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何玉披头散发地抱着儿子,哭得死去活来。她怀中宋昕的小脸苍白如纸,呼吸几不可闻。
温乐沣在她身边,抓着大把的绷带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何玉的身上、手上全都是血,她抱着宋昕所坐的地方更是蔓延出了一条血腥的小河。然而奇怪的是,温乐沣刚才明明抱过宋昕,此时身上也应当与何玉一样满是血迹才对,但他身上却一滴血迹也看不见,连手上也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不过他和何玉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焦急地看着宋昕,不知该如何是好。
温乐源脱下鞋子走到何玉身边,接过宋昕逐渐有些冰冷的身体,将之轻柔地抱过来,搂在怀里。
“哥……”
“乐沣,你过来。”
温乐沣疑惑地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猜不出他究竟想做什么,但他知道温乐源总是有他的道理的,便只能将问题隐藏在心里,移动到离温乐源稍近的地方坐下。
温乐源将孩子交给他抱着,自己则单膝跪在他们的面前,手放在宋昕的头上。
何玉看见他们奇怪的举动,又撕心裂肺地号叫起来:“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再不救他他就死了!他就死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她一边哭着,一边就要来抢宋昕,温乐源烦躁地将她一把挥开。
“别来碍事!”他冷冷地说。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已经完全绝望的何玉伤痛欲绝,却在面对面前这个像强盗一样的大汉时没有任何办法。现在连哭都不可以,她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
温乐沣有些不忍,正要说些什么,温乐源却先止住他,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听完他得话,温乐沣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
“这……样……?”
温乐源点头。
“会有效吗?这不是治疗--”
温乐源举手示意他噤声。
温乐沣疑惑地看看孩子,又看了看伤痛欲绝的何玉,蓦地明白了什么。
“难道说--!”
温乐源捂住了他的嘴。
温乐沣露出了和刚才温乐源相同的那种痛楚表情,他缓缓地点点头,温乐源才放开了手。
“居然……如此……”他喃喃地说,“好……好……那不管怎么样……我们先为他们做吧……能做多少,是多少……”
温乐源点头,伸出一只手放在宋昕的头顶上,温乐沣也伸出一只手放在同样的地方,与温乐源的相互交叠。
两人一左一右附在宋昕的耳边,用高低不同的声音开始轻轻念述什么。
那是一种非常有韵律的语言,虽然听不清楚也不明白他们到底在念什么,但何玉却发现自己知道--自己知道,那是一首没有旋律的优美曲调。这曲子很优美又很陌生,引导着她的心往一个陌生而温暖的地方漂游,让她舒适得几乎忘了儿子的伤情,而张开口随之吟诵,和他们一起念述那不知名的音乐。
那音乐渐渐低沉下去,如丝般柔细,似乎就要失踪,再也找不回来一样,她忍不住伸出了手,想用手去捕捉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语言。
然而那些从他们口中吐出的柔和念述却如同狡猾的生物,巧妙地避开了她的手,漏出指缝,叮叮当当地凋落到地板上,消失了。
就在她专心地去追逐那些言语的时候,宋昕头上的出血逐渐停止了,小脸和小手上青紫的伤痕也渐渐如奇迹般褪去,几乎看不到受过伤的痕迹。
何玉在虚空中追逐言语,却一个也追不到,是是不断被“言语”逃开,不断被抓在手中的“言语”漏下,消失。她的心逐渐烦躁起来。
--我在干什么?
--追逐这些看不到的东西吗?
--不……有更重要的事……
--我在干什么……
--昕昕……?
--昕……
一道炸雷蓦地从胸口滚过,让她蓦地清醒了过来。
--对了!昕昕!
我的昕昕!我的昕昕--他被我打成了重伤!他浑身都是血--然后--然后--我把他--
我把他--!
宋昕头部已经渐渐愈合的伤口忽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爆裂开来,鲜血如喷泉般轰地一声蓬散喷出,温乐源和温乐沣也被喷了一身黏腻的血。
“这个……愚蠢的女人!”
温乐源暴怒,起身一把拉过那个又开始发愣的女人,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何玉委顿在角落里,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