至于贝西尔，他的理由更正当：“我不是说了老大干啥我干啥吗？！”
连续六年未向教会申请援助，连续六年接纳其他孤儿院的孤儿，连续六年在照顾本院孤儿的情况下同时向贫民伸出援助之手，甚至连院长本人都被称作“圣母”……
黑豆十岁那一年，圣德兰福利院的成绩和声誉“终于”惊动了教会的高层。那年春天，一名红袍主教在一群骑士的簇拥下，来到圣德兰福利院，高声向大家宣布：仁慈伟大的大主教，将在下个月，来到这里视察。
修女和修士们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热泪盈眶，而孩子们却好奇地看着那些神骏的高头大马和盔明甲亮的骑士，其次才是问：“大主教是谁？”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福利院花了大量的时间做了精心的准备，终于等到了这骄傲的一天。
近千人的马队，将这座小小的福利院围了个水泄不通，引来方圆十几里的百姓伸长了脖子想要围观。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索菲亚修女带着其他福利院的所有神职人员赶紧迎了上去。
马车的门开了，一位头戴着闪人眼睛的头冠、身着华贵紫色裘袍，身材微胖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在一名教士的搀扶下，踏到了马车下的红地毯上。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用宏亮的声音说道：“愿神的荣光永远照耀你们！”
周围却鸦雀无声。
“感谢神的眷顾！”索菲亚修女稍愣了一会，赶紧用同样洪亮的声音回答，并赶紧伏下身去亲吻大主教手上那象征着无上地位的指环。
对于那些围观的百姓而言，宗教的意义仅仅在于吃饱了穿暖了以后让自己好有个寄托，要是像前几年一样饭都吃不饱，神是什么，神又是谁，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至于“神的荣光”……那是什么？多少钱一斤？
但“圣母”突然这么喊了一句，效果就不一样了，什么什么？！“圣母”居然伏下身去亲吻那个胖子的手？！
天哪！那个胖子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圣母”如此屈尊的，难道是神吗？！
“感谢神的眷顾！”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出来，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这句话就像病毒一样传遍了整个人群，大家纷纷学着“圣母”的样子拜伏了下去。

大主教好像并没有被之前的冷场弄到尴尬，他等索菲亚修女履行完了礼仪之后，快速地将她扶起，笑着说：“请带我进去吧。”
那个笑容完全发自内心，没有任何做作，索菲娅修女因为紧张而狂跳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赶紧欠身，领着大主教步入了圣德兰福利院。
“那个老头倒是个人物。”伊洛站在欢迎的孩子们当中，小声对黑豆说。
黑豆点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大主教在看见满院子的农作物时，没有任何的惊讶和不满，反倒是充满着赞许地看着索菲亚这个院长，不时问一问这种植物是什么，好不好种，每年的收成能有多少等等，修女都一一作答。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福利院的大堂。
因为大主教要来，这里早就被装饰一新，空气中还漂浮着新木器的淡淡香气。
可大主教在进入这大堂的一刻起，和蔼的脸色就一下收敛了起来。
正当索菲亚修女还以为大堂的布置有什么不周时，大主教说话了。
“装修这个大堂花了不少钱吧？”
修女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躬身道：“没、没花多少……”
“神教导我们不能欺骗，修女。”
“是、是花了一些……”
大主教突然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并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觉得钱不该花在这样的事情上。这里是福利院，不是宫殿或是酒馆，不需要用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这里的每一分钱，都应该用在孩子们的身上。”
索菲亚修女躬身躬得更低了，只是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悦诚服。

所有教会人员进场以后，按惯例是孩子们准备的欢迎活动——唱诗，接着是大主教的演讲，不过这种演讲大多是宣扬所谓神的“荣光”，神职人员都是勉强做出一副倾耳聆听的样子，更别说孩子们了，不仅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甚至不少人还偷偷打起了哈欠。
最后便是福利院的所有孩子们在大堂里站成几排，依次接受大主教的祝福，这也是程序化的步骤之一，因此祝福的内容也是千篇一律，大致就是“神会庇护你健康快乐地成长”之类。
孩子们是按身高站的，黑豆在第三排，伊洛和贝西尔在第四排，当然也是最后一排。
大主教祝福完前面的孩子，来到黑豆面前的时候，已经可以明显看出来比较疲倦了，谁叫圣德兰的的孤儿数量是其他福利院的两倍不止呢。
可尽管如此，当他看见黑豆的时候还是眼睛一亮！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嗯？怎么他在我面前说的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这是黑豆听到这句话的第一个念头。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回答说：“我叫克雷德劳！不过你也可以叫我黑豆，大家都这么叫我。”
“哈哈哈哈……”大主教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大厅中。
就算是长期跟在大主教身边的神职人员，都很难看见平常温文尔雅的大主教笑得这么放肆，更别说一直以来就觉得他高不可攀的其他人，以至于一时之间大家都有点愣神，甚至连一边低声祈祷的教廷唱诗班都突然停止了呢喃。
但紧接着，大主教做了一件更让人震惊的事。

“孩子，你愿意跟我回去，做我的教子吗？”
所有人都不动声色，而是赶紧低下头去，他们是在用这样的举动掩饰脸上惊愕的表情。在他们的心里，这句话所带来的震撼绝对是山呼海啸般的强大！
孩子们不会知道，大主教的教子意味着可以进入教会的权力中心，孩子们不会知道，可以接受大主教亲自的培养，可以一夜之间飞上枝头，由乌鸦变成凤凰！甚至将来有极大的机会接任大主教的位置！
这个教子，相当于教廷的王子！
孩子们的确不会知道，可在场的每一个神职人员心里却再清楚不过，而且他们还知道，眼前的这位大主教年近七旬，却从未收过任何教子。
这是要铁了心培养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吗？！想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禁好奇，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小鬼，一眼就能征服挑剔的大主教？
感受到现场所有人的眼光渐渐向自己这里聚集过来，黑豆生平第三次感觉到紧张和害怕——第一次是被自己父母关在地窖，躲过一劫；第二次是和伊洛他们去偷东西的那个晚上——他突然感觉手心非常潮湿，不禁回过头去看向伊洛的位置。
可伊洛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只好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同样震撼人心的话。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这下连大主教都愣了一下，而周围的所有神职人员几乎都要疯掉——大主教看上了一个傻子吗？！
“哈哈哈哈……”大主教的笑声再一次回荡在鸦雀无声的大堂之中，随后他微微转身，对着身边一个穿着灰白色长袍的教士说：“请安排一下，今晚住在这里。”
天哪，连大主教都要疯了吗？！
可大主教没有留太多时间给他们惊愕，他又接着开始为下面的孩子祝福。唱诗班的呢喃再次响起，其他人只好面面相觑，用眼神来交流心里的情绪。
教廷的人效率非常高，大主教的祝福结束后，他们就已经在福利院外不远的空地上清理出一块场地，搭建好了帐篷，作为大主教和所有随行成员的临时住所。
当晚，大主教和索菲亚修女一直在院长室长谈，两人聊到很晚。当然，聊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而那天晚上同样忙碌的绝不仅仅是大主教一个人，我们的黑豆也很忙。两位长者在聊天的时候，他正和伊洛还有贝西尔坐在那个墙根下，望着夜空发呆。
“哥哥，今天为什么连个眼色也不给我啊？”
三个人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黑豆先开了口。
“因为我觉得你应该跟他走。”伊洛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去，这才回答他。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给我建议呢？”黑豆不明白。
“因为如果你当时同意了，我们恐怕就来不及跟你告别了。”伊洛的视线又开始飘得很远。
“可我并不想去……”黑豆低下了头。
“傻啊你！”伊洛突然收回视线，皱着眉头盯着他。
“啊？”黑豆还是不明白。
“你那时候跟我们说的愿望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要为父母报仇！”说到这里，黑豆不由得紧紧攥住了拳头。
“笨蛋！带你走的人不是别人，是大主教啊！跟在他身边，教会的机密还怕查不到吗！”
黑豆被伊洛一语点醒，“忽”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是说……”
“笨蛋！你那时候说教会的医护人员不愿意向你多透露那场瘟疫的细节，难道他们还敢瞒着大主教吗？就算不告诉大主教，也一定会有某种方式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只要你去那里，就一定会有机会接触到那些东西。但是呆在这里，你要查到什么时候？”
“可我……我舍不得你们……”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我和贝西尔又不会跑了，你报完了仇，还可以回来找我们啊，或者你要人手帮忙，写封信过来就行了，我下个毒什么的基本上问题不大，贝西尔这家伙也有的是力气。”“老大说的对，光靠我们的力量，实在是很难达成你的愿望，跟大主教走，是你报仇最方便的途径。我们之前既然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做到，到时候只要你一封信，我们随传随到！”贝西尔拍着胸脯保证。

第二天一大早，大主教就在几名神职人员的陪同下又来到了福利院，这次他没有再跟任何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打招呼，而是直接来到了食堂，在那里，他找到了那个让自己改变既定行程的孩子。
“昨晚没睡好吗？”看着这个孩子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他问了这样一句话。此刻，大主教完全不像一个威严的教廷首脑，而像是一个和蔼的父亲。
“差不多吧。”黑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你愿意跟我回去吗？”尽管觉得这时候问这个有些强人所难，但大主教还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黑豆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请安排一下，等这孩子吃完早餐，我们就回去。”大主教极力按捺住自己的喜悦，但那微微颤抖的话音还是出卖了他。随行的教士略一躬身，急急退出食堂。
同在食堂吃饭的孩子迅速地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大家都没想到大主教居然会这么急切，索菲亚修女甚至还没来得及裹好头巾就匆匆忙忙赶到食堂，正好赶上黑豆刚吃完早餐。
送别仪式开始得很仓促，黑豆一一拥抱了多年来照顾养育自己的所有修士和修女，以及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孩子们。
送别的人群中始终没有出现伊洛和贝西尔的身影，黑豆也知道自己走之前他们是不会出现的，如果他们在，自己怕是迈不出脚的。
既然自己没办法帮他达成心愿，就不应该阻挡他完成心愿的脚步，这就是他们的想法，简单而真诚。
坐在马车上看着福利院的大门越来越小，黑豆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坐在他身边的大主教则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再见了，我的家，我的亲人……

在教廷的生活比想象的更加无聊，不过黑豆也早已经习惯这种无聊，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就不怎么爱和孩子们一起玩耍，更何况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大主教总是很忙碌，所以他第一时间为自己的教子找来了七位老师，分别教授哲学、文学、历史、数学、礼仪，当然还有兵法和搏击。
黑豆对于为什么要学习最后两样课程感到不解，而大主教只是告诉他，平和的手段，有时并不能维护这世间的正义。
不过疑惑归疑惑，对于这些全新的知识，黑豆完全没有抗拒，贪婪而高效地吸收着。晚上睡前，大主教也总是会抽出最少半个小时的时间，亲自来教授最后一门课程：神学。
这最后一门课程是黑豆最不爱学的东西。本质上，神学和哲学一样，都是讲究修身处世、探求真理的学问，但不同的是，后者重逻辑，重思辨，重实践；而前者则玄之又玄，在那些像是神话传说般的故事里，神说的总是对的，哪怕为了那些所谓的“正义”，神可以牺牲一座城市甚至一个国家，而不管那里是否仍然存有善良之人。
这样的正义，好像不是黑豆想要的那种。
但他始终记得伊洛对大主教的评价，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大主教会同时为自己灌输两种看上去截然不同的知识，但他还是将神学的内容一一记下，现在不明白没有关系，以后说不定能明白呢？
所以，黑豆在教廷的生活异常地充实，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八年。
当然，在这八年里，黑豆从没有停止给伊洛写信，而伊洛也每次都及时回信，不过这家伙可不是黑豆，他从不好好学习，来信里面错别字一大堆，语法还经常弄错。以至于黑豆每次在“破解”他的“密码”以后还要顺便告诉他什么地方不对，需要改过来。
这八年，福利院一切正常，孩子们来了一批又一批，也走了一批又一批，但伊洛和贝西尔始终留在那里。
唯一不同的，就是索菲亚修女变得苍老了。
我要早些完成我的目标，然后回到福利院去！
这是每次看到这样的内容后，黑豆心里唯一的想法。

八年的时间过得非常快，每天的学习和每周的信件，还有翻阅教会的医疗记录构成了黑豆生活的全部，平实而满足，当然还参杂了一丝急切——那些医疗记录都是很普通的疾病记录，自己家乡那场瘟疫似乎完全没有发生过。他明白，那是因为自己还接触不到那些机密的记录。
平静的生活一天天继续，黑豆也一天天成长。
但所有的这一切，却都在第八年被改写。
那一天，走廊上的神职人员好像比平常更为焦虑，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授课的老师也像是心神不宁。
到了晚上，大主教没有为自己讲授神学的内容，他这才得知了原因。
坎德拉斯是威斯特玛东边的一个国家，两国一向来都是贸易合作的伙伴关系，但前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的国王李奥瑞克突然撕毁贸易协定，出兵攻打威斯特玛。
“要打仗了啊！”大主教叹道。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战争意味着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所以在得知战争的消息时，他们往往都会选择逃离。
可战争对于像黑豆这样有背景的人来说，却是意味着机会。坎德拉斯建国不久，听说他们的国王李奥瑞克只是个从东边游荡过来的异教徒首脑，实力并不强大，加上威斯特玛一直就没有东扩占领坎德拉斯的打算，这才让他走了大运立了国；而威斯特玛建国百年，一直注重军事力量的发展和培养，实力雄厚，更何况这次是李奥瑞克单方面撕毁贸易协定，而且又是劳师远征，怎么看这场仗威斯特玛都不可能会输。所以，它注定将会是贵族子 弟跻身上流的最佳机遇。
大主教很快给黑豆安排好一个小军官的职务，跟随后勤部队出征，毫无危险。顺利的话，回来以后随便在某场胜仗的指挥官名单下面加上他的名字，至少可以封个男爵，这就等于拿到了进入上流社会的敲门砖，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