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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南地区玩家俱乐部  7 月合法水楼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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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10-07-01 14:13:38
Re:华南地区玩家俱乐部 7 月合法水楼
  赵兴清晰的记得,自己在这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情景——连绵的森林古树森森,葱郁的森林中突兀的摆着几件散落的行李,地上还有一个横躺着的人——他自己。

    赵兴努力再往前回忆,却现他之前的记忆一片模糊。似乎,他乘坐的飞机在空中生爆炸,断成两截的飞机将他甩了出来,当他坠落时,身边还漂浮着几件行李箱。

    紧接着,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仿佛天被捅漏了……

    记忆至此一片空白,直到赵兴再次睁眼。

    睁眼后,赵兴看清观察周围环境,第一感觉是脑海中浮现的《荒岛求生》电视节目……

    等他恢复神智,叹着气检查自己的身体,现浑身上下居然奇迹般没啥严重伤。

    他跳起来,检查周围环境——周围散落的行李,有些散落在石缝里,有些挂在高高枝头,很费了一番折腾,他才将行李收集完毕。

    总共七件行李,里面没有任何食物,唯有一些旅行的必备用品。五件行李属于女人,里面是化妆品、性感内衣,时尚裙装……有位细心的女士还备了一些旅行药品:治拉肚子的藿香正气水,痢特灵、思密达,治感冒的和消炎药少许。

    两件男人的旅行箱都是名牌货,其中一个男人像是兢兢业业的工作狂,行李里只有简单的两件外衣,剩下的空间放了大量的英文合同、市场调查报告、及目的地的城市情况描述,另有一本英文小说——连个mp3都没有,无趣!

    另一件行李则属于一位幻想狂,这男人似乎时刻准备遭遇一场《荒岛求生》。他的行李箱里有一本《美军野外生存手册》、一把多件套瑞士工具刀、罗盘……此人还是名走南闯北的人,箱里有大叠观光地图,每张图上都有勾勾画画的痕迹,显示这些地方他都曾去过。

    现在,幻想狂没经历的,由赵兴继续。

    就是那本《野外生存手册》给了赵兴很大的帮助,依靠书里的指导,他自己制作弓箭、自己制作捕鱼网、陷阱、捕兽活套,辨别可吃的食物与果实,并依靠这些知识渡过了最初的艰难,活着走出森林。

    山中无岁月,赵兴错过了记录求生经历的最初几天。等他回味过来,那段整日被果腹压力折磨的日子已模糊不清,以至于他无法确切说出自己待了多久,只记得当春花漫天时他来到这里,秋叶落尽时,他遇到了第一个人类村庄。

    当时,漫长的丛林生活让他长披肩、头槁枯,衣衫褴褛近乎*。长久的独处使他嗓音沙哑,甚至说不出人类语言……

    等他的神志清醒,并逐渐掌握了当地语言后,又经历了两次月圆,当时已经是冬季。

    事故之后,他的记忆似乎支离破碎、断断续续,他本以为自己会这样患上遗忘症,就此度过一生,但随着他的恢复,记忆也随之恢复了——而且他的记忆力好的不得了,虽没有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过去他所经历的一切,现在都一一浮现,宛若昨日。

    记忆恢复之后,赵兴现自己的体力也恢复了……但,似乎出了点异常,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现在能随意提起原先想也不敢想的重物——难道这是“野外生存”留下的收获,可这收获未免太大了点。他曾暗地测算了一下:预计,现在自己参加奥运,绝对是拿举重冠军的料……

    火塘边,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人迎接清醒的赵兴,他一边漫不经心的用拨火棍拨拉火盆中的炭块,一边用浓重的湘音问:“客从何来?”

    这是赵兴第一次进入这间大木屋,他进入这里是有原因的——几日前他次开口,拯救了一头耕牛。

    据说,那头耕牛是山民到附近的县城赶集时,现有人很便宜的贱卖它,于是,他一时贪心,用自己的全部山货换回了这头牛。等这头耕牛运回山寨,村民才现上当了:此牛腹泻不止,已没力气站起来。

    当时,这村民支付的山货不属于他一人,是村里几家凑起来,委托他到县城出手的。当他换牛回村时,合作的几家起初很高兴,约好这头牛归几家共有。现在牛出了问题,纠纷由此产生。

    这座山寨是同姓聚居的家族式山寨,争吵让族长疲于调节。这时,正被人搀扶着在晒谷场溜达的赵兴一句话解决了纠纷,他只说了一个字——“茶!”

    茶里蕴含的丹宁酸是治疗因水土不服引起的腹泻的良药。英国人最先现了这个奥秘,于是,他们千方百计地偷窃中国茶种并在各地试种,等到试种成功后,他们自诩“一手端着茶杯,一手举着火枪,征服了全世界”。

    《美军野外生存手册》上恰好有茶叶用途的介绍,书中曾指导旅行用树叶、草茎,煮出丹宁酸止泻……几天后,牛居然神奇复原,这让赵兴立刻获得进入族长大屋的权利。

    回忆已被问话打断,族长再次问了一遍,赵兴歪着头,神情迷茫地反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种回答显然不符合族长的说话习惯,等赵兴解释了几遍,他明白过来,马上低下头来,用拨火棍挑着火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才答:“老汉程同,此地为程家坳!”

    这句话没有意义,赵兴想要知道的是:这是哪个省哪个市哪个县……

    刚到时,赵兴曾怀疑自己来到了矮人国。这里的人身高都在一米五左右,村里没有电话,没有电视,甚至没有通电,与外界联系近乎于无。赵兴几次想求人把他送到附近的大城市,但由于语言不通,这样简单的事都无法做到。

    更可怕的是,这里人几乎不识字。赵兴几次提笔写下请求,却现对方瞪着一双茫然的大眼……

    屡次试探之后,他隐隐觉得情况不对——眼前似乎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村民的服饰、语言、生活习惯……都很不正常。

    这让他有点恐惧,有点忐忑,当然,也有点茫然。

    想了片刻,赵兴指着村民传说中的县城方向,问:“那是什么县?”

    “蕲水”,族长回答完后,接着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继续说:“那是英山;那是黄州府城……”

    族长狡猾地一笑,带着山民的得意说:“我程家坳既不属于蕲县管,也不属英山管。”

    黄州?!

    这名字赵兴熟悉,依据地势判别,如果这附近是黄州的话,那么,他现在应该到了大别山的南麓。那位“旅行爱好”皮箱里有一份湖北地图,回去翻弄一下,根据手册上的知识,再根据地势山形走向,也能大致判定他所在的方位。

    赵兴再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族长努力适应着赵兴说话的方式,他尽量用文绉绉的姿态,将这几天查阅的内容说出来:“今儿是辛酉年、戊戌月、乙未日。”

    赵兴被这话雷倒了。

    看到赵兴一脸迷糊,族长又补充说:“元丰四年。”

    这句话依旧是天书,赵兴继续用茫然的眼神,哆哆嗦嗦地看着族长。

    族长神色严峻,他试探的问:“辽国,现在啥年号?”

    这句话如同一道霹雳,立刻照亮赵兴的世界——大别山会有这样的原始村庄存在吗?

    如果这是大别山的话,怎会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呢?怎会有这么一群复古的人?

    这世界怎么了?

    我穿越了。

    辽国,这个国家存在的时候应该是北宋年间……

    如果这属于宋代,那么村民的服饰、语言等等差异,都好解释了。

    赵兴曾看过一个探索节目,内容是湖北、福州宋墓的掘。这些墓藏的主人年龄在12岁到5o岁之间,根据尸骨鉴定,墓葬主人生前身高在1.21米至1.57米。依此推测:宋代南方,营养充足的富家子弟,平均身高都在1.6米之下……

    如果这属于宋代,村民的身高问题,就属正常。

    此外,还有村里的建筑材料问题。虽然,按考古研究,中国自周代始已出现了“砖形”土胚,然而到了宋代,砖形的结构依然没有普及到大众——保存至今的潮州许驸马府,除了一个明代增建的砖院墙外,里面主要还是全木结构。

    也就是说:到宋代,砖结构的房屋还没有普及到当朝驸马这一行政级别。

    如果这是宋朝,那么村里的建筑,村民们的装束、语言……这些异常都有了合理解释。

    至于力气、记忆力的变化……也许是时空虫洞对身体的改造吧。

    赵兴浮想联翩,一时忘了回答族长的话。等族长喊了几声,他才现族长正端着杯热茶请他饮,一手还提着火塘上取下来的一个陶壶。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味,似乎是豆蔻或肉桂的味道,赵兴神不守舍的接过茶杯,心不在焉的饮了一口茶。

    茶味令他皱了皱眉头,稍一思索,他又舒展了眉头,轻轻酌了一口茶,满意的微微点头。

    赵兴的皱眉是因为茶里头带有一股浓浓的香料味,这让他很不适应。但他细细一品,又觉得这股味道似曾相识,有点接近英国“伯爵红茶”的味道。

    略一思索,他理解了。

    宋代正是流行往茶中添加各种香料的时代。如果这是宋代,如果这是黄州附近的大别山南麓,那么它应该离兰溪泉不远。兰溪泉是唐代“茶圣”6羽亲自评定的“天下第三泉”,当地茶文化历史悠久,恰好是宋茶文化的源地之一。

    这种添加香料的饮茶习惯曾饱受现代人的诟病,他们认为往茶中添加香料,反而使茶叶本身的香味被香料遮盖,因此认为,这是“俗人”干事情……然而,即使最坚决的宋茶诟病,当他们在酒吧间里饮百元一壶的英国“伯爵红茶”时,也认为是一种“小资”。

    宋代正是中国茶叶贸易的巅峰时期,欧洲人正是从这个时代开始了盗窃中国茶种的努力。宋人这时的饮茶习惯传承到西方,被洋人认为最高雅,所以才有了“伯爵红茶”、“斯里兰卡豆蔻茶”、“肉桂茶”——这些都是现代“小资”奢侈品。

    唐代杜牧有诗云:“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在宋代能喝上原版豆蔻茶,顿时,乡间、木屋、老、火塘……,通通幻化成一幅成年古画。

    这幅画没给人苍桑感,它充满“豆蔻年头”的意味,不禁让赵兴对这个时代有了一份憧憬。

    族长一直在观察着赵兴的表情,看赵兴舒展眉头,无比享受的又啜了一口,他继续追问:“辽国那里,汉儿还好吗?”

    这问题赵兴无法回答。他现在只确定自己在北宋。

    宋辽数百年仇恨,令他不敢随意乱说,他谨慎地,用最平静的语气反问:“辽国?你确信有这个国家?”

    族长轻轻松了口气,他跳过刚才的话题,接着问:“客人何姓?”

    赵兴缓缓回答:“我叫赵兴,字离人,往日一向在山里,a#¥¥%%…………”

    而宋代什么姓最安全,赵!皇帝姓赵,百家姓排第一,谁敢质疑。

    赵兴寓意“赵氏兴旺”,这个名字“很黑很后台”。在这时代,文化人都流行起个字,字“离人”——背井离乡之人也,也恰如其分表现了他的身份。如此,整个姓名的意思:“我就宋朝一游人”。

    这个名字让族长彻底放松下来。

    族长文化不多,在他想来,蛮人决不会想到给自己取个风雅的人”——这词什么意思他不懂,但他觉得这词好深奥。

    其实,程同不知道,辽国的地界上也有许多纯正汉人,他们都是大儒出身,取的字比“离人”更风雅。但乡人的见识还没有广闻到那个地步,程同只认为:蛮人嘛,就是野蛮的,大字不识才正常,哪会想到给自己取“字”,取字,那是官老爷、大秀才才会的本领……

    “客欲何往?”程同轻松地问。

    “无处可去”,回答果如程同预料。只不过,这番话说得极为落寞、萧瑟。

    “便安居如何?”程同问的很恳切,充满了山民的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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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10-07-01 14:23:08
Re:华南地区玩家俱乐部 7 月合法水楼
看赵兴还在犹豫,程同骄傲地夸耀说:“这里千里大山,人烟罕至。附近几座山里,数我程家坳的村落最大,丁口最多……”

    ——这还大?赵兴肚里禁不住鄙夷:这个2o余户、1oo多人的村落也算大了?他还没看过千万人口的城市呢。

    程同不知道赵兴心里在臧否,他继续说:“我程姓一族来自江夏程氏,那可是江夏有数的大族,跟山里那些蛮人没法比。

    想当初,我元祖跟开国皇帝打江山,这里还是一片胡人聚居。后来,元祖年老,得太祖恩赐卸职返乡,不想却不被江夏程族所认,元祖一气之下,赤手空拳来到这里,一手一脚打下了这片山林……”

    程同的说话其实多有夸张,但他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却让赵兴很不解——什么时候,胡人都到长江边上牧马了?

    元祖父的意思是六世祖,程同的元祖曾在疆场上厮杀过,算得上胆大心狠,见多识广,他依靠自己的凶狠,当年很容易在山区站稳脚跟,经过元祖父、玄祖父、曾祖父、祖父、父亲、自己,先后六代人的努力,近两甲子的繁衍,便形成了程家坳这个自然村。

    由于程族的强势,依附程家坳聚居的外姓人,多成了程族雇工或程族女婿一族,他们最终只能通过联姻获得程族认可的居住权,除此之外,通过百余年联姻,使程姓与周围数个自然村建立了枝枝蔓蔓的联系,也使程族成为千里大山的当然强。

    程同叙述完程族的势力,接着用温和的语气,再次劝告:“客若无心飘零,但安居于此!想我程家坳虽小,养活先生不成问题!”

    还能怎样?赵兴学着电视里的模样一拱手:“如此,叨扰了!”

    赵兴的回答方式让程同一愣,但他却没把惊愕变现出来。

    有赵兴的寨子,最先的变化是医疗条件的改善。

    宋代医疗条件极为恶劣,即使身为皇帝,其所生的孩子仍有7o%活不到成年。但对于现代人来说,育儿知识已被电视节目磨出老茧……比如:小孩夜惊不止,明清时代郎中依然认为:此的病症产生的原因是“惊魂”,即被鬼吓着了,治疗方法是举行招魂仪式,父母须到旷野中呼喊孩子的名姓。

    赵兴的治疗方法是——一碗骨头汤!

    补钙呀!立竿见影。

    比如婴儿“盗汗”,走访郎中认为是鬼神夜里出没,带着小孩鬼祟活动,以至于出汗不止。中医《金匮要略》一书中,就用“盗汗”来命名这种病证。医治方法是设立祭坛,由和尚道士驱鬼打醮……

    赵兴的治疗方法是——一碗加料咸骨头汤!

    补钙,立竿见影。

    ……

    除此之外,在赵兴的大力提倡下,婴幼儿的居住状况也立即得以改善——中医认为小孩怕风,很多病症用“风”症命名,所以婴儿居住的房间阴暗无光,门窗严闭使得屋内又湿又热……赵兴的要求是:通风,改善光照条件,让小孩多进行户外光晒。

    当然,中国南方历来宗族势力顽固,赵兴知道程家坳的来历后,他没兴趣挑战千年传统,所以在做事时,小心谨慎地不干涉程同行使族权,这种小心令程同极为满意,也是程姓山民迅认可了他的存在。

    在程家坳这么一个荒僻山村,哪怕是“一招鲜”的医生也会获得很高地位。而赵兴几次出手,却让村里小孩患病率直线下降,于是,走街串巷的郎中不再受山民欢迎,代之以赵兴地位的逐步提高。使得这个冬季赵兴一直处在繁忙状态,在忙碌中迎来了又一年正旦。

    赵兴的第二次出手,就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节。

    此前,他一直靠村民的无偿供养而生活。乡人能有多少积蓄,临近春节了,程家坳这个2o余户、1oo多人的村落,被他这闲人拖累导致储粮耗尽。

    在这种情况下,赵兴召集了村里的孩子,把自己的野外生存知识教给他们,并教孩子们改良捕猎工具,制作捕猎网、陷阱、活套,探查野兽的踪迹……

    结果,孩子们大获而归,村民们得到温饱。赵兴也由此成了孩子王。

    赵兴的第三次出手是在清明。

    这一天,大人们都下地耕作,百无聊赖的赵兴跟孩子们闲聊,听到孩子们说起当日是“清明”,他随手在地上写下“清明”两个字,并**了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顺便还给孩子们聊了“24节气”谚语——比如:“清明时节,种瓜种豆”、“惊蛰地气通,农夫闲转忙”等等。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教师都讲究“书读百遍,其意自明”,即要求学生们通过死记硬背,采用摄影式记忆来学习。而赵兴的讲课生动别致,他从“清明”的偏旁部、字词架构讲起——也就是复述小学识字过程……可这时代孩子们哪见过这个。

    经他如此生动的一讲,小孩子马上记住了“清明、水、青、日、月”六个字。当晚,从田里归来的家长见到孩子们的炫耀,顿时大惊,他们不约而同地提着拜师礼登门……

    随后,赵兴就成为了“老师”。

    “老师”这个词正是源自于宋代,它是用来称呼乡村教师的。而“先生”这个词,在宋代是用来称呼走方郎中与道士的。至辛亥革命之后,“先生”才又用来称呼老师。

    带着一群孩子,赵兴悠闲的渡过了这一年剩下的春、夏。在此期间,他领着孩子几次前往附近的蕲水、英山……最终确认:这确实是宋代,时间大约在王安石变法末期,但此时王安石已屡经罢相。

    当又一个秋天到来时,知道真相的赵兴,在落寞中迎来了落叶漫天的季节。这个季节是收获的季节,但赵兴却不知道该怎么自处——该怎么定位自己。

    为了隐藏身份,他只能用“慎言慎行”的态度,耐心的躲在乡间教导孩子,努力地学习这时代的语言、这时代的习惯。在此期间,他也偶尔以自己半吊子的医学知识救治乡民。

    在他的照看下,这一年,整村2o余户村民,竟奇迹般没有一名幼儿过世。这一奇迹令赵兴声名大噪,以至于“神医”之名传遍了四沟八乡。附近村寨的小媳妇常抱着孩子跋涉几十里山路,有病没病,都要让程家坳的“神医”看一下孩子的育。

    这个秋天赵兴是忧郁的,虽然村民对他的供养从来没有缺乏,而他依靠“老师”与“医生”两种职业,也让房子堆满了各种收获,但习惯现代生活的他总感觉日子寂寞,于是,他便给自己找事了——在他的指点下,村民们开始学会了“包装”自己的猎物与山货——这也算是“农产品的深加工”吧。

    “农产品的深加工”的主力军是孩子,因为赵兴也只能指挥动孩子。孩子体弱,干不动力气活,于是赵兴便指点孩子们做各种辅助工具——将刀片固定在木桌上,用于切削竹篾;将切好的竹篾用蒸笼蒸煮,高温定型后编织成各种精美竹器……

    这些装在精致竹篓竹器里面的山货、山珍,为村民们换来了一个丰硕的肥年。与此同时,孩子们也学会读写三百个字。

    事情传出后,临近村寨的家长慕名,纷纷把孩子送赵兴这里寄养,并送来海量的“学杂费”——宋代把这叫“束脩”。当然,都是些山货,村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山货——野菇、风鸡、山猪等等,这些东西都被赵兴装在篓子里,卖了高价。

    等到年末,赵兴在山区里的名声越传越广,收到的束脩越来越多,以至于赵兴简陋的木屋都放不下。于是,他从邻近的县城招了几个陶匠,在程家坳附近挖了口大窑,烧砖,给自己砌起一座挡风挡雨的砖屋……

    于是,他的学生在学会竹器本领后,又学会了烧窑,并带动程家坳进入大改造时代。

    2o余户村民,全面翻新成砖房,要盖的也就2o余间。为了节省砖料。赵兴设计的房子毗邻而居,这样,大多数居民只需盖前后两面墙,左右则借邻居的砖墙……结果一不小心,盖成了类似湘南土家屋似的堡垒式村寨。

    到第二年腊月,程家坳人全住上了新式大砖房。正旦时,前来拜年的附近山民见程家坳的变化,索性全村迁居程家坳附近,大人在村里寻些打工的活儿,猎物直接交程家坳收购,孩子则由赵兴教导,生病再找赵兴医治。

    短短一个正旦过后,程家坳膨胀了一倍大小,并逐渐向百户村展。

    幸运的是,程家坳附近陶土资源异常丰富,多余的劳力立刻被消化,也让砖窑迅升级成陶窑。

    劳力多了,赵兴的管理手段也上来了,村里的孩子在赵兴的规划下,分成了六个协作组,各自分管挖土、烧砖、烧陶、捕猎、编织、记账与对外销售。

    到了第三年春,整个程家坳已变成2oo户的全砖砦寨。整个村子依山筑墙,由六个或方或圆的土家楼构成一个大的建筑群,青石筑成的寨墙围拢在坳外,每户村民住上了砖石大屋。

    但即使是这种扩张度,寨里依然显得劳力不足,村民们已开始招朋唤友,准备将更远的几个山村也并入程家坳。

    就这样,时间慢慢到了清明节,这是大宋人一年一度更换“新火”的祭祀日。这一天,人们需熄灭自家的火,然后过个“寒食节”。清明当日午夜,村里长会出面给各家分配“新火种”,同时也宣布全年的耕做计划。

    晨曦里,村里新买的铜钟“当当”敲响,声音悠扬。村民开始鱼贯熄灭自家灶火,走向祠堂祭祖。钟声平息后,赵兴也不熄灭火种,依旧坐在自家火塘边,借助火光翻看着一本书籍。

    门响了,他的学生程夏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

    程夏原名程七,“七”是他的排行,因为他是夏天出生,所以,赵兴最后给他取名为程夏。他先跪在地上向老师行了一个礼,而后毕恭毕敬地说:“老师,阿大叫你去祠堂开会。”

    程夏口中所说的“阿大”指的是他父亲——族长程同。

    听到程夏的召唤,赵兴抬了抬眼皮,翻了一页书,平静的问:“我去?不合适!

    程夏不行礼不说话,他边行叩头边答:“阿大说:今年要听听老师的安排,所以要请老师上祠堂。”

    火塘的火光逐渐弱下去,赵兴停止了翻书,他看了看火塘,犹豫着说:“程家的计划……我无权插嘴,但……”

    程夏磕了个头:“阿大说:老师去了,坐上!”

    这话有讲究,他的意思是说:赵兴进祠堂,不是去接受程族质询,而是作为决策人出现,在祠堂有坐席,且坐在上。

    赵兴合上了书。

    没有照明的日子实在难过。山区里面湿气较重,即使住在砖房,火塘也一刻不能熄。此外,这时代取火困难,火种保留是个难题。而“读书”成了赵兴的特权,赵兴需要这团火来照明,所以赵兴即使在寒食节,也没有熄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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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华南地区玩家俱乐部 7 月合法水楼
可他能拒绝吗?

    程同把孩子们的创业当作程家坳的公产,这是宗族传统。这时代没有私权;族里的孩子还没有成年,所以,拿现代的观**“所有权”概**,跟他们说不通。

    **了几遍“慎言”,赵兴摇了摇头,自顾说起自己的事:“昔日李太白曾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所以,我打算开春后领孩子出去游学——先在附近转转,而后稍远……

    去年我已攒下了一笔路费,孩子的食宿都不用长老愁……无论村里怎么安排,今年孩子们都干不成正事,索性别给他们派活了……嗯,我的费用够十个孩子游学,我就挑十个孩子随我走。”

    赵兴说这话其实是在间接泄自己的不满,他的话引起一片嗡嗡声。然而,山民注意的却不是他的怨气。

    程族排行第二的“长老”程老二马上接过话头:“哪能,老师带孩子出去……游学,我们那能让老师自己出钱。我家那小子,钱由我出。”

    程老二的孩子程浊,是所有孩子中最顽劣的。听到赵兴只带十名孩子走,程老二担心自己的孩子选不上,所以连忙表态愿意出钱。

    程老二是名壮年汉子,这位猎户狩猎的技巧全村第一。由于常年不在家,孩子缺乏父爱而顽劣不堪。幸好他丰厚的猎获足以支持不断的道歉行为,使邻居还能容忍孩子的顽劣。

    其实,程老二当初分送猎物的举动也是出于无奈。因为宋人的保鲜技术缺乏,因为猎物无法保存,所以狩猎技艺高并不能使人富足,多余的猎物只能赶紧送出去。所以程老二虽然本事大,但也家无余财。

    赵兴来了后,程老二的处境变了。赵兴“明”了烟熏肉、烧腊肉、腌渍肉等保鲜技术,并开始把成品切割出各种造型,装在精美的竹器中销往大城市。这些“深加工”山货,顿时成为权贵们桌上的珍馐。

    对猎物的需求量大了,程老二干脆组织了个狩猎队,负责给赵兴提供原料,而后迅成为村里的“暴户”。仅仅一年,原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他也成了程家坳“二富”,穿得起绫罗绸缎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话是不是李白说的,程老二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是否有“李白”这个人。不过,程老二明白一个简单道理:不能跟丢了老师。孩子跟赵兴走的近,不仅能识文断字,还能学会一门手艺。

    赵兴这次打算干什么?“游学天下”,读书人的高雅事。程老二“衣食足”了便想着下一代有出息,这么高雅的事,老师只带十个人走,能缺了谁?谁又知老师这次出去,还会教学生啥玩意儿。到时候,别的孩子会我家孩子不会,那我还是“程老二”吗?

    想到这儿,程老二才不顾祠堂秩序,神色急切地插话。

    程老二这憨货都知道其中的奥秘,火塘边围坐的“长老”个个都不傻。程老二插话后,其余长老也不顾祠堂秩序,纷纷表示:一定让自家小子带齐路费和干粮,追随老师端茶倒水……

    让赵兴这一搅和,祠堂内的讨论顿时跑题了。

    程同蹲在火塘边一直没插话,许久,他瓮声瓮气的问了句:“老师要去黄州么?”

    赵兴点头。

    程同“哦”了一声,决断:“如此,老师且安歇吧。”

    赵兴起身告辞。

    在他身后,祠堂里的人继续忘了开会的目的,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孩子们即将开始的游学。

    孩子都能游学了,家长马上感觉身份提高了不少……嗯,自己原先也就是乡民一个,但现在,似乎该称自己为“员外”了。问题是:程家坳里都是“程员外”,不好区分。

    讨论到这儿,几个“长”兴致勃勃的商议:也许该依据排行,把自己称呼为“程二员外”、“程三员外”……或去找老师给自己取一个名字,以后按名姓称呼,例如:“程同员外”,等等。

    谈到“程同员外”,人们又不禁望向了一直沉默的族长,祠堂里的声浪顿时降低许多。

    程同自赵兴离去就一直没说话,只顾低着头,用拨火棍在火塘里画圈圈。程二是个楞子,他咧开大嘴用新称呼称呼族长:“程大员外,你给个主意——我们该咋办,大伙儿都听你的。”

    程同气急。

    这都什么事儿,原本该讨论的是“年度工作计划”,现在居然讨论起“员外”的问题。他重重一顿拨火棍,沉声喝道:“夯货——老师这是打算走啊。”

    程老五不解:“不会吧?咱村待他不薄呀。”

    程同理解不了私权概**,而在这个时代,程同的做法完全符合宗法符合律条。他感觉到赵兴的不满,但不知道对方为何不满,所以他边说边整理思路,但这一整理,就跑到歪路上了。

    “这不是薄不薄的问题——夫子初来时,我就现他不简单……”在这里,程同特意用上了敬称“夫子”。他顿了顿,继续补充说:“当年,他治好了村里的牛,我用上好的兰溪小龙团款待他。兰溪小龙团呀!那是贡品,皇宫里人喝了都夸好……

    嗯,可他一端起茶盅就皱眉,直到品了几口茶汤才微微点头。我当初就在纳闷,他怎么看不上兰溪小龙团呢?这事我琢磨了很久,直到去年我随他到县城,看他在摊上把玩茶盅,那时我才恍然:原来他当初不是对茶皱眉,是对茶盅不满意。

    咱喝茶都用陶碗,可大户人家不用这个。我见他手里把玩的是杯子细细小小,问他是啥,他说是紫……紫瓯兔毫盏,是宫里最喜欢的茶具。我这一听,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兔毫盏,听听这名字,咱乡人会说这个词吗?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可他就能一口说出来历,还说是京城宫里的喜好。你们听听——喝茶都这么讲究,这人来历能简单么?”

    族长的话立刻引起程老二的共鸣,他风风火火地说:“不错,老师初来寨子,虽衣衫破碎,形如乞丐,可那身衣料……啧啧,非绸非麻,咱都没见过。我家婆娘说,那针脚匀的,不是普通人能纳出来的,我估摸着:那应该是贡品,宫里也许……”

    “噤声”,程同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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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10-07-01 14:37:06
Re:华南地区玩家俱乐部 7 月合法水楼
  程老二有话憋不住,他马上跳过对衣服的评价,继续说:“还有,老师来的时候,身上背了一张木弓,后来我偷偷一试……啧啧,好弓啊!弓力强劲、矢可透甲。就说那弓弦,我到今儿都不知,那是啥兽筋做得。”

    其实,程老二谈到的“弓”,也只是赵兴用最简陋的木材,因地制宜作的简陋弓。弓弦是女人裙装上的绳带。

    不过,这张弓的制法与传统弓不同:它没经过火烤,直接用一根硬木弯曲而成。

    中国传统弓的制备需要用火烤弓臂,以便做成反弯状态。而现代物理学研究认为:火烤之后,木材内部的应力改变。这种方法制出来的弓,也许拉开时很费劲,但弓弦释放的动能,有7o%消耗在克服弓臂本身的曲张力上。

    也就是说:火烤过的弓,它的弓臂回复是缓慢的,因为消耗了了太多的动能在恢复本身形状上,射出的箭“初始瞬间度”不够,“初始动能”不足,导致射程与穿透力远远比不上不用火烤,直接曲张的弓。

    制作这样的弓是有技巧的,赵兴从书上学来的技巧,自然比宋人的摸索强百倍。与此同时,经过野外求生的锻炼,赵兴的箭射的当然也不差。因为射不中猎物他就要挨饿,就要饿死。结果,他的求生本领远不是山民所能比拟的,因为他既有理论知识,又有实践经验。

    而程老二则是靠本能混饭,他找到赵兴,央求制作弓箭,赵兴脱口而出的指点,等于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让单纯靠本能的程老二惊为天人,因而佩服的无以复加。

    其实,赵兴自进入寨子,就一直以文人形象出现。但他一米八的身高,往哪里一站即显得极为雄壮,而生活在以武力求生的千里大山,武的形象更受人尊敬。所以程老二越说众人越觉遗憾:这样一位能文能武的老师,程家坳居然留不住他——我们那儿得罪他了呀!

    程同继续回忆:“我第二次现他不简单,是在那年冬天,大雪,天寒,我请老师来,喝程夏从樊县带回来的潘生酒,可夫子仅浅酌了一下,便再也不肯尝。我再三劝饮。但夫子只说:味寡,难入口!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夫子不是寻常百姓家养大的——上等香茶他喝不惯,天下名酒他不入口,这可不是百姓人家养大的孩子。”

    族长这番话,实际上是在重复程老二的意思,但他最后的补充,却颇有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

    “赵乃国姓!”在众人的震惊中,他扫了一眼火塘边人的脸色,继续说:“赵乃国姓!……此人穿着打扮都不普通——不过,这不是我们乡人该谈的,就谈我的想法吧。

    我听说,先生出现前一年,秦凤大旱,二十万流民入厢,被迁徙至淮南……先生不肯谈来历,最简单地说:先生或许是逃亡的厢民,但我猜他可能是名‘厢将’——一位有着国姓的厢将……”

    所谓“流民入厢”是宋朝的一个特定政策。每逢各地灾害生时,宋政府就将流民中身强力壮的人挑选出来,编入厢军,供给他们简单的食物、微薄俸禄或没有俸禄,让他们服役或劳作,借此将流民中的“祸乱之源”全部掌握在手中。

    然而,厢兵实际上是奴隶待遇,他们辛苦完成各种劳役,甚至被官员当家奴,所获收入仅仅是养活家人的口粮。于是,厢兵常会生大规模逃亡。尤以大家族出生的人为甚。他们接受的教育多,手眼活泛,所以不甘心沦为奴隶,有时甚至鼓动全军逃亡。

    逃跑的厢军被抓回来,基本上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多数逃入山野间成为流贼。而如果部下逃亡殆尽,主持厢丁迁移的“厢”也会乘机逃亡,沦落成为大盗与恶贼。

    程同所说的是一种猜测,这种猜测最贴近时代——如果赵兴确实被强制入厢,那么他在迁徙过程中潜逃进入山林……等他重回人间时,自然不肯说出来历与身份。

    从好的方面讲,或许赵兴认为:程家坳的程姓并不是豪门,还不足以庇护像他这样的逃亡,万一他真说出真实身份,乡民反而难以自处,所以他宁愿保持神秘。

    程同说出猜测后,程老二这个楞人还在疑惑:“大哥,你怎么肯定他要走?”

    其实说到这里,众人已经知道,像先生这样的文武全才,既然连厢军都留不住,岂会在程家坳安身扎根。可大家也看到,程家坳这两年获得不少实惠,全靠赵兴指点,在这期间,赵兴毫无私欲,自己一分不取。这样的人,乡民实不甘心放他走。

    “前几天夫子来问过落籍问题,这次他又要带学生去黄州府,我猜他要给孩子落籍”,程同沉着脸说:“也许等落完籍后,夫子便偿付了我族救命之恩。再以后,他留在程家坳作甚?”

    其实,程同误会了,赵兴问“落籍”是在询问自己的户籍问题。但赵兴没有想到,宋朝是个宗法社会,百姓没有现代意义上的“户籍”,唯有士人才需要籍贯——应试的学子需要在州府落籍,这叫“士籍”。

    程同按照自己的思路猜测,赵兴出谋划策改变了程家坳的面貌。现在他急着要帮助村里登记“士籍”,如果程家坳这样的穷乡僻壤产生十名“士籍”,这份恩情足以偿付乡亲了了。自此以后,程家坳还能留下如此一位海阔天空的人物嘛?

    程同压根也想不到,他今天的行为触动了赵兴的权益……但这不能怪他,即使现代,宗族依然可如此处置孩子们的创业。当然,从程家坳这方面讲,也不能算全错,毕竟规则如此——赵兴占了人家的地,在人家地盘上搞出这些产业,自己又没一分投资,失去是必然,这也是赵兴最终放弃争执的原因。

    火塘边一片赞同声,程同拍拍身边的椅子,坚决地说:“这椅子本该是夫子坐的,我程族有了夫子才有了今天。夫子在这一年,顶的上我程族独自展百年——眼看着,我程家坳还有一坎:咱村现在已经上了百户,官府那头,瞒是瞒不下去了,所以我们需要夫子——夫子也必须坐上这张椅子!

    程老七,我程族最漂亮的闺女在你家,明天,把你的闺女梳洗打扮了,送去伺候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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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10-07-01 14:41:51
Re:华南地区玩家俱乐部 7 月合法水楼
  宗族里面,被称为“阿七”、“阿五”等等,说明他是小字辈。只有成为本族最高辈分的人,才可以叫上“老七”、“老五”。

    程老七没有儿子,婆娘也早已去世,没有子嗣,他也没有资格坐在火塘边。程族长这一声叫唤,让他从下面的人从中站起身来,畏畏缩缩的说:“定亲了!俺闺女定亲了,是城里的王小三……”

    程老七视自己的闺女如掌上明珠,所以乳名称“阿珠”。这丫头与城里的一名店小二定婚。这位王小三是家里老三,没有养老负担,收入还不错,程老七指望闺女成亲后,小两口为他养老,族长的交代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那就悔婚!”,程同决断说:“该退多少聘礼我程族负担……福分呀,那店小二给你养老,哪比得上老师替你养老,老师不养我全族负责养老。告诉城里那个小子,只要他肯退亲,我程族随他开价。拿了钱,让他闭紧嘴,娶别的小娘去!”

    程同一下子开价过高,在座的人里面,程老五也有一个适龄丫头,听到程同的开价,他看了看身边那张空交椅,鼓足勇气抢话说:“凭啥?大哥,你可不能偏袒。咱家也有闺女,咱闺女常给上学的兄弟送饭,老师那里熟门熟路,凭啥不是咱家闺女去服侍老师?老大,你可要处事公允啊……”

    程同顿了顿拨火棍,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打断了程老五的插言:“咱程族要留下老师,必须拿出最好的珍宝。你那闺女啥模样,老师何曾正眼瞧过……让阿珠去,就这么定了!”

    程老七虽然懦弱,但他也不是傻子。自己的闺女嫁给城里的店小二,是做妻,嫁给先生则有可能做妾,程老七岂能甘心?所以,程老五一争,他马上顺水推舟:“五哥愿意,那啥,咱闺女就免了……悔婚,阿珠名声全毁了。”

    程同威严的扫了程老七一眼,拍了拍身后那空椅子:“这张椅子是什么?全村第二把交椅呀!谁可以坐上这把军师交椅——娶我程族女做妾,他还是局外旁人,能行吗?阿珠过去必须是做妻!这次我豁出老脸,凭我程族之恩求他,他敢拿我程族之女做妾?”

    程同说得是一种宗法规矩:当一个宗族需要外姓帮助时,他会把宗族第二号席位许出去,邀请外姓参与决策层。这把椅子就是“千年老二”席。一般来说,通过联姻等方式,“千年老二”会迅被宗族同化,但那把椅子则世代被其家族传人拥有。坐在这把椅子上,没有决策权,但有否决权。

    在南方,现在仍有许多宗族配置这种“千年老二”席,但他们增设这种席位多数是因为“风水”之说,比如钱姓宗族多请丁姓、崔姓人坐上这把椅子,希望对方帮钱姓“丁”住旺气、“崔”钱运。

    程家坳里,论到大家族这些鬼魅手段,数程同清楚。他当初也正因为清楚族规,所以在乡民中脱颖而出,继承族长的席位。而其余人等见识不多,平常不去记忆这些东西,现在听到他的解释,才隐约想起这条规矩。

    这下程老七满意了,但其他家长立刻不愿意了,程老五跳起来嚷嚷:“同去同去,老师那间大屋,阿珠一人也忙不过来,咱闺女也去。老师挑上谁,那是谁家的福分,可不能白便宜外人。”

    程同顺水推舟:“就这么定了……光景不早了,都散了吧。”

    命令一下,家有闺女的长已急不可耐窜出去。程老二没有闺女,他赖在椅子上不肯动:“族长,今年的活计还没分配,该怎么干,你可句话啊。”

    “夫子刚才已经表态了”,程同回答:“今年,烧窑编篓的事都等秋收后。”

    程老二不解:“可先生没说什么啊?老大,你可不能乱说。别人都有地,我全指望打猎得钱,不让我干……”

    “夫子什么也没说,就是今年的安排”,程同严厉的回答:“谁想进匠户营,谁就继续做活……现在,都散了。”

    “匠户营”这三个字令程老二泛起一阵寒意,至此,祠堂里的人终于“猜”出了赵兴的意思。

    程家坳现在富足了,连续吞并了附近几个小村后,如果附近几个县的县官贪**一动,想把这个当成一项政绩,那么,程家坳就会终结“三不管”命运。而那些精通技艺的乡民,有可能在编户时被编入“匠户”。

    “一入匠户,世代匠户”,子孙万代都需要传承匠户的头衔。

    匠户营的劳役是沉重的。宋代匠户因为完不成劳役,经常全家逃亡或自杀。地方官为了完成任务,常常抓一些普通百姓来滥竽充数。所以,程同的意思是:农忙季节大家该干啥干啥,等到农闲时节再看看赵兴怎么安排、想必那时,夫子已成为彻底的程家坳人,他会替程家坳指明了下一步展规划。

    办法之一就是程家坳出一位士绅!也就是说,程家坳出了一位文化人,其他人得到他的庇护……而程同以为赵兴带学生去入籍,就是替程家坳预作打算。

    误会,纯粹是误会。

    现在,这位被误会还不知道村里的决定,他正喜滋滋领着学生翻过山头,来到一条山溪。一边走着,他一边重温着祠堂内的情景,许久,他若有所悟地自语:“瞧,人世间总有那么多的无奈,可人在世间走,必须学会:改变可以改变的,接受不可改变的……

    嗯,既然我改变不了,那就接受吧——这就是生活!”

    程夏目睹了祠堂内的一切,他感觉到赵兴的不悦,但他不知道赵兴为何沉郁。当然,即使他知道,他也无法理解,因为他所接受的教育,没有“知识产权”与“私权”概**。

    因为担心,程夏一路走一路观察赵兴,他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赵兴的脸色变化,赵兴的自语声音虽小,但他句句入耳。这几句现代社会千锤百炼的名言,字字如洪钟大吕,令他听得如痴如醉。

    “老师,那么,什么是‘可以改变的’,什么又是‘不可改变的’?”程夏脚下一软,只觉得头晕目眩,他止住脚步,浑浑噩噩地追问赵兴。

    此刻,日正中午,一行人已走到了山坡顶,林海涛声阵阵,夹杂着微弱水声——这一刻的画面程夏一辈子都记得。当时,赵兴止住了脚步,抬眼望了望如画江山,随手一指,潇洒地说:“看——不可改变的日月,可以改变的是沧海、是桑田、是人的际遇!而现在,我们正在改变家园!”

    日月不可变,其余皆可移!

    孩子们也停下脚步,他们仰望着站在坡顶的赵兴,因老师的风采而倾倒。

    是的,他们正在改变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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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10-07-01 14:52:12
Re:华南地区玩家俱乐部 7 月合法水楼
  程家坳所在的山坳,东临浠水西邻巴河。相较来说,它离浠水稍近,只需向东翻过一个山头就行。不过,这座大山——上山五里,下山五里。从山中小路走到江边,前后需要五小时。

    过去,村里的山民完全没有水运意识,他们进出村落都喜欢翻山越岭。而养成这一习惯的原因,主要是原先村内人少,对外运输需求不旺。但随着村落的展,对外运输能力逐渐成了展瓶颈。

    而在山区筑路是项大工程,以当时的生产力水平和乡民财力水准,修一条通向附近县城的山区公路,几乎是不可能。

    既然无法修路,那就造船吧——修一条简易盘山路直至河边,然后造个简易码头,这还能做到。于是,赵兴就打起了造船的**头。

    这时候,造船是件极复杂的事,船板间的榫卯结构复杂,光计算它们的嵌口,就足以令一个熟练的木匠疯。而赵兴本着能简单尽量简单的策略,直接跳过榫卯结构,用长钉连接板材,将工程量降到了最低。无心之中,反而走了条最接近现代的路。

    木船造好了,此前已试航过三次,这次赵兴打算走的更远点,一直航行到附近县城。此举如果成功,接下来就动员乡民筑路,而对外交通的改善,必将改变山区面貌。

    木船躺在岸边,孩子们开始欢喜地推船下水。他们被赵兴描绘的美景所激动,干活的热情很高。

    说实话,现在这艘成品船,与其说像“船”,不如说它更像个敞口大木盒。

    赵兴不是造船工程师,他第一次造船,费尽力气只造出了如此丑陋的形状。

    好在赵兴来自信息化时代,造船的几个关键点,他还记得。

    他记得造船需要先造龙骨,于是,一根大树被整根锯细,制出长达15米的龙骨,然后把粗大木条安装在龙骨上,做肋条状,肋间再钉上木板……这就是赵兴所造的船!

    他知道船板扣合缝如果连接不紧密,会导致船渗水,于是,那些木板间都制作出粗大的牙口,类似现代“复合木地板”边缘的沟槽……

    他知道为了防止船只变形,造船的木板需要充分阴干,于是,他将那些木板经火烤后,放在河边的棚子里晾了整整一年……

    他知道船尾必须像鱼尾才好控制方向,他也知道有舵才能调节船向,于是这艘船成了船头略尖船尾略窄的大木盒……

    这艘船没有桅杆,因为赵兴不会制作桅杆……

    好在浠水水流并不湍急,船帆变得可有可无,而操帆是件技术活,没几年的学习,掌握不了。所以赵兴放弃了制作船帆的努力。

    这艘船的三次试航,都是横渡浠水到对面岸边。在平静无波的浠水上,近岸操纵难度不大,但它的载货量却远远出预料。

    赵兴大致估算了一下,它大约能够承载近五吨的石块。联想到现代的平底沙船甚至用水泥制作,却能将货物堆得老高,运载五六十吨货物,赵兴相信,即使这样简陋的木盒子,一次也能运走村落一个月的出产。

    这就够了。

    日上三竿,赵兴将船推下河岸。此际春雪融化,浠水正是水位最高的时候,十来名学生欢叫着跳上船去……

    这其实是一次极其冒险的航行:一位不懂得操舟的老师、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在水文状况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就这样驾一叶孤舟,闯入了春日溪流。

    风景很美,可赵兴无暇欣赏。

    近岸航行跟远航完全不是一回事。木船沿江漂流,奔腾的江水出喧嚣的声响,木船随之起伏不定,原先镇定的孩子立刻慌了,他们站都站不稳。

    等连续数人坠江后,他们才知道江水并不深,老师完全有能力将他们救起,方稳定情绪……可操舟就别指望他们了。

    折腾了许久,船重新贴上岸边,顺水漂移,孩子们这才有心情,欣赏岸边景致。但这时,赵兴已欲哭无泪了。

    赵兴策划这次初航是一次融入外部世界的努力。程家坳是个适合隐居的山村,但不适合展。来自现代社会的他,知道信息交流的重要,只有不停的与外界进行交流,程家坳才能彻底融入这个时代。

    他来到这个世界有三个年头了,三年来,他躲在程家坳小心的试探外部世界。现在,伤口已经舔好,他迫切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山居生活虽然很田园牧歌,但《甲方乙方》中曾揭示过这个道理,那位生活优越的款爷怀**知青插队时的生活,但等他真到了村里,把村里的鸡偷尽之后,他最怀**的是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中。

    赵兴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对于这时代来说,赵兴是个外人;然而,对于宋代人来说,程家坳也是这时代的局外旁人。所以赵兴必须走出程家坳。

    他似乎有点操之过急了,期望这群山里孩儿马上熟悉操舟,现在看来这是那么可笑。

    小船艰难的绕过一个个山坳,傍晚时分,前方已可以看见浠水县。

    浠水原名希水,南梁时改为“浠水”,唐代又称兰溪,而宋代则称蕲水。赵兴喜欢继续用“浠水”的名字称呼它,是因为他手头上的“湖北地图”还标注着浠水。

    蕲水是个县级单位,属黄州管辖。沿浠水而下,江尽头恰好是黄州府。到了南宋末年,淮西处于前线,南宋这才设立淮西宣抚司,并在蕲春筑蕲州城,于是“蕲州”出现……

    据说蕲水县住着一名大名鼎鼎的名医,名叫庞安时。赵兴现在虽逐渐摆脱了“名医”的身份,常以“老师”面目出现,但作为原先的“山沟神医”,他对“县城名医”有一股天然的胆怯感,生怕被人揪住问医理,从而拆穿本来面目,故而,他过去从不进蕲水县。

    但现在他不得不进县了,浠水码头就在城边。孩子们的操舟水平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只好指挥孩子们将船驶入码头。

    船只靠岸时,船工都在观察这艘古怪的船。这船很长,外形很怪异,它的出现颠覆了船夫们的固有理**,他们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尖底大木盒居然能行驶,偏偏它还是由几个完全不懂操舟的娃娃驾驶,看到孩子们手忙脚乱,他们忍不住跳下水,涉水上船帮孩子们将船靠上码头。

    “嘿哟,几个小孩,毛都没长齐,也来抢我们的饭碗?”一名年轻的船夫调笑。他还准备再说几句,便看到船尾的赵兴,立刻收声。

    这人气度不凡,一看就是读书人,可不敢轻易调笑。等了一会,看赵兴没什么不悦,他们一边固定船,一边小声问孩子:“这什么船,如此怪异?谁造的?”

    孩子们的回答充满了骄傲:“我们造的,老师画的图纸,我们自己造的!”

    “瞧这群孩子,能得!”船工齐声赞叹。

    赵兴很纳闷,这船很怪吗?

    他不知道,当时的船,长宽比例都很小,比如打捞出水的宋船“南海一号”,长度为26米以上,宽度1o余米,长宽比例约为2.5:1。而他造的船长宽比例接近7:1,形状如梭,通体流线,这种船型在现代看来是优美,但却不符合这时代的审美观。

    “我需要几名船夫”,赵兴插嘴:“逆流而上,孩子们应付不了,但我们需要把船驶回去,你们谁有空,我雇他。”

    一名篙师打扮的人跳上船,身子左右晃了晃,感受一下船的稳定性,立刻更惊愕了:“这船稳……难怪,几个不懂事的孩儿都能把它驶来蕲水。”

    赵兴就站在船后微笑。岸边的船工干咳一下,转而跟孩子搭讪:“你们是哪儿人?今晚不能夜航,我们明天走,如何?”

    “我们是程家坳的”,孩子们说完,把脸转向赵兴。赵兴顺势回答:“那就住下吧,码头附近有歇宿的吗?……每人5o文,结伴走,掌灯时分回来,不许乱跑。”

    孩子们出一片欢呼,船上那名四十多岁的篙师停下了检查,惊问:“程家坳?那个十户小村也摆弄船了?”

    赵兴心里正充满失败感,他终于明白,再简单的小船操纵起来也是件技术活。没有船工的帮忙,也许这船都驶不回出点——逆水行舟,更需要技术。他叹着气从船尾走了出来,很无奈地自语:“错了,看来我错了……嗯,这船你们看好了,需要多少报酬,说?”

    船工们疑惑的打量了一下赵兴,其中一名年轻船夫拉了拉篙师的衣袖,轻轻地说:“程家坳,我听程家坳新来了个老师,我娘子早先提起过,莫非这位秀才便是?”

    赵兴没有回答,他疑惑的打量船工,可这时孩子们已抢先问:“你等怎知我家老师的名号?”

    切!这句话反而证实了船工的猜测。

    因为赵兴来历神秘,所以,程同早早对程族上下下达了封口令,禁止族人在外人面前谈论赵兴。赵兴知道程同的命令,所以他才感到疑惑——古代的信息传播不应该这么快呀!

    那名篙师马上恭敬地向赵兴拱了拱手,叉手不离方寸,恭敬地回答:“小老儿的邻居,去年嫁小娘入程家坳,年初小娘生了。邻家婆婆赶去待产。听她说程家坳请了位老师,这老师本事大着呢,领帮娃娃替程族打算……原来就是先生啊。小老儿这厢有礼了。”

    篙师这是在“唱诺”,这是一种礼节,也就是边鞠躬边说着请安祝福的话——类似日本人的边鞠躬边喊“嘿伊”。而“叉手不离方寸”也是一种宋代礼节,指的是两手自然交叉叠放在胸前。这种礼节常出现在聆听的时候,表示自己在恭敬地倾听。

    赵兴摇摇头:纸里果然包不住火。随着时间推移,他必然会被外人频繁提起,继续“慎言慎行”已经没有用,现在他需要一个新身份。

    该用什么身份?

    赵兴迈步上岸,漫无目地的沿街走着。篙师连忙一路指引,带着他去客栈。沿途行行色色的人,在暮色苍茫下都赶着回家。然而却有个奇怪的人:一位老人,显得有点疯疯癫癫,他没有回家的打算,不停的揪住路人的衣袖——无论贵贱——与对方唠叨,有些人停住与他谈话,有些人则拂袖而去。

    孩子们现了赵兴的注视,他们比较好奇,而且没学会控制,不等赵兴开口,程老五的儿子程爽指着那个疯癫老头,问船工:“那谁?他怎么了?”

    篙师瞥了一眼,马上领着孩子钻入小巷,边走边不以为然地回答:“没啥,那老头是庞神医的客人,经常来浠水,每次都疯疯癫癫上街,揪住过路人,要人讲鬼故事。

    路人把故事说完,都没故事可讲了,他还说‘你且编一个吧’……后来,大家都躲着他。唯有些不知情的人被他揪住……呀,一定是又在给他讲鬼故事了。”

    赵兴脚步顿了一下,颇想回头去看看,但马上又跟上孩子们的步伐。

    这不是宋代蒲松龄吗?……哦,不对。蒲松龄在清代,应该是他在清代模仿这个人的行为——此何人哉?很有名吗?为什么蒲松龄要模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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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华南地区玩家俱乐部 7 月合法水楼
    第二天,船启动了,岸边的人渐离渐远,那个人仿佛昨天没回去,依旧在街上询问鬼故事。相距远了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觉得在晨曦里,那个披着露水、疯癫的背影显得特孤独、特凄凉。

    剩下的路程里,赵兴一直在考虑自己身份的安排,等到他返回程家坳,只记得整个旅途中,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个孤独的背影,两岸的景色反而记不起来了。

    船工们将船驶进简易码头时是正午。殷切的船夫非要送孩子们回家,其实他们是想看看传说中的程家坳。赵兴一直在愣神,没顾上反对,孩子们没心眼,欢跳着、领上船夫们走上了山路。

    翻过山头,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下,对面山坳处,一排排崭新的砖房从半山腰绵延到了山坳,船夫们出一片吸气声,这吸气声使赵兴悚然惊醒。他连连冲孩子们使眼色,孩子也醒悟过来,悄悄围上了船工。

    “啧啧啧,好……好一片大屋……啊,俺县太爷住的房子也不过如此。”篙师站在山脊感慨完,猛然现事情不对头。

    宋代交通并不达,老百姓奉行“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观**,许多人终生没有踏出自己所居住的小村落。船工们虽然走南闯北,但他们从没见过如此整村的砖房。更没想到,在这偏僻的穷山坳里,还隐藏着如此富足的村落。

    程家坳现在还必须隐藏,因为现在登记,州府会派个乡绅来管理。唯有程家坳自己出了位士绅,上官府登记,回归官府治下才合算。同时,赵兴不愿让人太早现程家坳,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一个合适身份。

    篙师感慨完毕后,看赵兴已经目露凶光,他走南闯北,察言观色的本领不同常人,马上套近关系:“小老儿霍小乙,那邻人……啊,曾说程家坳的老师天文地理无一不知——瞧那船造的,太稳!……你们需要船工不?老汉操舟2o年,正打算寻地安居。”

    其实那篙师并不老,但风吹雨打使他的相貌显得像老头。

    不过,相比赵兴的年轻,他有资格自称老汉。

    赵兴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招了招手,唤过程夏,叮嘱道:“领他们去见你爹。”

    说罢,他虚引着手请篙师前行。

    这是一种押解的姿态,可篙师无从拒绝。

    走进程家坳,赵兴像是忘了船工的存在,自顾自地向家中走去。程夏楞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押着船工向祠堂走去。

    山居,房门一般是不上锁的,因为村落里居住的都是同姓人,不会有窃案。在这种环境下,赵兴他的房门也从不上锁。可赵兴记得出门前自己关紧了大门,现在大门敞开着,院内还传来了扫地声,他诧异的止住脚,倾听片刻,摸不着头绪地走进院内,接着,他看见程阿珠正满头大汗的扫地。

    都是一个村子的,他以前当然见过程阿珠。据说,这个女孩是寨子里最漂亮的未嫁女,因为要嫁给城里人,程老七很早就培养她学习城里人的礼仪。因此,在一群乡村野丫头中,程阿珠显得格外文静。

    程老七没有子嗣,所以在寨里处境尴尬。按照宋朝法律,他的那份田地将由程阿珠与他的侄子分享。但因为程阿珠要嫁入城里,所以村里的土地对他没用,程老七早早的把那块地交给侄子打理,父女俩靠侄子上交的部分田租过日子。这点钱,他还要省下来给女儿置办嫁妆,所以,日子过得有点紧巴巴。

    在村里全面改建成砖房时,程老七甚至没有能力跟风,是赵兴看不过去,便指使程夏带领同学给程老七改建——这一举动惊动了族长程同。

    自己的族人需要外人来怜悯,这对程同来说是很丢脸的行为。况且自己的儿子年幼,程同还指望着孩子读书中举,哪肯让他干繁重的体力活儿,于是,程同一声令下,全村青壮齐出动帮助程老七完成了新房改建。

    赵兴就是在那次旧房改建工程中与程阿珠接触了几次,虽然最终族中出了工力,人情落在了族长那里,但没有赵兴这个由头,也就没有他们的新房子,所以为了感谢,程阿珠给赵兴做了几双新鞋子。

    赵兴对那种手工纳制的布鞋没啥好感,唯一的印象是鞋底针脚很均匀。考虑到程老七家境贫寒,几双鞋面可能花去了小女孩的部分嫁妆,赵兴的回礼也很丰厚。为此,程老七亲自登门感谢了几回。一来二去,双方有了接触。

    程阿珠是个恬静的女孩,赵兴考虑到对方的在嫁身份,双方的接触都是彬彬有礼。也就是从程老七那里他才知道,宋代女人居然也拥有继承权,可以参与父亲财产的分配。

    宋代女人分在室女、出嫁女、归宗女。在室女是指未嫁的女子,在财产分配上,她与男性继承人拥有相等的继承权。归宗女是指出嫁后因丈夫死亡返回娘家的寡妇,她在继承权上略次于在室女。而出嫁女则更低,近乎于没有。

    宋代女子对嫁妆拥有完全的支配权,她死后,如果没有子女,那份嫁妆要返还娘家,所以宋人嫁女,嫁妆都特别丰厚。许多宗室王爷、朝廷高官甚至借债嫁女。

    程老七从女儿定婚起就开始积攒嫁妆,前几年寨里的人都很穷,所以他的钱财积累缓慢。等赵兴带来了农产品深加工技术后,程家坳的财富开始爆。程老七因为没有田产照应,闲暇时间比较多,再加上赵兴的“政策性倾斜”,他也在这股致富狂潮中,迅替程阿珠备齐了嫁妆。

    其实,对程家坳目前所谓的“富有”,赵兴心里是颇为鄙薄。乡民穷惯了,忽然手头有了余钱,就容易自我满足。比如:程夏由于是族长之子,孩子头,所以村里的什么产业都有参股,连带着他父亲坐享其成成为村中富,这位富家财多少——24o贯。

    至于“二富”程老二家财更可怜,不足百贯而已。目前程老二每月新增收入,满打满算也就2贯到7贯左右。村中二富尚且如此,至于程老七所谓的“嫁妆丰厚”,价值也就是3o来贯钱……

    按日子计算,这位姑娘就要嫁了。她与那位店小二已经约好了秋后完婚。程老七打算秋收过后就去进城享福。

    这位准新娘出现在自己的院内,赵兴感觉有点不自在。他张了张嘴,准备劝止程阿珠的忙碌,但立刻又现,程阿珠的打扮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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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10-07-01 14:58:37
Re:华南地区玩家俱乐部 7 月合法水楼
这个女孩今天很奇怪,竟然穿着一身崭新的绸缎,缎面上绣着精细的花鸟虫鱼。绣工很完美,它也许正是早期的湘绣。那套华丽的裙服外还罩着一件纱制背子,这种背子演化到明代叫做“比甲”;演化到现代叫做“风衣”

    早期的“背子”没有纽扣,双襟并不合拢,甚至还相距老远,活像一件大氅。宋代背子各阶层都可以穿,但所选用的材质却需根据社会地位而定。不过,无论怎么说它也不是劳动所穿的衣服,倒是在贵妇身上很常见。

    连背子出现在程阿珠身上,赵兴看到这儿,脑海里先冒出的词是“嫁衣”——程阿珠是在展示她的嫁衣,这绣工精美而华丽的裙衫是她的嫁衣。

    程阿珠扫地扫的很认真,浑似没听到赵兴的脚步声,但赵兴却现,当他进来时,这女子的动作稍停顿片刻,接下来浑身显得很僵硬。

    赵兴在现代社会也就是个小男人,跟着老板混,拿薪水,没啥冒险意识,只喜欢兢兢业业讨好老板,干好自己的事。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他更加谨小慎微。如果不是此前的丛林生活让他多了点杀气,他甚至没勇气继续活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现在,既然程阿珠不开口,他也就保持沉默,边走边用欣赏的目光观察对方的嫁衣。

    果然是“嫁衣”,而且一件不落的全套打扮。

    腰间扎着一条蜀锦彩带,上面坠下一根长长的丝绦,丝绦上绑着两枚玉佩玉环,一枚玉佩吊在膝盖位置,另一枚玉佩坠在脚边……

    “阿珠啊,这环佩……似乎它放的位置不对”,赵兴第一次看到古代女吊上环佩。按他想来,“环佩叮当”嘛,它应该吊在腰间,怎么到了膝盖下方。所以他憋不住插嘴。

    阿珠今天的神色不对,原先她与赵兴还能有问有答,今儿干脆态度羞涩。听到赵兴的指点,她嚅嗫半晌,背着身,调整好环佩,然后头也不回,轻声细语地解释:“奴这种佩法,也是听教习说得,老师说不对……现在可好?”

    什么好不好,阿珠背着身子,赵兴哪能看到?

    即使赵兴看到了,他也说不出话来。因为阿珠的话突然提醒赵兴——也许,在环佩的佩戴方式上,错的是自己!

    程阿珠是程老七的掌上明珠,因为要嫁到城里,所以程老七自小就开始教导阿珠“城里人的礼节”,所谓“教习”,就是程老七聘来专门教导程阿珠礼节的中年妇女。如果宋代专门教授礼节的妇人说错了环佩的佩戴方式,难道,穿越人士反而说对了?

    没这个道理。

    赵兴隐隐觉得:或许,他原来所看的那些古装电视剧画面,再一次误导了他——玉佩的正确位置应该是佩戴在膝盖以下的。恍然间,他似乎想起了自己看到的日本艺妓,那些人的配饰也是吊在膝盖下的……

    赵兴这次猜对了。环佩的作用是用来压裙角的。宋人讲究走路时鞋不露出裙边,而低垂的玉佩恰好用来压住飞扬的裙角。因为环佩的存在,使得宋人只能采用小碎步走路,尤其是身份高贵的人。而日本艺妓当初学的就是“华族”走路的方式。

    在宋代,不仅女人用小碎步走路,男人也如此。宋朝朝廷高级官员还另有一个用来压裙角的配饰——那是皇帝赐给臣子、代表进出宫廷权力的金银小鱼、印绶。这些东西多装在一个锦袋里以防灰尘,所以俗称“金鱼袋”、“银鱼袋”、金绶袋,银绶袋、铜绶袋……

    程阿珠听到身后久久没有动静,又弓下腰去扫地,这使她裙子后摆离开地面,露出了脚下那双漂亮的绣鞋——那是一双名为“错到底”的弓鞋。

    受教科书影响,赵兴原以为理学昌盛的宋代,女人们都会有一双裹得很小的小脚。但他现在现,教科书是用来骗人的。现在这个时期,妇女裹脚还并不普及。至少在社会观**上,缠足尚未达到人人接受的地步。而且,宋代的缠足,与后来的三寸金莲是有区别的。

    据赵兴的观察,宋代的缠足是把脚裹得“纤直”但不弓弯,类似后代的高跟鞋穿法。这种裹脚法被称为“快上马”,所用鞋子被称为“错到底”,的鞋底尖锐,由二色合成。

    宋代的路况并不好,普通人平常一般不穿这种“错到底”鞋子,道理就跟现代写字楼mm不会在乡间穿高跟鞋走路一样,当她们穿上这双鞋时,则意味着……

    赵兴猛然惊醒——白角冠儿皂盖头、熟白纱裆裤、白绢衬衣、明黄纱裙子、粉红纱抹胸、真红罗裹肚、粉红纱短背子……

    这是全套嫁衣!程阿珠在这个时间、这个院内、穿着全套嫁衣为他除尘,意味着什么?

    他来这个时代只不过三个年头,时间不到两个整年,接触的都是一些乡民,对于宋代风俗的了解,仅到乡民层次,他知道这不对头,但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想不出程阿珠这番展示,有什么特殊含义。

    一**至此,他立刻一声重咳,用最平静的语气,淡淡的说:“衣服很美……环佩嘛,你还继续原来的佩法——原是我错了,跟你调笑而已。这院子也不用扫了,现在就快午饭了,你回家做饭去。”

    程阿珠没有动,她死死握住扫帚,愣在那里——调笑,老师在调笑我!我该薄怒吗?可为什么我只感觉到浑身软!

    赵兴见自己的话没有相应,程阿珠依旧背对赵兴,停下手中工作僵在哪里,浑身颤抖,耳根还红了。他想再说点什么,可考虑到刚才环佩问题露出马脚,阿珠又诡异地穿了一身盛装……他晃了晃脑袋,把话咽了回去,讪讪走回自己屋内。

    才进屋,他马上扑到床前,伸手向床下摸去——那里藏着他带来的现代物品:几个皮箱,皮箱里装着几件残破的女性裙装、化妆品、梳妆用品及数件男装T恤……还有那把多功能工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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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8楼 发表于: 2010-07-01 15:02:31
Re:华南地区玩家俱乐部 7 月合法水楼
还好,它们都在,没人动过。

    将这些东西放回原来的地方,赵兴拍了拍手转身踱到院门口,抬头望了望天色。

    嗯,是正午了,往常这时候,赵兴的院落是最热闹的时候。各家小媳妇们穿梭不断,她们包揽赵兴的一日三餐,一是为感谢赵兴帮她们照顾孩子;二是因为赵兴兴致来了,常会教那些小媳妇们几手现代做饭手艺……但现在,院里没有一个人。

    这是从没有过的现象。

    赵兴侧耳听了听村内的动静,村落内的院子,房子挨着房子,隔壁屋内已传来炒菜声及饭香味,但他这座院子静悄悄的。少顷,他将怀疑的目光落在院内的程阿珠身上。

    程阿珠还在扫地了,扫那些并不存在的灰尘,她扫的很慢,仿佛那把扫帚有千斤重。

    赵兴肚子咕咕乱叫。他等不及了,有点气恼的站起,迈步走向锅灶,决定自己动手。程阿珠看到他的动作,立刻回过魂来,扔下扫帚跑向炉灶。

    火升起来了,程阿珠姿势怪异,她似乎不敢正视赵兴,歪着头、尽量把脸扭向一边,以一种非常别扭的姿态在炉灶边忙碌,开始做饭……

    很奇怪,很诡异。

    赵兴从程阿珠身上收回目光,又转脸打量了一下院内、屋里。

    两天不在房子,按说屋里的火种该早已熄灭,并布满灰尘,可入目皆是罕见的干净,连他的桌子腿都擦得锃亮,水缸里的水也是清澈满溢。

    按说,干了这么多活儿,如果这些活儿全是程阿珠穿着新嫁衣干的,那件新嫁衣应该灰尘满面……但结果却不是,那件嫁衣很整洁,连吊在身上的环佩都很干净。它随着程阿珠身体的移动,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似乎在向人提醒自己的存在——这是干家务活的衣服吗?

    这算怎么回事?

    程阿珠动作虽不慢,但午餐做好的时候,已接近了现代社会的下班回家时间了——再晚点,也就是晚饭时间了。

    瓷碟中盛放精致的小菜,这些瓷碟都被整齐码放在一个漆盒内。漆盒上画满鸟兽图案,古朴而精美。程阿珠穿着全套新嫁衣,跪在赵兴的脚边,恭恭敬敬的将漆盒举至眉间,而后借助身体的前倾动作,行云流水般的将漆盒呈送到赵兴嘴边。而后,她低眉说:“老师,请用。”

    举案齐眉吗?

    这时赵兴多少已猜到真相,可他不敢相信。

    程阿珠的礼仪不愧是受过城里人专门教导的,比如托盘呈送的这个动作,讲究的是手稳肩不晃,纯粹用腰部力量,借助身体的前倾姿势,将托盘呈献上去。这个动作做得最出色的是城里的歌伎行。她们可以一盘托起十只茶杯,无论身体怎么晃,杯中水一点不见波动。

    赵兴有点迟疑,但看到一个14岁小女孩端着沉重的漆盒跪在他面前,口称“老师”,即使小姑娘不累,他也觉得心累,所以他不敢沉吟过久。

    现代人的性格中,带一种不受拘束的自然随意。赵兴决定了,马上平静的接过托盘,尽量让动作轻松自如,仿佛天经地义一样,然后他故作平静的开始咀嚼。

    这顿饭在默默无语中度过——赵兴独坐桌案一个人吃饭,程阿珠跪在门边席地而坐,膝边放一个同样的漆盒,悄无声息的在那里吃饭。

    在此期间,赵兴几次抬头观察,现程阿珠虽然一直没有抬眼皮,但对他的注视却很敏感,每当他望过去的时候,那女孩总是不自觉的捧起粥盆,慌乱的喝粥,感觉对方的表情里有一点羞涩,还有一点幸福感,似乎还有一点骄傲。

    这顿饭没过多久,晚饭的时间又到了。赵兴的院落如愿地恢复了活跃。

    这次来了一堆准新娘,她们都穿着崭新的嫁衣,花枝招展的在赵兴的院子里穿梭,没事找事的给自己找点活儿干。

    赵兴的疑惑更甚了,他摸着下巴,很纳闷的想:今天是不是晒衣节?

    据说,英国人每年在田野上第一朵鲜花盛开的时候,都要举行“春衫节”,把自己最艳丽的衣衫翻出来,结伴前往原野与鲜花争奇斗妍。“春衫节”又名“晒衣节”或“秀衣节”。古代中国也有类似活动——踏青,后来蒙古人、满族人来统治了,这活动不再是节日,是民间自行为,称“郊游”。

    难道今天是宋人晒嫁衣的日子?怎么所有的女孩子穿的都比春花娇艳?来往穿梭,比蝴蝶还忙碌;欢歌笑语,比鸟儿还清脆……

    乱啊!

    这场纷乱直到程同进来才终止。当程同迈进院里时,所有的女孩子都在忙碌,赵兴一言不坐在火塘边翻书。程阿珠则跪在他的脚边,手法娴熟的展示着全套的宋代茶艺。

    据说,宋代茶艺是中国茶艺的巅峰,为了比较茶艺的高低不同,民间甚至盛行“斗茶”的比赛。赵兴对茶艺知识一窍不通,他虽然拿着书,但目光却不在书上,而是很好奇欣赏程阿珠堪比舞蹈的动作。

    程阿珠从“列具”开始。所谓“列具”就是摆放茶具。随着那舞蹈般的动作,一溜白瓷茶具摆在桌岸上。

    宋代茶具很多,不仅包括茶盅、茶瓶。自从赵兴“挑剔”茶杯之后,程家坳选择茶具的水平也上了档次,这次程阿珠使用的茶具虽然不算顶级货,但在山沟里能找到如此好的白瓷杯,令赵兴满意地微微点头。

    其实赵兴不知道,宋代“盏色贵青黑”,白瓷反是廉价货。

    饮客满意茶具,茶道便继续,接下来程阿珠娴熟地炙茶、碾茶、罗茶。这时,细小如茶壶的汤瓶内水煮至二沸,程阿珠拎起汤瓶用滚热的水冲刷茶杯——这叫“盏”,即用沸水把茶盏预热。

    而后开始置茶——将茶叶放置杯中,冲入少许沸水调成膏状——这叫调膏。而后开始冲点击拂,即一边冲沸水,一边用茶筅击出汤花。

    茶叶沫磨得很细,少许水一冲,茶汤便成为一种类似咖啡状粘稠物,用茶筅一搅,稠茶汤给茶盅镀上一层色彩纷呈的膜,仿佛是水墨画——这就是“汤花”。所击出的汤花又称“饽沫”,要求“色白、行美、久而不散”。

    最后,茶杯送到客人手里,开始让客人闻香、尝味……

    苏轼有诗记述这个过程,云:“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蒙耳出磨细珠落,眩转绕瓯飞雪轻”。在大诗人的笔下,享受茶艺的过程很美,美的令人屏息。

    程老七不识货,他请来的礼仪老师有可能仅是一个歌舞伎。这套教给程阿珠的茶艺,不是家庭主妇的礼仪,是侍女该知道的劳动技巧——这点,赵兴后来才知道,但当时,他为程阿珠的技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仅他如此,院里的小媳妇也是初次领略这套“高尚”礼仪,她们手中虽假意干着活,嘴角虽带着不屑的微笑,但目光却不停地瞥向这里,那目光里全是羡慕与妒忌。

    程同看到院里的“假忙乱”,他狠狠咳嗽一句,骂道:“浑没脑子,家去,都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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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9楼 发表于: 2010-07-01 15:06:06
Re:华南地区玩家俱乐部 7 月合法水楼
最近以来,程同的威严随程家坳的展而日益增长,他的一声喝骂,满院没人敢驳嘴,姑娘们立刻停下“工作”,如惊鼠一样四窜而去。

    程同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跟着程家坳辈分最长的四个人:程老二、程老五、程老九、程十一。而畏畏缩缩的程老七则站在大院口欲进不进,最后他干脆蹲在院门口,从敞开的门望向屋里的程阿珠。

    听到程同的那声吆喝,程阿珠也欠起身,利落的收拾漆盒中的茶具准备离开,但看见门口的程老七,她停止了动作,把目光转向程同。

    程同沉着脸走进屋,根本无视程阿珠的存在,与赵兴分宾主坐下。其余几个老走到屋门口,犹豫片刻,干脆学程老七,蹲在屋外望向屋里。

    受程同的默认,程阿珠马上明白自己有权留下,她快的斟上几杯茶,一一递给几位族中长。

    程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程阿珠的出现,他左看右看,看到赵兴扔在一边的书,那上面画满图画,很多图画极其像农具,譬如犁铧。

    “夫子看的啥书?这书上怎会画农具?”

    “这是南北朝时期的《齐民要术》,这次我去县城,没想到小县城里也有这种书……好书啊,我刚才在给书断句。”

    古文没有标点符号,也没有分段。所以知道哪句话从哪里断句,就是有学问。赵兴自己还没有精通这门技巧,所以他干脆藏拙,只给学生们教身边的科普。至于数学知识却是他的拿手,没有书本也可从基础教起。现在,他的学生论计算水平,整个黄州也敢称雄,而这正是他最得意的。

    然而,在古代,不懂数学可以,不懂“六经”怎行。所以赵兴便开始研究这时代的经义,先从《齐民要术》。但因不精通断句,所以他正看得头昏脑胀,程同一来,他干脆把书扔到一边。

    闲聊几句《齐民要术》,程同依旧没想到解释的话,他又把话题转向今年的耕作计划:“夫子的意思,可是今年开春先不忙开工,等到孩子们应了取解试,程家坳再向州县申请入籍?”

    赵兴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思维跳跃,他没来得及回答,一双小手已递上一只茶盅,借助这一缓冲,他沉默地接过茶盅,低头饮茶。

    赵兴平时话少,他这一低头,被程同视为附和。他接着联想到对方带回来的船夫,便用理解的口气说:“夫子带回几名船工……不错,我程家坳十户小村若出了几名秀才,再让他们翻山越岭去县里应学,太不像话。

    有了船就方便了,从江面上往返,一日夜即可……我跟那几名船工商定了,月俸五百文,村里给他们在河边盖房,若是肯居家迁入,村里许他们入籍。夫子看,如此可好?”

    程同尽量在学着文绉绉说话,赵兴的思维模式自动把他那夹杂这大量宋代俚语的话翻译成现代语言。他一边点头一边提醒:“铁匠,某还需要铁匠。”

    在宋代,木匠手艺并不是高技术含量的活儿。这时代的木器雕刻技术已达到了中华文明的顶点,现代遗留下来的宋代木器、门窗梁柱,无不花纹繁饰,雕工精湛。在这个时代,想找几个技艺高的木匠很容易——只要给人一把锯子,大多数宋人都能胜任木工活。

    然而,铁匠就难找了。

    宋代因为周边战事不断,朝廷对军需品的需求旺盛,所以各地政府都不遗余力的搜刮铁匠。技艺精湛的铁匠都被官府编入匠户,负责军工生产。

    程家坳展到现在,铁匠技术的欠缺成了制约瓶颈,拥有了铁匠,再加上强大的运输能力,程家坳就彻底成为一个对内自给自足,对外输出大量产品的经济联合体。

    “倒是……好铁匠不易找啊”,程同犯愁:“某寻思,四沟八乡也没啥好铁匠,再远的地方,他们肯来我们程家坳吗?……先生帮某打听打听,我程族肯开出两贯月俸。”

    其实,程同开给船夫的“月俸五百文”已属于这时代的高薪了。在黄州城,一头成年猪不过卖一百文。而成年猪体重约在两三百斤,这样的成年猪,现代社会至少能卖到一千元。

    也就说,按“猪八戒”的肉价折算的话,宋代一文钱至少相当于现代十元钱,“月俸五百文”相当于现代“月薪五千元”。

    在远离县城的程家坳,这样的薪水已属于绝对高薪。而宋代一个普通从八品的县令月俸不过才15贯,一个宰相的本俸是月俸3oo贯。给铁匠开出的这样的月薪,已过县公安局局长的月薪。

    可在宋代,这个价钱雇佣“高科技人才”,依然找不到合适的。

    赵兴轻轻摇头。他顺手从《齐民要术》中抽出一卷书,介绍说:“其实,你们无需找太高明的铁匠……铁匠技艺,这书里都有,让他来,我教。”

    门外的几名长老眼睛一亮。程老二立刻插嘴推荐自家小子,其余人不甘落后,也纷纷嚷嚷,小屋门口吵成一片。

    赵兴不作表态,只等族长决定。程同目光漫无目标的扫过院子,现依然在院口畏缩张望的程老七,他扫了一眼阿珠,问:“阿珠伺候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