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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斯理【倪匡系列小说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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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0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36:08
  第四部:揭破一件谋杀案

  因为我看到,殷殷的面色,在刹那之间,变得极其难看,她甚至于立时转过头去,不敢望我,而且她的话,也变得十分生硬。

  她道:“哪有这样的事!…

  我又进一步逼问道:“殷小姐,你也是湖南人吧,你知道不知道,年振强原未是湘西大上匪牛大角的车师,他是带了牛大角的钱逃走的,我看那个亲人,多半是假托的,实际上是年振强以前的土匪同党。”

  殷殷听了我的话之后,身子又震了一下。

  我又道:“如果那人循法律途径来解决,倒还没有什么,因为他不会有证据,”怕只怕他土匪的贼性不改,那多少有一点麻烦!“

  殷殷突然望定了我:“你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你认识那个人?”

  我倒料不到殷殷忽然会那样问我,但是我还是立即回答道:“我是新闻记者啊,殷小姐。”

  殷殷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现出十分疲倦的神态来,挥了挥手。

  而我就算再想知道多一点,也是无法再多逗留下去的了所以我只好道:“我告辞了。”

  殷殷又望了我片刻,才道:“卫先生,想不想赚一些外快?”

  我呆了一呆,忙道:“你的意思是——”

  殷殷道:“那人——你所说的那人,你有没有法子,将他打发掉?”

  我吃了一惊,“打发掉”这三个字,可以包括很多意思在内,甚至包括谋杀!

  所以我一时之间,出不了声,过了片刻,我才道:“殷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殷殷勉强笑了一笑,道:“我怕麻烦,而年振强……已经死了,我根本不想见到那人,你该明白了?”

  我在那刹那问,心头怦怦乱跳了起来。

  自殷殷的口中,终于讲出和年振强有关的事来了,那就是年振强已经死了,般殷知道他已经死了,这一点,实在相当重要。

  因为直到如今为止,别人似乎只知道年振强不知所终,大约只有我和江建网人,才是肯定知道年振强已经死了的人。

  因为,年振强的“灵魂”,附在王振源的身上。

  我当时便“哦”地一声:“原来年振强已经死了,我还想去寻访他哩!”

  殷殷有些焦躁地道:“他早已死了!我委托你之打发那个人,不论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他不来麻烦我,我就给你报酬!”

  那个人,根本是我胡诌出未的。可是殷殷却立即相信,不但相信,而且,还立即要托我这个陌生人,去打发那个人!

  由此可知,她的心中十分焦急,而这种焦急,是由于她的心虚!

  她为什么会那样心虚呢?自然,最大的可能是,年振强真是有一笔钱在她的手上,而她也知道年振强这笔钱的来源。

  可是,我立即又想到,如果真是那样,她也不必那么心虚的。因为她既然曾和年振强同居,关系密切,那么,年振强的钱,也就是她的钱了,何必心虚?

  我一步一步想下去,想到了这里,我的心头,不禁怦怦乱跳了起来!

  而殷殷显然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她还等着我的答复,我好一会不出声,她才又道:“我的报酬很丰厚,至少等于你一年的薪水!”

  可是,我接下来的一句,却是和她所讲的一切,全然不相干的,我突然问道:“殷小姐,年振强是怎么死的?”

  我早已料到,我这个问题,会令得殷殷大受震动的,可是我却料不到,她受的震动,会如此之甚!

  她陡地退了两步,身子一软,倒在沙发上,她的神色,变得极其苍白,她的身子也在微微发抖,过了好一会,她才挣扎出了一句话:“那……我怎知道?”

  我叹了声:“殷小组,你虽然说不知道,可是你的神态却告诉我,你知道的!”

  殷殷的身子抖得更剧烈,她尖声叫道:“胡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冷冷地道:“殷小姐、谋杀是没有法律追究期限的,虽然事情过了很多年,但是追究起来——”

  殷殷不等我讲完,就尖叫了起来:“你替我滚!”

  我道:“好的,我走,可是我却会到警局去。”

  殷殷一听到“警局”两字,立时又软了下来,她忙道:“那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是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我杀了年振强?”

  我毫不掩饰地道:“是的。…

  殷殷已回复了镇定,她道:“你当然不会有证据,根本无稽之极!”

  我想不到殷殷的态度,忽然之间,会变得那样镇定,但是,那却证明了我的猜想是对的。她,的确是谋杀了年振强!

  而她现在之所以如此镇定,自然是因为她明知我决不可能有什么证据的缘故。

  我冷笑着:“殷小姐,你说得对,我不会有证据,警方可能对于我的投诉,根本不理,但是有一件事,你却非知道不可!”

  我说得十分严重,所以令得殷殷立即向我问道:“是什么事?”

  我先道,“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所以我才知道世上有年振强这个人的!”

  然后,我便将王振源如何跌进那个小湖之中,在他救了起来之后,忽然说起湘西的土语来,以及做出一些很奇怪的举动的整件事,告诉殷殷。

  我说得很详细,也说得很缓慢。

  在我开始说的时候,殷殷在不安地走来走去,而当我讲到后来时,殷殷坐倒在沙发上,不断地抹着汗,她看来像是在十分钟之内,老了十年。

  我讲完了之后,她的口唇发着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是怔怔地望着我,我真怕她突然昏了过去!

  她呆了好一会,忽然用一种异样的声音,笑了起来,她一面笑着,一面道:“现在科学如此昌明,卫先生,你还要用鬼故事来吓我!”

  我笑着:“殷小姐,第一、现在的科学还未曾昌高到确实证明鬼的不存在。第二、鬼故事是吓不倒人的,除非那人做过亏心事!”

  殷殷仍然在冒着汗,她不断抹着汗,但忽然转了话题:“我明白了,你刚才所说,什么是土匪中有人要找年振强的那笔钱,全是谎言!”

  我略感到一些狼狈,但是当我想到,多年前的谋杀案突然被揭发,殷殷一定比我更狼狈时,我也就泰然自若了,我道:“是的,但是现在这件事,却一点不假。”

  殷殷一点也不肯放松我:“你已说了一次谎,我怎知道你不会说二次慌!”

  这个外表端壮的中年妇人,竟然如此狡猾,那不禁使我的心中,十分愤怒。我立时冷笑着:“殷小姐,我想你当年行事,一定十分机密,只怕没有什么人知道年振强是在那小湖中淹死的,我知道你的心中,现在一定极其吃惊,你害怕年振强的灵魂——”

  我才讲到这里,殷殷便立时尖声叫了起来,“滚,滚,你替我滚出去!”

  她的尖叫声,引来了那女佣,和一个男仆。

  殷殷喘着气,指着我:“将他赶出去,以后再也不准他进屋子来!”

  那男仆立时捋拳捋臂,向我走近来。

  我冷冷地打量了那男仆一眼,我根本不想和任何人动手,我来这里的目的已达。虽然殷殷还没有承认她谋杀年振强,可是事情再清楚也没有,她承认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就算她在我的面前认了,在法庭上一样可以反悔,而我则提不出任何证据来。再说,杀人自然犯罪,但是年振强那样的歹人,死了又算什么?

  所以我不打算再逗留下去,我向那男仆笑了笑:“不必动手,我走了!”

  天下就有那种人,我自己说要走了,那家伙竟然以为我好欺侮,伸手向我的肩头上椎来,这一推,推得我无名火起,一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摔,将他摔得向后,跌出了好几尺去!

  他倒在地上,一时之间爬不起身来,我已大踏步地向外走了出去。

  找出了门口,上了车,这件事,在查访年振强这个人上,可以说已告一段落,因为我无法再继续向下查究下去,我已知道年振强死了,是被以前的大明星殷殷在那湖中谋杀的。

  如果有足够的证据,那么这自然是一件轰动的大新闻。

  可是,我却什么证据也没有。

  当我驾着车离去之际,我也知道,殷殷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试想,她杀了一个人,在十年之后,那人的“灵魂”,突然附在一个小童的身上,她绝不可能对。这件事无动于衷。

  而我和江建两人要做的事,自然不再是调查年振强这个人,而是要研究年振强的“灵魂”,如果会在湖水之中“存在”如此之久,又如何会“附”在王振源的身上,那是一件怪事,我们的研究,可能一点结果也没有,但还是非研究不可。

  我驾车照着江建给我的地址去找他,他还没有回来,他的房东,请我等一等。我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江建就回来。

  江建像是想不到我会来找他,所以看到了我,略怔了一怔。

  他将我带进了他的房间之中,急急忙忙地道:“你去看了殷殷,结果怎样?”

  我沉声道:“年振强的确是被谋杀的,而凶手就是殷殷,年振强好像还有一笔钱,自然,那笔钱也落在殷殷的手中了!”

  江建显得很兴奋,他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原来是那样,她自己承认了?”

  “她没有承认,但是我可以肯定!”

  我将我和殷殷谈话的经过,从头至尾,向江建讲了一遍,江建用心地听着:“卫先生,你果然了不起,十多年的悬案,被你解决了!”

  我皱了皱眉:“江老师,这件悬案,我一点兴趣也没有重要的只不过是我们证明了有年振强这个人,而且他的确是死在湖水中的。”

  江建道:“是的,已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情形?”我说,“我们还得进一步研究!”

  江建呆了半晌:“可是我们从何研究起?我们简直什么也捉摸不到!”

  我道:“自然从王振源着手,他今天还有个奇特的表现?”

  江建摇头道:“没有,他已完全正常了,而且,一天没有用那种怪言语说话。”

  听得江建那样说,我真感到十分失望,因为如果年振强的“灵魂”消失了的话,那么我可以研究的资料,更加少得可怜了!

  我只好道:“请你继续留意王振源的情形,我准备多搜集一些资料,到英国去走一遭,那里有一个学会,是专门研究鬼魂的。”

  江建答应着,我们又闲谈了一会,我就告辞离去。现在,除了等待再进一步的资料来供我研究之外,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了。

  我等了三天。

  在这三天中,我每天都和江建通电话,但是江建的回答只是:王振源并没有异样表现。

  我越来越是失望,因为根据现有的那些资料,除了可以确实证明年振强的“灵魂”曾附在王振源的身上之外,无从作进一步研究。

  我趁夜晚的空闲时间,着手写一篇有关整件事的记述,准备送到一本灵魂学杂志上去发表。可是到了第四天早上,事情突然有了意外的发展。

  那大早上,我一打开报纸,就看到一项大标题:红星殷殷在香闺暴毙!

  另外还有两行十分夺目的副题:医官证实死于极度恐怖,男女仆人频闻呼鬼之声。

  我急急地去看新闻内容:“十多年前,风靡一代的红星殷殷,息影多年,深居简出,昨晚午夜,被发现死于居所。在死前,男女仆人,均曾听到她连声尖呼,然后声音寂然,仆人曾隔门相询,答以无事,但女仆在凌晨时分,又听到惨叫声,破门而入,殷殷已奄奄一息,临死之前,犹频频呼鬼!”

  接下来,便是记者访问男女仆人的记录,和那男女仆人的照片。

  连我也在新闻之中,因为那男仆显然记得我,他向记者说出,有一个姓卫的怪访客,在三天之前,曾经来访,结果是给他主人下令赶出。

  我看完了整版新闻,不禁呆住了作声不得。

  年振强的鬼魂,竟去杀了殷殷,报了仇!

  那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但却又是活生生的事实,令人无法不相信!

  我呆了好一会,又看了其他几张报纸,记载的都大同小异,我立时又想到,电台上可能有访问那男女仆人的录音,所以我忙扭着了收音机。

  我守在收音机旁,等了大半小时,果然有访问的录音播放,先是记者访问医官:“请问死者是因为什么原因致死的?”“初步检查,是受了极度的惊恐,引致心脏病发作而死的,详细的结果,还要等进一步剖验。”“医官先生,你认为是不是可能,她是被一个鬼魂吓死的?”

  医官的回答是:“请原谅,那不是我的工作范围。”

  接着,又访问那女仆,那女仆的声音,所来很尖利,她道:“我们听到她的尖叫声,好像她看到了……什么,后来,我们隔着门问她,她说是做噩梦,后来又听得她惨叫,我们撞了进去,她已经身子发抖,只会说,鬼啊,鬼啊,医生来了,不知怎样,就死了。”

  记者问:“你相信有鬼/

  女仆的声音更尖:“不管有没有,我今天就要搬走了。”

  那男仆所讲的,和女仆讲的差不了多少。

  然后,记者又访问一位警官,问及是不是有谋杀的迹象,那警官说:“现场一点也没有挣扎纠缠的痕迹,但是有一扇门开着,而且,发现两头狼狗,在事先被人毒死,这是可疑之处。”

  “是不是凶手扮鬼来行凶呢?”

  “可能,但是我们至今为止,还不能断定那是什么性质的案件,有可能是蓄意谋杀,也有可能是鼠辈摸入屋行窃,被事主发觉。”

  “医官说,死者是死于自然原因的。”

  那警官说:“使人受到极大的惊恐,而导致死亡,虽然不必使用任何凶器,但是在法律上,也当作谋杀!”

  记者又追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有人令得死者感到极度的恐惧?”

  警官对这个问题,想了片刻,并没有正面回答:“那是我们的推测,事实上,一个人是绝少可能自己吓自己,吓到那一地步的。”

  记者仍然追问不休:“警官先生,你认为死者在临死之前,频频说着‘鬼’字是什么意思!”

  警官答道:“人在极度的惊恐中,很容易胡言乱语。记者先生,你不见得认为死者是被鬼吓死的吧!”

  那记者多少有点狼狈,他连忙道:“谢谢你接受我的访问。”

  那一次访问,就在那样的情形下结束了。

  接下来,便是记者对死者殷殷居住的房子,内部和外部情形的描述,他描述得十分详细,并且从那扇打开了的窗子望下去,说是就在窗于的旁边,有着一条水管,如果由那水管攀上来,可以到达死者的卧室。

  我听到这里,便熄了收音机。

  因为我知道鬼魂是不必爬什么水管的,鬼魂甚至不必弄开窗子,就可以飘然进屋——虽然我未曾见过鬼魂,但是至少所有有关鬼魂的传说,都是那样的。

  我苦笑了一下,那一定是一件无头案子,鬼魂吓死了一个人,警方再能干,又有什么办法查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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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1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37:05
  第五部:谁是凶手

  我呆了半晌,拨了一个电话到江建的学校,找到了江建,我第一句话就问道:“你看过今天的报纸了?那件凶案,你有什么意见?”

  “我想那真是年振强的鬼魂干的。”

  “你也相信鬼魂了。”

  “除了承认鬼魂的存在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解释!”

  我苦笑着:“王振源怎么了?有没有什么奇特的新表现?”

  “没有,他好像完全恢复正常了。”

  在江建那里,我问不出什么,于是,我和他说着再见,放下了电话。

  本来,这件事情,可以说已经过去了,年振强的鬼魂,绝下会来找我,因为那可以说是一件和我无关的事。而且,年振强的灵魂,似乎也已经远离开王振源,我也不必再为这孩子担心什么。

  可是,我总感到整件事,还有一些疑点。

  然而我却只是感到这一点,一点也说不出究竟我是在怀疑什么。

  直到第二大,我的怀疑更浓。

  第二天的报上,仍然是这件奇异死亡的消息,消息报

  导了死者的经济情形,死者竟一无所有,只剩下极少数的现款。

  但是那女佣,却力证死者有巨量的现款,和大量的首饰,放在她卧室的一个秘密保险柜之中,当警方人员打开那保险柜之际,却是空的。

  于是,就有人揣测,死者是由于经济拮据而自杀的,而警方仍然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看完了那些新闻,掩上了报纸,我的脑中思绪十分乱,有许多许多想法,在我脑中团团打着转,我已经想到了一些,但是却捕捉不到头绪。

  我开始怀疑起那是不是真是鬼魂的行为。

  鬼魂去报仇,会将保险箱中的一切全带走?自然下会!

  而我根本不考虑死者经济拮据这一点,因为在她死前,我曾去见过她。我对于自己的观察力,多少还有一点信心,我一点也看不出她有何经济桔据之处。

  那么,这件事是人干的。

  我多少有点头绪,而且,我也突然想到了我最早起了怀疑的一点,那是因为太巧了,年振强的鬼魂为什么不迟不早,恰好在我拜访了死者,肯定年振强是死在殷殷之手之后,才去找殷殷报仇?

  而且,我又立即想起了我怀疑的第二点,年振强鬼魂的存在,是要通过另一个人的身体而表现出来的,就算承认了鬼魂的存在,也不可能有年振强形象的出现,既然没有年振强形象的出现,何以殷殷会叫嚷有“鬼”呢?殷殷一定曾看到了什么,她看到的,自然是年振强所以才会吓成那样。警方说卧室中一点没有挣扎的痕迹,而保险箱中的东西却不见了,自然是殷殷一看到了年振强,心中发虚,自愿献出来的。而年振强早已死了,即使承认鬼魂的存在,他的鬼魂也不可能形成一个形象,出现在殷殷面前。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本来是坐着的,但是却直跳了起来。

  我找到问题的焦点了!那便是:有人知道了殷殷心理上的弱点,所以扮成了年振强,出现在殷殷的面前。而那人的目的,当然是:那一大笔现款和首饰。这个人,不但知道殷殷心理上的弱点,知道殷殷曾经杀过年振强,而且还知道年振强有一笔可观的钱财,留在殷殷那里!当我想到了这一点时,我整个人僵立着,因为适合这个条件的人,似乎就是我!我知道年振强有钱留在殷殷处,知道殷殷杀了年振强我最可能成为假扮年振强,吓死了殷殷的人。

  但是我却可以肯定我自己未曾做过,我甚至绝不怀疑我有可能在梦病中做过那样的事。那么,除了我之外,还有什么人呢,江建!我突然想起了江建的名字,我知道的,他也全知道,是我,就一定是他!我又坐了下来,再度感到紊乱,江建,整件事,全部从他那里来的,如果不是他告诉我有那件奇事,我根本不会认识王振源,也不知道世上有年振强这个人!

  而且,我也想起,当我想和江建一起去见殷殷时,他的神态十分特别,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去见殷殷?

  我井没有想了多久,就有了头绪。

  江建现在在学校,但是我却赶到他的家中去,我匆匆出了门,来到他家门、按了铃,他的房东认识我,开门让我进去。

  我表示我是和江建约好了的,在他的房间中等他。可是房东却道:“江老师一定忘记了,他这两天,都锁住了房门!”

  我心中一动:“他以前是不锁的?”

  “是啊,从来不锁,”房东回答:“我可以替他打扫房间。”

  我取出了一串钥匙来:“不要紧,他记得房间是锁着的,所以他给了我钥匙。”

  江建自然没有给我任何钥匙,但是我却有三柄百合匙,要打开江建房门的那种锁,实在太容易了。

  房东也没有疑心,我轻而易举,用百合匙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我将门关上,江建的房间很凌乱,他宁愿不要房东收拾房间,而要将门锁上,自然有原因,那原因只可能有一个:就是在他的房间中,突然多了一些不想被人家看到的东西。

  我开始在他的房间中搜索起来,不到十分钟,我就在衣橱的下面,拉出了一只沉重的箱子,一打开那只箱子,当我提起了上面的几件衣服之后,我不由自主,吸进了一口气。

  箱子里全是钞票,而且,全是大额的钞票。

  看来,当年年振强带来的财富,真还不少,经过了那么多年的花用,还有那么多余下来!

  我又在箱了中找到了一包首饰,然后,我合上箱盖,将箱子放在原来的地方。

  我打了一个电话给江建,告诉他,我在他的家中等他,有一点要事和他商量,请他立时回来。

  江建在半小时之后,冲进了房间来,他的面色十分别难看,瞪着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笑了笑:“打开门,我自然进来了!”

  他迅速地向衣橱看了一眼,我又道:“不必看了,我已经搜出了一切,只不过我又照原来的情形放好了它,江建,你是年振强的什么人?”

  我那个问题,是如此突兀,令得江建的脸,在刹那之间,成了死灰色,他身于发着抖,道:“你……你怎么知道的?”“那是我的猜想。”我回答。

  那的确是我的猜想,而且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实我的猜想,我只不过是怀疑而已。

  我怀疑江建和年振强有关系的起点,是因为他不肯和我一起去见殷殷。而当我发现了那一箱钞票之际。我更知道了扮成了年振强去吓殷殷的就是他。

  那就引起了我进一步的恩疑,殷殷竟然被他假扮的年振强吓死,那他一定扮得十分之像,而如果他不是熟悉年振强的话,怎可能扮得像年振强?在我来说,我就不知道年振强是什么样子!

  所以,我才突然那样问了江建一句,而江建的反问,已表示我的猜测没有错!

  江建的面色,变得十分苍白,他的身于,也在微微发着抖,他无助地垂着手,口唇哆索着,可是却又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我望了一会:“慢慢来,别急,将你要说的话,慢慢说中来。”

  江建的脸色,由白而红,他突然胀红了脸叫:“我没有杀死她,她是自己吓死的,那完全不关我的事!”

  我摇了摇头:“你对我那样说,一点用处也没有,法官和陪审员是不是会接受你那样的解释,大有疑问。”

  他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你……要将我交给警局?你……不会吧。”

  我摊开双手:“还有什么办法?”

  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臂,用力摇着:“她是一个杀人凶手,她是谋财害命的凶手,你知道,那是你告诉我的。”

  我点了点头:“是——”

  可是我根本没有再说下去的机会,他又急急地道:“而我只不过假扮了被她害死的人,去索回被她谋去的财物,她一见了我,就自愿将所有的财物都给我,她自己打开保险箱,然后,我离去,她死了,那样,难道我也有罪?”

  我对法律不是十分在行,江建的那种情形,是不是有罪,我自然难以回答。

  我呆了半晌,又将问题回到最初的时候来:“你是年振强的什么?”

  江建颓然坐了下来,他低着头,用沉缓的声音道,“他是我的叔叔。”

  我望着他,在听到了他那样的回答之后,我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极度的愤怒,那种怒意,任何人发觉白己被人玩弄之后,都会产生。

  江建是年振强的侄子,那么,他自然也是湘西人,他完全懂得那种土语,可是他却装得完全听不懂得那种话,来戏弄我!

  我更进一步想到,自始至终,整件事,都是他安排的圈套!

  我恶狠狠地盯看他:“江建,你是一个卑劣的骗徒,大卑劣了!”

  江建不敢抬起头来,他头压得更低:“请原谅我,我只不过想明白我叔叔究竟是怎样死的,当时,我实在太年幼了。”

  我厉声道:“什么意思?”

  江建道:“当我叔叔和那女明星同居的时候,我也寄居在她家里。”

  江建道:“有一天,他们出去时,说是到那个小湖去玩,可是我叔叔却没有回来,她只告诉我,我叔叔已在湖中淹死了!”

  我难过得讲不出后来,我自然不是为了年振强的死而难过,我是难过我自己,竟如此轻而易举,就被人愚弄了一大场。

  整件事,全是江建的圈套!

  江建总算再抬起头来,向我望了一眼,但是他一看到我满面怒容的样子,立时又低下头去。

  他继续道:“当晚,她就将我赶了出来。除了叔叔之外,我一个亲人也没有,我只好去做小叫化子,后来总算有人肯收留我做学徒,我自己再奋发读书,总算未曾被社会吞没。”

  我仍然不出声,江建苦笑道:“像我那样的情形,在我长大了之后,我想调查我叔叔当年的死因,不是自然而然的事么?”

  我冷冷地道:“说下去!”

  江建叹了一声:“我久闻你的大名,我又没有钱去请私家侦探调查这件事,而且,事情相隔得太久远了,普通人未必调查得出,我想,只有利用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才能引起你调查的兴趣!”

  我冷冷地道:“于是,你就制造了王振源跌进湖水去的那个故事。”“不,不,王振源真是跌进了湖水之中,我在将他救了起来之后,才突然有了灵感,我知道当年我叔叔淹死的小湖,就是那一个,所以我才教王振源做一些古怪的行动,叫他讲几句那种难懂的土语,假作是灵魂附体,要你去调查这件事。”

  我感到了一阵昏眩!

  原来王振源的怪异举动,自他口中讲出来的湘西土语,全是江建教他的!

  而我却还一本正经,在研究灵魂的存在,已经写好了大纲,准备写一篇详详细细的文章,送到一个专门研究灵魂存在与否的杂志上去发表!

  大约由于我的面色十分难看,所以江建双手摇着,好像想阻挡我去打他一样。

  过了好一分,我才道,“那么,那卷录音带上的话,也全是你自己说的了。”

  “是……的,我只记得叔叔本来很有钱,可是他的钱,突然间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那天他怒气冲冲回来,大骂那金铺,又大骂那个女人,我恰好走到他的身边,他还重重打了我一巴掌,所以我记得十分清楚。”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突然一转身,重重击在一张书桌上,令得桌面的东西,全都震得跳了起来,江建吓得瞪大了眼,我道:“江建,你利用我去调查年振强的死因,既然知道了结果,为什么不报警?”

  江建结结巴巴地道:“报警没有用,因为事情过去太久了,我在你那里,确实知道了我叔叔是被谋杀的,化了三天时间准备,化装成我叔叔的模样,半夜偷进了她的卧房之中,她一看到,就几乎昏了过去!”

  我冷笑着,江建急急忙忙地为他自己辩白:“我就问她,吞没了的钱在哪里,她自动打开保险箱,将一切都搬了出来,还求我饶她,我根本没有再做什么,带着钱就走,直到第二天看报纸,才知道她已经死了,她是被自己当年的亏心事吓死的!”

  我又是半晌不出声。

  我有理由相信江建的话,殷殷不是江建杀死的,因为当男女仆人冲进房去的时候,殷殷还没有断气,她还在不断地叫着:“鬼!鬼!鬼!”

  后来,自然是因为她惊恐过度,心脏不胜负荷,所以才死了。

  江建的话,也不无道理,殷殷如果不是当年做了亏心事,她不会死。

  年振强是一个土匪头,他死有余辜,殷殷是一个谋杀犯,也死不足惜。

  江建可说无辜,虽然他从头至尾在利用我,但是他如果被控谋杀的话,那么他这一生就完结了。

  我在他的房间中,踱来踱去。

  江建一直望着我,我心中固然恨他,但是却也个想毁了他。

  江建看到我不出声,他苦笑了一下:“卫先生,如果你一定要将我交给警方,那么,我对你还有一个要求,请你在法庭上,将你的调查所得,殷殷当年是如何谋杀年振强的事讲出来。”

  我道:“就算我讲了出来。你一样有罪!”

  江建苦笑着:“那总比较好些,事实上,我的罪名只不过私自入屋而已,如果不是她杀了年振强,看到假扮的年振强,何必害怕?”

  我又呆了半晌,才道:“那笔钱,你准备要来,作什么用途?”

  江建黯然道:“本来,我准备用那笔钱,来建造一所贫民中学,因为我绝不能忘记我自己读中学时,那种困苦的情形。现在,自然不能达到这目的了。”

  我叹了一声,在那刹间,我改变了主意,我伸手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好。去实现你的志愿吧,我们算是从来也不相识的好了!”

  江建陡地抬起头来,望住了我,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而我连望也不向他多望一眼,拉开门,就向外走去,我出了那幢屋子,急速地向前走着。

  我之所以突然改变了主意,道理实在很简单,正如江建所言,他在法律上所难以洗脱的罪,其实只是私自入屋而已。

  至于一个狡猾的杀人犯,因为他的出现而吓死。那岂是他的的责任?那狡猾的杀人犯,已经活得太久了!

  而还有一点很主要的,是我深信江建真的会用那笔钱去建造一所贫民中学,这总也是一件好事。是不?

  阳光照射着我的眼,使我的眼睛,有些刺痛,我低着头,向前疾走着。

  整件事,好像是一个侦探故事,而并没有什么科学幻想成分,面对于灵魂的存在与否,一点结论也没有,实在抱歉得很。

  但是,记述这个故事,也不是全无意义的

  这个故事和大多数与鬼有关的事相类,以发现鬼作祟为开始,但是在经过了深入的调查之后,却发现作祟的不是鬼,而是人。

  正因为那一类的事很多,所以有很多人就认为,鬼是不存在的,根本没有灵魂,就算有鬼魂,鬼魂也不能做出任何事来等等。

  这种结论,自然不对,除非所有有关鬼魂的事,都经查明由人作怪,那才可以得出如此的结论,可是事实上,并不如此,有很多有名的鬼魂活动的记载,都证明并不是人在作怪,而的的确确,是由一种不知何来,无影无踪的力量造成,这种力量,由于人类对之还一无所知,称之曰“鬼魂”,不亦宜乎?

  对于鬼魂的传说,古、今、中、外,都盛传不衰,如果实际并不存在,而能被传说如此之久,那倒也真是一件怪事了。

  或者有人问,既然你坚信“鬼魂”的存在,那么,为什么不写一个鬼魂的故事,而写了一个侦探故事呢?我只好苦笑,因为人类科学太浅薄了,浅薄到了对“鬼魂”可称一无所知的地步,浅薄到了想幻想一下,“鬼魂”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最起码根据也没有!

  但是,见过鬼的人却着实不少,包括我自己在内,其中有些是不可靠的,有些是可靠的,有机会时,当选择其中可靠的几则,记述出来,颇有趣味。当然,那是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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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2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38:03
在贴两本,今晚就结束战斗...
今天真么轻水....
下集
笔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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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3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38:26
  第一部 快见面的笔友

  有很多杂志上,都有“征求笔友”这一栏。

  笔友不如是谁首先想出来的玩意儿,但不论是谁首创的,首创者一定是一个对心理学有极其深刻矸究的人。

  人是喜欢想像的,人的想像力,甚至无穷无尽,而且凭通信来交朋友,就可以使人的想像力有发挥的馀地。

  两个人,本来是绝不相识的,但是可以通过写信而变成相识,当他们相互之间,了解得十分深刻之际,他们就算是面对着面,却仍然可以不知对方就是自己的朋友,这又可以满足人的掩蔽心理。

  人喜欢公开自己心中的话,但同时又希望没有人知道自己是甚麽人的。

  许多无目的的犯罪,犯罪者就是基於这一点心理而从事犯罪的。

  而正因为通信的另一方,可能根本不能和自己见面,所以笔友之间的“交谈”,有时反倒比天天见面的朋友更来得坦白。

  最喜欢交笔友的年龄,当然和一个人最喜欢幻想的年龄是有关的:根据统计,大约呈十五岁到十八岁左右。

  而高彩虹全年刚好十六足岁。

  高彩虹是妻子的表妹,我结婚那一年,她还是跳跳蹦蹦,只喜欢吃冰琪琳和汽水的小女孩,但是几年一过,当她穿起高跟鞋、旗袍,眼睛上涂得五颜六色之际,你是绝不能将她和几年前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的了。

  彩虹的生性恨活泼,一切流行的东西都会,她也喜欢交笔友。

  我和彩虹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我是她的表姐夫,她见了我多少有点拘谨;找猜想她不怎麽高兴见到我,但是她和她的表姐倒是感惰十分好的。

  那一天,彩虹竟然破例走到我的面前,我正在场台上看报纸。

  这几天的天气,很不正常,闷而湿热,在冬天有这样的天气,真是怪事。

  彩虹来到了我的身前,叫了我一声。

  我向她笑了笑,道:“你来了麽?吃了饭再走,和你表姐多玩一会。”

  我和她之间,似乎只有那几句话可以说,而在经常,她一定是高高兴兴地答应着,转身走了开去。

  可是今天,她的态度都有对不寻常。

  她又叫了我一声,然後道:“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表姐夫。”

  我放下了报纸,道:“有甚麽事,你只管说好了!”

  她脸上红了一下,神情十分腼腆,道:“表姐夫,我有一个朋友,明天要来见我。”

  她的诂,听来实在是没头没脑的,她有一个朋友,明天要来见她,都和我有甚麽关系?

  为甚麽要找我来商量?

  但是我都没有说甚麽,只是微笑着鼓励她说下去。

  彩虹继续道:“我从来没有见遇他,表姐夫,我们是在信上认识的。”

  “噢,是笔友。”

  我明白了。

  “是的,是笔友。”

  彩虹道。

  “彩虹,”我略想了一想:“如果是笔友的话,都最好不要见面,很多笔友在一见面之後,从此以後就不再通信了。”

  彩虹睁了眼睛,道:“会有那样的情形?”

  “当然会,而且还十分普遍,笔友是靠想像力在维持着的,而事实和想像,往往有很大的一段距离,所以见面之後,就……”

  我没有再说下去,彩虹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少女,她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彩虹低下头去,过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表姐夫,我却非见他不可。”

  我有点不愉快,沉声道:“为甚座?”

  彩虹的脸颊红了起来,道:“因为……我爱他。”

  我陡地一呆,大声反问道:“甚麽?”

  也许是我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反问,实在太大声了,是以彩虹吓了老大一跳,连忙向後退去。

  就在这时,妻子走了出来,扶住了彩虹,接着埋怨我道:“你看你,彩虹好意找你商量,你却将她吓了一大跳,她是将你当作兄长,才向你说出她心中话的!”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心中暗忖,如果我有一个妹妹,而她又对我说出都历荒谬的话来,我一定先给她一巴掌,再慢慢来教训她!

  但是,彩虹却不是我的妹妹,她甚至不是我的表妹,而是白素的表妹,我当然不能打她,然而我又绝不能像是和我完全无关的人那样对她表示漠不关心,况且,我也难以掩饰我心中的那种滑稽之感。

  我用一种十分奇怪的声调笑了起来,道:“原来是这样,你爱上了他,现在的男孩子真幸运,竟会有一个从来未曾见过面的少女爱上了他,彩虹,但连见也未曾见过他,这算是甚麽爱情?”

  我自问我的责问是最为名正言顺的,彩虹一定多少也曾感到她的所谓“爱上了他”是极其荒谬的了才对。

  但是,我却完全料错了!

  因为彩虹一听得我那样问她,立时睁大了眼,当我是一个星球怪人一样地望定了我,然後,又像是我犯了不可救药的错误一样,摇了摇头。

  再然後,她叹了一二气,道:“表姐夫,想不到你没有老,但是你却完全落伍了,你知道麽?你们这样的人,已经发霉了!”

  她忽然那样指责我,倒使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道:“我发霉了?或者是,比起你来,我自然没有那麽新鲜,但是我希望听你新鲜的意见。”

  彩虹一挥手,摆出了一副演讲家的姿态来,道:“你刚才问我,连见也未曾见过面,那算是甚麽爱情,对不对?这种问法,便是发霉的问法,是中古时代的”一见锺情“,现在,还讲这些麽?

  “一点也不,表姐夫,你该知道,爱情是心灵深处感情的交流,是人类最深切、最透彻的感情,都应该是触及灵魂深处的,而不应该是表面的。

  而一个人,就算我一天看上二十小时,我所看到的仍然是他的表面,而看不到他的内心的,是麽?“

  想不到彩虹竟如此会说话,我不得不点头。彩虹又道:“可是,我在十三岁开始起,就和他成了笔友,他在和我三年的通信中,已使我彻底地了解了他的为人,了解了他的内心,为甚麽一定要见他?为甚麽我不能爱他?”

  彩虹的话,听来是振振有词的,但是那即是属於爱情至上的理论,我不相信她的笔友如果是一个畸形的怪人,她还会维持她那种爱情。但一则为了她那种认真的神情,二则,妻正对我频频在使眼色,所以我便放弃了出言讥讽她的主意,只是笑着道:“你说得很动人”想不到这一句话,也引来了彩虹的反对,大声道:“什麽叫我说得动人?表姐夫,但难道认为爱情是靠视觉来决定,而不是心灵来决定的麽?”

  我实在忍不住笑,但我还是忍住了,我道:“好,那麽我们该从头讨论起了,你有一个通信三年的笔友,你已爱上了他,他自然地爱你,他明天要来见你了,那麽,我看不出这件事,和我有甚麽可商量的,但你却说要和我商量这件事。”

  彩虹犹豫着,没有出声,白素道:“彩虹要你陪她去接飞机!”

  我笑了起来,道:“要我这发霉的人和她一起去接飞机?给她那新鲜的爱人看到了,不怎麽好吧?”

  彩虹一顿足,嗔道:“表姐夫!”

  我看她的脸袋涨得通红,真是急了,我忙道:“彩虹,别急,我只不过和你开玩笑而已,但是为甚麽要我一起去接他呢?你们一定已商量好了各自戴甚麽标志,以便互祖识别的,对不?”

  彩虹皱起了眉,道:“表姐夫,我……很难说明为甚麾,但是你是经历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的,所以我才觉得要和你来商量一下。”

  我听了之後,更是大惑不解,这其中有甚麽稀奇古怪的事呢?

  我实在想不出来。

  彩虹看到我在犹豫,她便道:“我先让你看最後他给我的那封信。”

  我知道事情一定有点不寻常,是以我忙道:“好的,他信中说些甚麽?”

  彩虹一面打开她的手袋,取出了一封信来,她的精神像是十分焦虑,道:“他写信给我,一直是很有条理的,但是这封信,不但字迹潦草,而且有点……有难语无伦次的样子。”

  我已伸手将信接了过来,抽出了洁白的信纸,那的确这一封极其潦草的信,以下便是这封信的全文:“彩虹:他们一定不让我来见你,但是我却非来见你不可,我一定要来见你,你是我心爱的人,我怎能不见见我的爱人?如果他们的阻拦不成功,那麽,我在十二日早上八时的都班飞机,可以见到你了,当然我希望你到机场来,或者我不能……我不能说甚麽,他们一直在阻拦我,但是我想他们不会成功,但愿他们不成功,愿所有的一切都保佑我能见你。伊乐,你的。”

  我迅速地看完了整封信,然後抬起头来,道:“彩虹,彷佛有些人不让他来见你。”

  彩虹点头道:“看来像是那样,但是三年来,伊乐从来也未曾向我提及过他有些甚麽和他有关系的人,是可以阻止他行动的。”

  我有点不明白,我道:“难道他只是一个人?譬如说,他的父母,或者他的监 人,或者他是像我那样发了霉的人,不赞成他千里迢迢,来看一个未曾谋过面的沙女,而且爱上她?”

  “不,不,”彩虹立时道:“伊乐没有父母,他说他根本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他也没有监护人,他说有六个人是照料他的。”

  “他是一个富家子?”

  “我想是的,”彩虹说:“不然也怎可能有六个人照料他?但是表姐夫,我却不是为了这才爱他的,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对这一点,我倒是毫无疑问的,我略想了一想,道:“你是否曾想到,都些想阻止他来见你的人,伊乐信中的所谓”他们“,就是都照料他的六个人?”

  彩虹摇着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来也未曾想到他的行动,会受人阻拦,而从来也不能想像他会是一个那样没有勇气的人,会因为人家的阻拦,而改变了他的行动,他一定会来的!”

  我看出彩虹在讲那句话的时候,态度神情,都是很认真的。

  我又问道:“那麽,在你的想像之中,他应该是怎样一个人呢?”

  彩虹一听,脸上焦虑的神情,立时消退了不少,自她的脸上,现出一种异样的光采来。

  她道:“伊乐几乎是一个完人,他甚麽都知道,他学识之丰富,决不是我所能形容的,他……我想你见了他,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我笑了起来,道:“你说得他那麽好,那我一定要见一见他了。好的,明天我起一个早,你先到我这裹来,然後我们一齐到机场去。”

  我道:“那我却不能预言,你应该更明白这一点,因为你了解他,你有他的照片?”

  彩虹摇着头,道:“没有,我们没有交换过照片。”

  我皱了皱眉,道:“那麽,你凭什麽认出他来了?”

  彩虹想了一会,道:“我想我一看到他,就可以认出他来的,不知道为了甚麽,我有这个感觉,感到他即使杂在一万个人中间,我也可以认出他的。”

  彩虹仍不免有点忧虑,道:“表姐夫,你说他……会不会终於不能成行呢?”

  我没有再说甚麽,因为我明白彩虹为甚麽会有那样的感觉。

  她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感觉,是因为她长期来和伊乐通信,久而久之,凭藉着她自己的想像,塑造了伊乐的形像。

  虽然在她脑中塑造成功的伊乐,只是她的想像,但是她却固执地相信着这个想像。

  笔友见面,往往会造成悲剧,那就是因为想像和事实,总是有距离,而有时距离,又十分之大的原故。

  然而,对於彩虹和伊乐的事,我却并不十分耽心,因为伊乐不管怎样,总是一个环境优裕,而且勤力向学、学识丰富的年轻人。

  也就是说,伊乐的实际情形,和彩虹的想像,可能不会相去太远的。

  我只是道:“好的,但记得明天一早来?”

  彩虹和她的表姐,一齐离开了阳台,我继续看我的报纸,但是我发觉我的精神,竟不能集中在报纸上,我放下了报纸,向远处望去。

  远处的山,被浓雾阻隔,形成一层层朦朦胧胧的山影,看来十分美丽,但是山上的建筑物,却也完全隐没看不见,我陡地感到,彩虹此际的心情,一定和我这时所看到的景象相类的;她有一个朋友叫伊乐,她甚至已爱上了他,但是,伊乐是甚麽样子的,她却未曾见过,伊乐还躲在浓雾之中!

  我伸了一个懒腰,希望明晨八时,飞机到达之後,浓雾便会消散,我们都可以见到伊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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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4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38:49
  第二部:出色之极的信件

  第二天,早上六时半,天还只有朦朦光时,彩虹便已经来了。

  幸而白素早已起身,连忙将我从床上拉了起来,等我见到彩虹的时候,是六时三刻。

  彩虹经过小心的打扮,她选择了一件十分淡雅的服装,那件米白色的服装将她显得高贵、大方和成熟,我一看到她,便点头道:“彩虹,你拣了一件好衣服。”

  “那是伊乐设计的,表姐夫!”

  彩虹高兴地回答:“他是在三个月前,将图样、显色一起寄来的,他信中还说,经过了三年的通信,他深深地信这件他设计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一定是最适合不过。”

  我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我道:“很不错,你的那位笔友,他可以成为一个第一流的服装设计师!”

  彩虹更高兴了;但不论她如何高兴,总难以掩饰她昨天晚上一夜未睡的疲倦神态。

  我心中已然感到,如果那个伊乐先生不能依时来到的话,那麽对彩虹而言,一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白素也在耽心这一点,她偷偷地问我,道:“你看表妹能见到她的笔友麽?”

  我笑着回答:“不必紧张,就算她的笔友因故不能来,难道她就不能去看人家麽?”

  白素笑了起来,道:“你倒想得周到。”

  七时十分,我和彩虹一齐到机场了,一路上,彩虹不断埋怨我将车子开得太慢,又在每一个红灯之前顿足表示不耐烦,说城市交通管理不善。

  但事实上,当我们到达机场的时候,只不过七点四十分,彩虹急急地到服务台前去询问,那班航班在八时正抵达,於是她又开抬抱怨时钟走得太慢,好不容易,飞机在跑道上停了下来,她又急不及待地奔向闸口。

  在闸口又等了二十分钟,在那二十分钟之中,彩虹不住地攻击海关的旅行执照检查制度和行李检查制度,使我不得不劝她,道:“彩虹,你以为伊乐会喜欢见到一个一小时以来,不断埋怨这、埋怨那的女孩子麽?”

  彩虹叹了一声,“我多麽心急想见他!”

  我当然明白她的心情,那是她的初恋,她不知为她初恋的对象作出了多少幻想,如今,她以为她的幻想会变成事实了,所以她不能不心急。

  第一个旅客从阐口走出来了,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生意人,接着是一对新婚夫妇般的青年男女,然後是两个老妇人,再接着,是一队奇形怪状服装的乐队。

  跟在那队乐队之後的,是一个身形高大,肤色黝黑,像是运动家一样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在走出阐口的时候,正在东张西望,彩虹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她推着我,道:“表姐夫,你过去问问他,他可能就是伊乐?我倒愿意这年轻人就是伊乐,是以我走向前去,向他点了点头,道:”阁下是伊乐先生?“

  那年轻人奇怪地望看我,道:“不是,我叫班尼。”

  我连忙向他道歉,後退了一步,回头向彩虹望了一眼,摊了摊手作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彩虹现出十分失望的神色来。

  这时,那叫着班尼的年轻人,已和一个穿着软皮长靴和短裙的少女,手拉着手走开去了。

  我看到彩虹又伸手向阐口指着,我回过头去,看到在几个绝不可能是伊乐的人之後,又有一个看来神情很害羞的年轻人,提着一只箱子,走出了阐口。

  我知道彩虹的意思,她又是叫我去问那年轻人,是不是伊乐?

  那实在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差使,但是我既然陪着她来了,却也不能不问,是以我又走了上去,微笑着,道:“是伊乐先生?”

  那年轻人的神情有点吃惊,忙道:“不,不,你认错人了,我叫赵驹。”

  我不得不再度退了下来,回头向彩虹望去,彩虹面上失望的神色,又增加了不少。

  我再继续等着,陆续又有四三个年轻人走出来,每一个年青人走出来,我总上前问他们是不是伊乐,但是他们的回答都是“不是”!

  半小时之後,看来那一班班机的旅客,已经全走出闸口了,我退回到彩虹的身边。

  彩虹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才道:“他,他没有来。”

  我安慰着她,道:“或许我们错过了他,待我去向空中小姐要旅客名单看看。”

  我向闸口走去,对一位站在闸口的空中小姐,提出了我的要求,那位美麓的空中小姐犹豫了一下,我向彩虹指了一指:“她在等一个她未会过面的笔友,不知是不是我们错过了他,还是对方根本没有来,所以才希望查看一下旅客名单。”

  “他的笔友叫甚麽名字?”

  空中小姐问。

  “伊乐。”

  我回答。

  空中小姐开始查看她手上夹子上的旅客名单,她查阌得十分小心,且结果她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这班客机上没有这位先生。”

  我向她道了谢,那位空中小姐十分好心,她又告诉我,一小时後还有一班客机,也是从那个城市中飞来的,或许他在那斑客机上。

  我再次向她道谢,然後回到了彩虹的身边,向她转达了那位空中小姐的话。

  彩虹叹了一聱,道:“不会的,他既然在信上说得很清楚,是搭八时正抵达的那班飞机来,不会改搭下一班的,一定是他信中所说的都些人,不让他来,可是,他为甚麽会被人阻拦得住呢?”

  我很不忍看彩虹那种沮丧的神情,道:“你可以写一封信去问问他。”

  彩虹摇着头,通:“不,我要打一封电报去问他,叫他立时给我回电。”

  我道:“好,那也是一个办法,我们可以立时在机场拍发这个电报,你记得他的地址麽?”

  彩虹勉强笑了一下,通:“表姐夫,我和他通信通了三年,怎会不记得他的地址?”

  我陪着彩虹去拍出了那封电报,电文自然是彩虹拟的,我不知道内容,但是那一定相当长,长到了彩虹的钱不够支忖电报费而要我代付的程度!

  彩虹在和我一起离开机场时,才道:“表姐夫,回电地址,我借用你的地址,我怕爸爸突然看到有电报来,会大吃一惊。”

  我忙道:“那不成问题,我们一齐回家去等回电好了,我想,不必到中午,回电一定可以来了。”

  彩虹满怀希望而来,但是却极度失望地回去,一路上,她几乎一句话也未曾讲过。

  到了家门口,白素迎了出来,一看到我们两人的神情,她也知道发生了甚麽事情了!

  而彩虹则立即向她的表姐奔了过去,哭了起来。

  白素忙用各种各样的话安慰着彩虹,我自显自走了开去,心中在暗忖,这伴事,是不是就只是伊乐忽然受了阻拦,不能前来那样简单?

  但是我想来想去,却不可能有别的甚麽事发生,是以我也只将彩虹的哭泣,当作一种幼稚的行径,心中多少还有点好笑的感觉。

  彩虹足足哭了一小时有馀,然後,她红着哭肿了的双眼,在门口等回电了。

  我告她,电报最快,至少也得在十二时才会来,但是她都不肯听我劝,咬着唇,一定要等在门口。

  读者诸君之中,如果有谁尝试过去劝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叫她不要做傻事,那就可以知道,那一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劝了两次,也不再劝下去,任由得她在门口等着。

  这一天清晨时分,还见过一丝阳光,但是天色越来越阴沉,到了将近中午,天色黑得如同黄昏一样,而且还在下着雨。

  彩虹一直等在门口,我也知道她一直等在门口,因为白素不时走进来,在我面前唉声叹气。

  一直到达了中午,已快到一点锺了,我才听到白素在劝彩虹不要再等,但彩虹则固执地道:“别理我,表姐,你别理会我好不好?”

  白素又来到我对面坐了下来,她刚坐下,便听得门口传来了一声吆喝,道:“收电报!”

  我们两人一齐跳了起来,一齐奔下楼梯,到了大门口,我们看到送电报的人,已纪骑着摩托车走了,而彩虹手中,则拿着一封电报,一动不动地站着。

  由於她背对着我们,我们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但是我的心中却在奇怪,何以她等了两三个钟头,等到了电报,却不将之拆开来?

  我的心中正在奇怪,白素已忍不住道:“彩虹,快将电报拆开来看看,伊乐怎麽说?”

  彩虹本来只是木头人一样地站着的,但是白素的话才一说出口,她的身子,便像是雷击一样,震动了起来,她转过身来。

  她脸上可以说一点血色也没有,她望了我们一眼,将手中的那封电报,放在桌上,就向外走了出去。

  我一个箭步跳向前去,伸手抓起那封电报来。

  一抓到了那封电报,我便已明白何以彩虹的面上,会变得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那并不是伊乐的回电,而且不过是电报局的通知书,通知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尊驾於上午八时四十二分拍发之电报,该地址并无收报人,无法投递。

  没有伊乐这个人了!

  我抬起头来,彩虹像是一个梦游病人一样,仍然在向前走着,我大叫一声,道:“快去追她回来。”

  白素奔了出去,她本来也是对中国武术有极高造造诣的人,但自从结婚以来,她几乎还未曾用那样快的速度奔跑过,她赶到了彩虹的身边,她几乎是将彩虹硬生生拉进屋子来的。

  她又接着彩扛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忙道:“彩虹,别着急,事情总有办法的。”

  彩虹缓缓地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她摇头是什麽意思,我又道:“彩虹,最主要的是你对他有没有信心,他是不是有可能是故意在避开问你。”

  “不会!”

  彩虹立即回答。

  “那就行了,那我们就可以假定,是有一些人在阻拦着他和你的见面,那种阻拦,一定可以打破的,请你相信我。”

  彩虹苦笑,道:“怎麽………打破它呢?”

  “首先,我要研究研究伊乐这个人,彩虹,三年来,他的来信,你都藏着?”

  “是的。”

  “拿来给找看,你从他的信中,或者看不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我却是一定可以看得出来的!”

  彩虹略有为难的神色,但是她随即点头道:“好的我这就回家去拿。”

  我忙道:“叫你表姐陪你去。”

  彩虹苦涩地笑着:“不必了,你认为我那样经不起打击?就算只是我一个人,也可以经受得起,何况还有你们两人帮助我。”

  我道:“我的意思是叫你的表姐驾车送你去,那你就可以快怏些回来我实在急於知道这个伊乐是怎样的人和他的家庭背景。”

  白素听得我那样说,立时便挽着形虹,向外走了出去。

  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思索着何以那封电报,会无法递交的原因。

  我心想,唯一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伊乐的家人,反对伊乐和不相识的少文谈情说爱,伊乐所住的那个城市,正是民风十分保守的城市,但是我还是不能肯定,那必须等我看到了伊乐的全部来信之後,才能作出决定。

  白素和彩虹在半小时之後就同来了,在彩虹的手中,揍着一只盒子当她揭开盒盖的时候,盒中满满一盒是信,至少有一百多封。

  在信封中,她还都小心地注明收到的日期,和将信编了号。

  我接过了所有的信,道:“别来打扰我,我要好好研究这些信件。”

  我走进了书房,关好了门,开始根据彩虹的编号,看起伊乐的信来。

  伊乐的信,在开始的二三十封,并没有什麽特别之处,但是到了编号“三十”之後的那些信,都是一篇辞情并茂,罕见的散文!

  真难使人相信,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那是伊乐的信中说的),会有那样美妙的文笔。

  而越向下看去,越是令我惊异臭,因为伊乐不但文笔好到了极热,他知识的渊博,更是使我叹为观止,他几乎什麽都懂有,一封极长的信,是和彩虹讨论第二次世界大载後期的太平洋逐岛战的,我不以为像彩虹那样的女孩子,会对这个问题有兴趣。

  但是,任何女孩子面对着那样知识深邃的讨论,都会心仪的。

  那一封长信,我相信即使叫当时盟军最高负责人来写,也不能写得更好些。

  而他几乎是什麽都懂的,大约彩虹曾写信给他向他,诉说过一些身体不舒服的事,所以有一封信中,他开列了一张中药方。

  在那张中药方下面,彩虹写着一行字:只喝一次就好了,不过,药真苦!

  二十岁的年轻人,会开中药方子,而且药到痛除,会讨论文学、艺术,军事、政治、考古、历史、地理,种种问题,曾作最佳妙的时装设计。

  老实说,我再也不奇怪彩虹虽然未曾见过他,但是如会爱上他了。

  关於他家庭中的事,伊乐说得很少。

  他看来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父母,但是的确,他有提到有六个人在侍候他,他还有提及过一个“脾气古怪,经常补充他知识”的老人。

  但是他未曾说明那老人和他的关系,看来像是家庭教师。

  我一封又一封信看着,一直看到几乎天亮,我才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所有的信中,绝没有一封,是谈论到运动的!

  彩虹是一个十分好动的少女,几乎每一种运动她都喜欢,但是伊乐在这方面的趣味,显然是和她不合的,因为伊乐对於世界知名的一切,和历次世界运动会的经过,都知道得十分详细,然而他的信中却从来未曾提及他自己曾参加过什麽运动!

  当我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我觉得我已对整件事,有了一个概念!

  我闭上了眼睛,在我的眼前,好像已浮起了一个有着一双充满了智慧的眼睛,但是面色却异常苍白的青年人,我似乎还仿佛看到这个青年人坐在轮椅上,他是残废,生理上有缺憾,这就是他最後终於不敢来见彩虹的原因。

  而我也像是已看到了结局,彩虹是一个有着如此狂热情绪的少女,不论伊乐是怎样的一个,她既然已爱着他,一定仍会爱他的。

  於是,我又好像看到了大团圆的结局。

  但是,我知没有再向下想去,因为我发现我自己所设想的,太像一篇令人作呕的流行小说或是爱情文艺悲喜剧了。

  现实生活中是不是会有那样的情形,真是天晓得。

  我在书房的安乐椅上躺了下来,睡了两个来钟头,然後才打开了书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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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5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39:07
  第三部:一个大军事基地

  我一打开书房门就吓了一跳,因为彩虹竟挨在门框上睡着了。

  我的开门声惊醒了她,她睁开眼,跳了起来,道:“表姐夫,你在他的信中,看出了一些什麽来?”

  我用十分轻描淡写的口气道:“彩虹,伊乐像是不喜欢运动,对不?”

  彩虹点了点头,道:“是的,他信中从来也未曾向我提起过参加任何运动过。”

  我慢慢向前走着,彩虹跟在我的後面。

  我又道:“他的信中,好像也从来未曾提及过他曹到什麽地方去玩或是去游历,对不对?”

  彩虹点了点头。

  我站定了身子,这时白素也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我又道:“伊乐给你的所有的信,谈的都是静态的一面,全是他所知的一切,他为什麽从来也不谈起动态的一面,例如他今天做了什麽、昨天做了什麽,难道你的信也是那样的。”

  彩虹又呆了半晌:“当然不是,我常告诉他我做了些什麽,我曾告诉他我打赢了全校选手,取得了乓乓球冠军,我告诉他很多事。”

  我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些,道:“彩虹,那你可曾想到他为什麽从来不向你提及他的行动?”

  彩虹怔怔地望了我半晌,才道:“表姐夫,你的意思是他………他……”

  彩虹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措词才好,或者是她已然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但是由于心中的震惊,所以讲不出来。

  我接上口去,道:“他一定有异乎常人的地方,彩虹,你明白了麽?”

  彩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表姐夫,你是说,伊乐是残废?他不能行动?”

  “那只是我的猜想,彩虹。”

  为了怕彩虹受的打击太大,我连忙解释着。

  彩虹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向前走去,她是向着一堵墙走去的,在她几乎要撞到那堵墙时,我叫了她一声,她站定了身子。

  她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也不出声。

  我和妻互望了一眼,各自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我已将我一夜不睡,研究伊乐来信,所推测到的结果,对彩虹说了出来。

  对彩虹而言,那自然是一个十分可怕的结果,彩虹自然深受打击,而我们也无法劝说。

  过了足有三五分钟之久,彩虹才转回身来。

  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她面上的神情,却不像是受了什麽深重的打击,而相当开朗。

  她道:“伊乐真是太傻了,他以为他自己是残疾、我就会不爱他了麽?”

  这正是我昨天晚上便已经料到的结果,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彩虹虽然只有十六足岁,但是她是个早熟的孩子,我相信她自己已有决定能力。

  彩虹又道:“他有那种莫名其妙的自卑感,我一定要好好地责备他,现在,事情已很简单了,?par”你有了解决的办法?“我问她。

  “是的,他不肯来见我,那麽解决的方法自然是我去见他!”

  彩虹十分坚决地说。

  彩虹会讲出那样的话来,我也一点不觉得意外。

  可是,在这时候,我总觉得我对伊乐的推测,可能是犯了什麽错误。

  但是究竟是什麽错误,我却说不上来。

  我只是想到,要来看彩虹那也是伊乐自己的提出的,他之所以不能成行,好像并不是受了他自己自卑感的影晌,而是因为有人在阻拦。

  如果他是一个十分自卑的残废者,那麽,他如何会有勇气表示要来见彩虹呢?

  但是这一个疑问,我暂时无法解决。

  而白素听得彩虹说她要去见伊乐,白素不禁吓了一大跳,忙道:“表妹,那怎麽行?舅父、舅母第一不会答应,你学校也不会让你请假的!”

  然而彩虹却固执地道:“我不管,我什麽也不管,我一定要去见他。我已不算小了,我可以去见他的。表姐夫,谢谢你替我找到了问题的关结!”

  她向我们挥了挥手,跳下了楼梯走了。

  白素叹了一声,道:“理,你看着好了,不必一小时,我们这裹,一定会热闹起来了。”

  我明白她那样说是什麽意思,是以只是笑了笑。

  白素的估计十分正确,不到一小时,彩虹又回来了,她鼓着腮,一副闹别扭的神气。

  和她一齐来的,是白素的舅父,满面怒容,再後面便是白素的舅母,鼻红眼肿,正在抹着眼泪。

  凡是女儿有了外向之心、父母的反应,几乎是千篇一律的,父亲发怒,母亲哭。

  做父母的为什麽总不肯想一想,女儿也是人,也有她自己的独立的意见?

  白素的舅父在年轻的时候,是三十六帮之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这时虽然已届中年,而且经商多年,但是他发起怒来,还是十分威武迫人。

  我和白素连忙招呼他们坐了下来,舅母哭得更大声了,拉着白素的手,道:“你看,你叫我怎麽办?她书也不要读了,要到那麽远的地方去,去看一个叫伊乐的人,谁知道这个伊乐是什麽样的人!”

  舅父则大声吼叫着,道:“让她去——她要去就让她去,去了就别再回来,我当没有养这个女儿。”

  而彩虹呢,只是抿着嘴不出声。

  脸上则是一副倔强的神态。

  舅母听得舅父那样说,哭得更厉害了,白素俏俏地位着我的衣袖,道:“你怎麽不出声?”

  本来,我不想将这件事揽上身来的,因为彩虹那样的爱情,在我这已“发霉”人看来,也未免是太“新鲜”一些了。

  但是,如今的情形,却逼得我不能不出声,不能不管这件事了,我叹了一声,道:“不知道你们肯不肯听从我的解决办法?”

  舅母停止了哭声,舅父的怒容也稍卸,他们一齐向我望来,我道:“看彩虹的情形,如果不给她去,当然不是办法,但是她却从来未曾出过远门,而且那边的情形,究竟怎样,也不知道,唯一的办法是由我陪她去,你们可放心麽?”

  我话才一出口,舅母已然频频点头。

  舅父呆了半晌,才道:“谁知道那伊乐是什麽人,彩虹年纪还轻,只有十六足岁——”

  不等他讲完,我就知道了他的意思,是以我忙打断了话头,道:“所以,你们两位必须信得过我,给我以处理一切之权,我想表妹也愿意和我一起去的。”

  我向彩虹望去,她点着头。

  舅父面上,已没有什麽怒容了,他叹了一声,道:“只是麻烦了你,真不好意思。”

  我笑道:“千万别那麽说,我们是自己人,而且那城市是一个十分好玩的地方,我还未曾去过,正好趁此机会好去玩一玩。事情如果就那样决定了,那我立即通知旅行社,替彩虹办旅行手续。”

  他已经同意彩虹去探访伊乐了,可是当他向彩虹望去时,还是沉着脸,“哼”地一声,我和白素两人,心中都觉得好笑,因为世上决不会有人,再比他爱彩虹爱得更深的了,但是他却偏偏要摆出父亲的威严来,那确然是十分有趣的事。

  我留他们晚饭,第二天开始,彩虹就准备出远门了。

  五天之後,一切手续都以十分快的速度办好,下午十二时,我和彩虹一齐上了飞机,向南飞去。

  在飞机上,我对彩虹道:“我们到了之後,先在酒店中住下来,然後,再由我一个人,根据地址去看看情形,你在酒店等我?”

  彩虹立即反对:“不,我和你一起去。”

  我道:“那也好,但是你必须作好思想准备,我们就算依址造访,也不一定见得到他,这其中可能还有一些我们不能观测的曲折在。”

  彩虹的面色又变得苍白,道:“会有什麽曲折?”

  “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尽我所能,使你见到伊乐。”

  “表姐夫,如果伊乐是一个残废,你想爸会怎样?”

  “别问爸会怎样,妈会言怎样,彩虹: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只要问你自已怎样就可以了!”

  彩虹点着头,她忽然抱歉地对我笑了一笑,道:“表姐夫,我曾说你发霉了,很对不起。”

  我被她逗得笑了起来,道:“你不必介意,我和你未曾相差一代,但却也差半代,在你看来,我们这些人,就算不是发霉,至少也是变了味儿。”

  彩虹也笑了起来,飞机在云层之上飞着,十分稳定,彩虹大约是连日来太疲倦,不一会就睡着了,我闭上了眼睛,在设想着我们可能遇到的事。

  飞机降落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那城市的机场,不算落後,可是办事人员的效率,却落後到了可怕的程度,在飞机场中足足耽搁了一小时,至少看到了十七、八宗将钞票夹在护照中递过去的事,才算是通过了检查,走出了机场,已经是万家灯火了。

  我们搭车来到了早已订好的酒店之中,才放下行李,彩虹便嚷着要去找伊乐了。

  我一则扭不过彩虹,二则,我自己也十分心急,也想早一点去看看伊乐是怎样的人,我通知侍役者我们找一辆由中国人驾驶的出租汽车,等到侍役通知我们,车子已在门口等候之後,我们下了楼。

  那司机看来更老实,我将伊乐的地址讲了他听,他听了之後,扬起了双眉,现出奇怪的神色来,我道:“我们到了之後,你在外面等我们,我会照时间付酬劳给你的,你可愿意麽?”

  “愿意,当然愿意,”司机回答着,他忽然又问:“先生,你是军官?”

  我呆了一呆,实在不知道那司机这样问我是什麽意思。

  我道:“不是,你为什麽那样问?”

  “没有什麽!”

  司机打开了车门,“请上车。”

  我和彩虹一齐上了车,车子向前驶去,城市的夜景十分美丽,虽然有一些小街巷十分之简陋肮脏,但是在夜晚,它们却是被夜色隐藏起来的,可以看到的,全是有霓虹灯照耀的新型建筑。

  渐渐地,车子驶离了市区,到了十分黑暗的公路上,我不免有些奇怪:“你记得那地址麽?”

  “记得的,先生。”

  “是在郊区?”

  “是的,离市区很远,那是一个小镇——要经过了一个小镇之後,才能到你要去的地方。”

  “哦。”我心中十分疑惑,那是什麽地方呢?我没有再问,因为看来那司机不像在骗人,所以只好由得他向前驶去。车子以每小时五十哩的速度,足足驶了四十分钟,才穿过了一个小镇。但是那却不是普通的小镇,那镇的房屋全,都十分整齐、乾净,而且,房屋的式样,都是划一的,当车子经过一座教堂之际,我更加惊疑!如果在领上看到一座佛寺,那我一定不觉得奇怪,因为这裹的佛寺是世界知名的,但是我却看到了一座教堂,我忍不住问道:“这是什麽镇?”

  司机道:“这镇上住的,全是基地中的人员。”

  “基地,”我更奇怪了,“您说什麽基地?”

  司机突然将车子停了下来,转过头,扭亮了车中的小灯,用十分奇怪的眼光看看我,将我刚才告诉他的地址,复述了一遍,道:“先生,你不是要到那地方去麽?”

  “是啊,那是——”“那就是基地,是市郊最大的军事基地。”

  我呆住了,那实在是再也想不到的事情,难怪那司机曾问我是不是军官,因为找要去的地方,正是一个庞大的军事基地。

  难道伊乐竟是军事基地中的一员?

  如果他是的话,那麽他又如何可能是残废呢?

  这其中究竟有什麽曲折?

  本来,我已想到了好几套办法,来应付我们见不到伊乐的场面的,可是我做梦也想不到伊乐的地址,会是一个重事某地!

  我连忙向彩虹望去,彩虹也知道了我的意思,她急忙道:“是那个地址,三年来,我一直写的是一这个地址,他也一直可以收到我的信!”

  在那样的情形下,虽然我心中十分乱,但还是需要我的决定,所以我道:“向前去。”

  司机道:“先生,你连那地址是军事基地也不知道,我看你是很难进去的。”

  我吸了一口气道:“你只管载我们去,到了不能再前进的时候,由我来应付,决计不会使你为难的,你只放心好了。”

  我虽然那样对司机说着,但是到时究竟有什麽办法可想,我却一点也想不出来。

  而且,要我想办法的那一刻,很快就到来了。

  车子又向前驶出了半哩,便看到了一股强烈的光芒,照在一块十分大的招牌上。

  那路牌上用两种文字写着“停止”。

  还有一行较小的字则是“等候检查”。

  同时,还可以看到在路牌之後,是十分高的刺铁丝网,和两条石柱,石柱之旁,各有一只岗亭,在两只岗亭之间的,是一扇大铁门。

  大铁门紧闭着,再向前看去,可以看到零零落落的灯光,那是远处的房屋中传出来的,在基地之中,好像还有一个相当规模的机场,但因为天色很黑,是以看得不是十分清楚。

  司机停下了车,两个头戴钢盔,持着冲锋枪的卫兵,走了过来,一边一个,站在车旁。

  彩虹吓得紧握住我的手,她一直在和平的环境中长大,几时曾见过那样的阵仗,那两个卫兵中的一个,伸出手来,道:“护件。”

  我感到喉头有些发乾,但是我还是道:“我没有证件,我们刚从另一个城市飞来,是来找一个人的,我们希望见他。”

  那两个卫兵俯下身,向车中望来。

  他们的眼光先停留在我的身上,然後又停在彩虹的身上,打量了我们一分钟之久,其中一个才道:“我想你们不能进去,基地是绝不准没有护件的人出入的,你们应该明白这一点。”

  “那麽”我忙道:“是不是可以通知我们要见的人,请他出来见我们?”

  卫乓略想了一想,道:“好,他叫什麽名字。”

  “叫伊乐。”

  彩虹抢着说。

  “军衔是什麽?”

  卫兵问。

  彩虹苦笑着:“我不知道他有军衔,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军人。”

  卫兵皱了皱眉道:“那麽,他是在哪一个部门工作的,你总该知道。”

  彩虹又尴尬地摇着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写信给他,写这个地址,他一定收得到的。”

  彩虹又将那地址念了一遍。

  卫兵摇着头道:“不错,地址是这里,但那是整个基地的总称,看来很难替你找到这个人了,小姐。”

  我忙道:“那麽,他是如何取到来信的呢?”

  卫兵道:“通常,没有写明是什麽部门的信,会放在饭厅的信插中按字母的编号排列,等候收信人自己去取。”

  我道:“那就行了,这位伊乐先生曾收到过这位小姐的信,三年来一直如此,可见他是这某地中的人员,你们能不能替我查一查?”

  那卫兵显得十分为难道:“这不是我们的责任,但如果你们明天来,和联络官见见面,那麽或者可以有结果的,现在只好请你们回去了。”

  我也知道,如果再苛求那两个卫兵,那是不可能的事,我拍着彩虹的手臂,道:“看来我们只好明天再来一次了!”

  彩虹无可奈何地点着头。

  那司机显然不愿在此久留,他已急不及待掉转了车头,向回途驶去,不一会,又经过了那小镇,四十分钟後,又回到了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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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6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39:29
  第四部:根本没有这个人

  当我们回到酒店之後,她进了自己的房间,道:“表姐夫,我想睡了。”

  我安慰着她,道:“明天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的了,你不必着急,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彩虹苦笑着,点着头,关上了房门,我回到自己的房中,我叹着气倒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睡着。直到我被一阵拍门声驾醒,睁开眼来,才知道天色已经大明了。我连忙开了门,彩虹已是满面埋怨之色,站在门口,道:“表姐夫你忘记我们要做什麽了?”

  “记得,记得,”我连忙说:“我是立时可以出发的,但我们去得太早也没有用,你吃了早餐没有?”

  “我吃不下。”

  彩虹摇着头。

  我匆匆地洗了脸,我的动作已经够快的了,但是还被彩虹催了六七次之多,我们一齐走出酒店的大门,门童替我们叫来了车子。

  四十分钟之後,我们又在昨天晚上到过的那两个岗亭之前了,我向卫兵解释着,我们要找一个人,他是在这个军事某地中工作的,他叫伊乐,并且告诉他,昨天晚上我们已经来过,我们希望能见联络官。

  一个卫兵十分有耐心地听完了我的话,他回到岗亭去打电话,另外有一个卫兵,用枪对准了我们,那出租车的司机,吓得面色发白,身子也在发抖。

  那卫兵在五分钟後,又来到了车旁,道:“麦隆上尉可以接见你们,但是你们不能进基地去,没有特准的证件,任何入都不准进基地去的,这是最高当局的命令,谁也不能违反。”

  我问道:“那我们如何和这位上尉见面呢?”

  “在前面的驻守人员宿舍中,另有一所办公处,是联络官专用的,你们可以到那裹去见他。而且你们也不能再到这裹来,这种行动是不受欢迎的。”

  我苦笑着,道:“如果我们找到了要找的人,你想我们会喜欢到这里来麽?”

  那卫兵没有说什麽,挥着手,令我们快快离去。

  驶到了那小镇的尽头处,在一所挂着“联络官办事处”的招牌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我和彩虹下了车,走进那房子去,一个年轻的军官拦住了我们,在问明了我们的来意之後,他便将我们带到了一间办公室之前,推开了门。

  在那办公室中,坐着几名军官,一名女少尉抬起头来,那年轻军官道:“这两位,就是想见麦隆上尉的人。”

  “上尉正在等他们,请进。”

  女少尉说。

  我和彩虹走了进去,那女少尉用对讲机将我们的来到,通知麦隆上尉,然後,我们又被带到另一扇门前,敲了门,等里面有了回答之後,才走了进去,见到了麦隆上尉。

  麦隆上尉的年纪也十分轻,大约不会有三十岁,态度和蔼。

  我们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我又将彩虹和伊乐间的事,详细向他讲了一遍。

  麦隆上尉的耐心也十分好,他用心地听着。

  最後,我提出了要求,道:“所以,我想请阁下查一查,那位伊乐先生究竟是在基地的那一部份工作的,并请你通知他,请他和我们见见面。”

  在听了我的要求之後,麦隆上尉的脸上,现出了十分为难的神色来。他沉吟了半晌,才道:“卫先生,高小姐,我十分愿意帮助你们,可是这件事,如实在太为难了。你们或者不知道,我们这军事基地,是需要特别保守秘密的——”我道:“上尉,天下大约也没有不需要保守秘密的军事基地。”

  “是的,但是我们的军事基地是特殊的,基地中的人员,甚至是不能和外界人士接触的!”

  我摇颠道:“不致於吧,基地中的人员,也有眷属,这小镇不是全为他们而设的麽?”

  “是的,但是所有的眷属,都经经严格的审查,两位远道而来——”麦隆上尉礼貌地住了口,他不必讲下去,我们也可以知道他的意思那是他说我们的来历不明,要求又奇特,实在是十分可疑的人物。

  我早已料到了这一点,是以我摊了摊手,道:“上尉,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没有别的证件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但是阁下不妨和贵国的最高警务总监联络一下,向他了解一下这种证件持有人的身份。”

  我一面说,一面将一份证件,放在他的面前。

  那是国际警方发出的一种特殊身份的证明,世上持有这种身份证明的人,大约不会超过六十人,我因为在不久之前,曾帮助国际警方对付过意大利的黑手党,事後经过我的要求,得了这样一份证件。

  那证件上,有五十几个国家最高警务负责人的亲笔签字,而持有这证件的人,在那五十几个国家中,都可以得到特许的行动自由,但麦隆上尉以前显然未曾看到过这样的文件过。

  所以,他好奇地看看这份证件,看了好一会才道:“好的,我会打电话去问,请你们到外面去等一等。”

  我和彩虹退了出来,在外面等着。

  足足等了十五分钟,上尉办公室的门才又打了开来,他笑容可掬地请我们进去,道:“卫先生,你的身份已经查明了,警务总监和国防部也通过了电话,我们将会尽一切可能帮助你,我立即和基地的档案室联络,请坐!”

  我们又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他拿起电话,接通了基地的档案室,要他们查伊乐这个人,一查到之後,立时打电话通知他。

  然後,他放下电话,和我们闲谈着,彩虹几乎没有讲什麽话,她只是心急地望着办公桌上的那一只电话。

  麦隆上尉显然是一个忙人,几乎不断有电话来找他,也不断有人来见他。

  每一次电话钤响起来,我都看到彩虹的脸上,现出了充满希望的神色来,但是在上尉讲了几句话之後,她就又变得十分失望。

  我们足足等了四十分钟之久,那是十分难捱的四十分钟,彩虹已然焦急得不耐烦了,终於,又一次电话铃响了,麦隆上尉拿起了电话:“是的,我是麦隆上尉,你们的调查结果怎样?”

  我和彩虹两人,立时紧张了起来,但是我们都听不到电话中的声音,只听得麦隆上尉在怔了片刻之後,道:“不会吧,怎麽曾查不到?是的,他叫伊乐,你肯定基地内根本没有这个人,请你等一等!”

  他抬起头来,道:“档案室已查过了基地上所有工作人员以及士兵的名单,卫先生,没有伊乐这个人!”

  彩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十分苍白,她紧抿着嘴,却是一声不出,但是我却可以看得出,她是随时可以大声哭出来的。

  这样的结果,对於我来说,却不觉得是十分的意外,因为我早已料到过,“伊乐”个名字,可能只一个假名,因为伊乐的工作单位也未曾告诉过彩虹,彩虹寄给他的信,自然是放在食堂中任何人自己去取的,那麽,他用一个假名,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如今,基地所有人员之中,既然没有这个人,那麽,他用的假名,这一件事更可以肯定了。

  我心中突然对这个“伊乐”恨了起来,他竟是如此无耻卑鄙的骗子,竟用一个假名字来和彩虹通信,令得彩虹对他神魂颠倒,这家伙,我绝不能那样轻易地放过他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看来已经很明朗化了,伊乐是一个假名,使用这假名字的人,一定是在那军事基地之中,只过他的真名叫什麽还不知道,但是要查出他的真名,那也不是什麽难事。

  我忙对麦隆上尉道:“请你让我直接和这位档案室的负责人讲几句话,可以麽?”

  上尉向着电话,道:“中校,那位卫先生要和你讲几句话,是的,请你等一等。”

  上尉将电话交到了我的手中,我首先道:“我是卫斯理,对不起得很,我可能打断了你日常的工作,但是我一定要查到这个人。”

  电话那边是一个相富诚恳的中年人的声音,他道:“我是谭中校,真对不起,我们查遍了所有单位的名册,都没有阁下要找的那个人可是,他一定是在基地之中,伊乐可能是他所用的一个假名。”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谭中校为难地回答:“我又有什麽办法,知道谁是假化了伊乐这个名字的人呢?基地中有上千名人员!”

  “我却有办法的,你愿意帮助我们麽?”

  “请你相信我,我们绝对有诚意帮助你的,国防部曾引述警务总监的话,说你是一个特殊的人物,要我们尽一切可能帮助你。”

  中校这样说,我倒真放心了,我又道:“三年来,写信到基地中,写着伊乐的名字,不但信有人收,而且每一封信,都有回信,收信的那人,自然是在食堂的信插中取到来信的,对麽?”

  谭中校略停了片刻,才道:“我想是的。”

  “那就很易办了,我们再寄一封信来,和以前的信一样,那信也必然被插在食堂的公共信插之中,只要你派人监视着食堂,就可以知道,那封信是什麽人取走的了。”

  谭中校沉吟了一下,道:“你这个办法不错很有用,但是……但是这样的监视,和我们军队的一贯传统,是不相符合的。”

  “中校,”我说着:“在基地中,有一个人格可称是十分卑鄙的人。他虽然未犯军纪,也没有触犯法律,但是他却用十分卑鄙的手段伤害了一个少女的心灵,我想,如果有机会给他叛国的话,他一定不会迟疑的,这样的一个人,你总也想将他找出来的!”

  我的话说到後来,声音已相当激动。

  谭中校也显然给我说服了,他立时道:“好,我亲自去监视谁将会取走这封信,你去投寄这封信好了,请留下你酒店的电话号码,我将会直接和你联络的。”

  我将酒店的名称和我住的房间号码,告诉了谭中校,谭中校挂上了电话。

  我也放下了电话,转过身来,道:“多谢你,上尉,多谢你的帮助。”麦陆上尉的两道浓眉紧蹙着:“卫先生,高小姐,我们的军队之中竟有那样卑鄙的无聊人,连我也觉得难过。”

  我苦笑了一下,彩虹望着窗外,她的声音听来很不自然:“没有甚麽。”

  麦隆上尉道:“一星期之後,我会有半个月的假期,如果你们还未曾离去,我愿意陪你们一齐参观游历我们的国家,也算是——我的一份歉意。”

  我忙道:“上尉,你又没有做什麽事损害了我们,又何必表示歉意?”

  麦隆上尉叹了一声:“可是使得高小姐伤心的人,却和我在同一部队。”

  麦隆上尉的话才说出口,彩虹已突然转过身来,她道:“我没有伤心,上尉,那不值我伤心!不必再写什麽信了,我们回去吧,就从来也没有这件事发生过好了。”

  我立时道:“不行,我非得将这小子从基地中揪出来给他吃一顿苦头,他别以为那样做,不必负什麽责任,法律或者将他不能怎样,但是我的拳头,却不会放过他,你快写!”

  彩虹叹了一声,道:“表姐夫,他一直在愚弄看我,而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他也不能再愚弄我了,还会发生甚麽事呢?”

  我大声道:“不行,你快写信封,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彩虹显然也不知道我执拗起来,也那样难以被人说服,她望了我一会,按照咐吩侍者拿着信纸信封进来,她对着空白的信纸发呆。

  我道:“不必写信了,写了一个信封,塞一张白纸进去,也就可以了。”

  彩虹又呆了半晌,她显然是想到了她以前和伊乐通信的情形,是以心中难过。

  以前,她在写信给伊乐的时候,可能不住地在幻想,在她的幻想中伊乐可能是一个风度翩翩,学识丰富,热情诚实的青年人,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但是现在,幻想如完全被残酷的事实所粉碎了,伊乐是一个化名,是一个不负责任,没有人格的骗子的化名了!

  彩虹呆坐了好久,才写好了信封,我连忙随便摺了一张白纸,塞了进去,亲自到邮局,将那封信寄了出去,在寄出了那封信之後,我就开始等待谭中校的通知,我估计那封信,至迟在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寄达军事基地了。

  那也就是说,最迟到明天中午,我就应该接到谭中校的电话了。

  我一步也不离开我的房问,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一时左右,电话铃果然晌了起来,那边才“喂”了一声,我便已听出那是谭中校的声音,我忙道:“中校结果怎样?”

  “我看到了那封,信卫先生,它一早就被插在信插中,但是午饭已开过了,所有的人都应该到过食堂,可是并没有人拿走那封信。”

  我不禁呆了一呆,这件事,倒颇出我的意料之外,我和彩虹到了这裹,并且向基地方面调查过伊乐,这件事,伊乐是不应该知道的。

  伊乐既然不知道我们已在调查他,那麽他就没有理由不去取那封信!

  我呆住了不出声,谭中校又问我,道:“卫先生,你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我道:“让那封信仍然留在信插中,或许那家伙不想在人太多的时候取走它,中校请你继续进行监视,直到他取走信为止。”

  谭中校说:“好的,看看情形发展如何。”

  我放下了电话,向彩虹看去,彩虹的眼皮还有点肿,但是她的神态却是镇定了许多,她走向窗口,望着街上,道:“表姐夫,我们该回去了。”

  我道:“你可以先走,你离开学校太久了,也不十分好,但是我却要留在这里,继续查下去。”

  彩虹略想了一想,便同意了我的建议,道:“好的,那我一个人先回去。”

  我连忙向航空公司查航机的班期,当天下午,就将她送上了飞机。

  送走了彩虹之後,我的心中轻松了不少,因为我本来最怕彩虹受不起那样的打击,她想到了回家,想到了学校,那我可以说已没有什麽顾虑了。

  那样,我就可以全心全意地来对付伊乐这臭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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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7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39:49
  第五部:冒险入基地

  我从机场回到酒店之後,谭中校打过一次电话来,他留下了话,说是半小时後再打电话来,我在电话旁等着,没多久,谭中校的电话果然来了,可是他所讲的一切,又令我失望的,那封信,仍然在信插上,并没有人取走。

  我渡过了焦躁不安的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一时,谭中校第三次来电话,告诉我那封信仍然在信插上时,我不得不失望了!

  隔了整整的一天,那封信仍然在信插上,那证明伊乐是不会去取那封信的了。

  我实在是想不出这其中的可能来,唯一的可能,只有伊乐已知道我们来了,但是他怎麽会知道的?

  莫非伊乐就是那天晚上,两个卫兵中的一个?

  或者,化名伊乐的,就是谭中校?

  我又和谭中校讨论了一会,我承认这个方法失败之後,只怕没有什麽别的办法可以将那个伊乐找出来,於是我想起了伊乐的那些信来我问谭中校,在某地中可有那样一个学识渊博,几乎无所不知,但是又不喜欢运动的人。

  谭中校的回答是否定的。

  我又问:“那麽,基地中是不是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物,是有六个人在服侍他的?”

  谭中校笑了起来:“那不可能,基地司令的军衔是上将,也不过一个副官和两个勤务兵,不会有六个人服侍一个人的特殊情形。”

  我苦笑着,在那样的情形下,即使我心中一百二十个个不愿意,但却也只好放弃了。

  我道:“对不起,麻烦你了,我想你可以撤销监视,将那封信撕掉算了,我也准备离去了。”

  谭中校倒是真客气:“希望你明白,我真是想帮助你,但是无能为力。”

  我叹了一声,放下电话,开始收拾行李。

  一点结果也没有,多耽下去也没有意思,我自然只好回家去。

  下午五时,我到了机场,飞机是五时四十分起飞,我办完了行李过磅的手续,买了一份晚报,坐了下来,等候召唤上机。

  我实在没有心思去看报纸,因为我是遭受了挫败而回去的,我不能查出一个这样无聊的骗子来痛惩他,那实在十分之不值。

  我只是随便地翻着报纸,但突然之间,我如被一段广告所吸引住了。那段广告所占地位不多,只两个字比较大些而已。

  而我就被那两个较大的字吸引了的,那两个字是:彩虹。

  而当我再去看那些小字时,我心头顿时狂跳了起来,那内文只有几句,但是已足以使我的行动计划,完全为之改变。

  那内文乃是:“我知你已来,但他们不让我见你,我无行动自由,请原谅我,伊乐。”

  我当时是坐着的,但是一看到那段广告,我整个人直跳了起来,我的行动一定太突兀了,是以令得我身边的一位老太太,吓了一大跳。我也来不及向那位老太太道歉了,我奔出机场,召了一辆计程车,一直来到那家报馆中,找到了负责处理广告的人,我指着那段广告问他:“这段广告是由什么人送来刊登的,请你告诉我。”

  那位先生有些阴阳怪气,他用一种非常不友善的态度打量着我,我取出了那证件来,道:“我是国际警方的人员,你必须舆我合作!”

  那人这才道:“一般来说,来登广告的客户,是可以受到保护的,他们的来历、姓名,不应透露,而且刊登的广告,也没有违反法律的地方,除非……除非……”

  他讲到这里,露出了奸笑,和发出乾笑声来。

  他脸上忽然现出十分奇怪的神色来,我忙间道:“怎麽?查不到?”

  “不,查到了”他抬起头来:“可是,那广告……是军部送来。”

  “是军事基地送来,对不对?”

  更正了他的话。

  他点头道:“是,是,是昨天送来的,和一段拍卖一些军事废材料的广告在一起,今天,两段广告一起刊登了出来,你说和那一件大案有关?”

  “是的,”他已经有点起疑,我不能让他有怀疑的机会,是以忙肯定地回答着:“请你将原稿找出来,我要看看原稿,两份我都要。”

  他找了一会,道:“全在这里。”

  他将两张纸递了给我,我先看一张,那是一张拍卖废弃器材的广告,摺成一只信封的样子,上面写着“後勤科发”四个字。

  还有一份,就是那份广告了,广告和登出来的一样,而两张广告的字体,也是一样的,显然是一个人所写的。

  这一点并不值得奇,广告可能是拟好了,交给文书人员去抄写的。

  而我翻过来,又看到了四个字,那四个字是“第七科发。”

  我自然知道,“第七科”只是一个代号,是基於保密的原则而来的,它可能是“保卫科”,也可能是“飞弹科”等,现在我自然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麽科,但是我却已经知道,伊乐是在第七科的。

  伊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看来我的观念,又要来一次大大的改变。

  在未曾来之前,我认为他是一个残废者,但後来,我认为他是一个骗子。

  但是现在,我却不再认为他是一个骗子,而认为他是一个做秘密工作的人,是以他的行动,几乎是没有自由的。

  但是,他是用什麽办法将这份广告送出来,在报纸上刊登,使我能够看到的呢?

  我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但是我知可以肯定,在伊乐这个人的周围,一定有看极其神秘的事情,那些事情的神秘性,可能是我所不能想像的。

  我本来是想立即和谭中校联络的。

  但是我又立即想到,谭中校是基地中的高级军官,如果基於某种神秘的原因,伊乐不能和外人相见的话,那麽他当然是服从决定,而不会违背上级的决定,而全力来帮助我的!

  那也就是说,找谭中校,非但没有用,而且会坏事!

  我看了看手表,早已过了飞机起飞的时间,而我也决定留下来,我自有我的行动计划。

  我将两张广告的原稿摺好,放进口袋中,向那人挥了挥手,道:“多谢你的合作!”

  那人一直送找出报馆门口,还在不断问我道:“究竟你要广告原稿做甚麽?”

  我笑着:“讲给你听你也不明白的。”

  那人和我握手,我离问了报馆之後,到了另一家酒店之中,要了一间房间,然後,我关在房间之中,思索着。

  其实我的心中,早已有了行动的计划,这时,我只不过是检讨我的计划是否可以行得通而已。

  我的决定是:偷进那军事基地去!

  那的确是一个大胆之极的计划,即使我有着国际警方特等的身份证明,但是那军事基地是绝对不许别人进去的,我若是被发现,不堪设想!

  但是我想来想去,却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使我和伊乐见面,我非但要偷进基地去,而且要找到第七科的办公室,想想容易,要实行起来,是十分困难的。

  但是我还是决定那样做。

  我离开了酒店,去买了一些应用的东西,才又回到了酒店之中,一直等到天黑。

  天黑之後,我又离开了酒店,我的第一步行动,就是带着我所买的那些应用之物,走到了酒店的停车场中,偷走了一辆汽车,将那些应用的东西放进了车中,架着车,离开了市区。

  我已到那重要基地去过两次,是以我已记熟了道路。

  当我的车子经过那小镇之後,我便转进了一条支路之中,我知道那条路是通向一片村子去的,而在过了那片林子之後,则是一个小湖。

  这一切,全是我从买到的全市详细地图中查出来的,我将车子驶得十分小心,令得它几乎走已无声息地滑进林子中去的。

  我将车子尽可能停在隐蔽之处,我提着那袋用具,下了车子,我翻过了一片小山坡,已经可以看到围在军事基地外的铁丝网了。

  那种有着锐利的尖刺的铁丝网,足有十二尺高,而且每隔两百尺就有一个相当高的岗楼,大约有二十个,岗搂上的探照灯,在缓缓转动着。

  我伏在地上,打量着眼前的情形。

  要偷进军营去,不是不可能,但是却也相当困难。

  第一,我绝不能被探射灯的光芒照到。

  第二,我必须找到隐蔽的据点以展开活动。

  我在打量了片刻之後,发现那都不是难事,探照灯转动的速度并不快,我离铁丝网约有一百五十尺,而探照灯至少有十二秒是照射不到的,我可以在十二秒的时间冲向前去,在岗搂之下,暂时歇足,只有那里,才是探照灯光芒照不到的死角。

  我在探照灯缓缓转过去之际,便发力向前奔去,奔到了岗楼下,喘了一口气,我还等了两秒钟,探照灯才照回我刚才奔过去的地方。

  我停了半分钟,在工具箱中取出了一支电器匠用的的电笔来,用那枝电笔,轻轻碰在铁丝网上,才碰上去,电笔的尽端,便亮了起来,不出我所料,那是电网!

  这军事基地一定是有着极其秘密的任务的,要不然,虽然每一个军事基地都防守,但也不见得每一个军事基地,都防守如此之严。

  我戴上了一副绝缘的橡皮手套,然後,我取出了一只十分锋利的大钳子,去钳铁丝网,我已经十分小心了,但是钳子钳断铁丝网时,必发出来的那那一声响,仍然令得我吓了一大跳!

  刹那之间,我简直以为我已被人发现了,好像已有十数柄机枪对准了我的背脊一样,令得我的背脊,直冒冷汗,人也僵硬了片刻。

  我喘了口气,才开始去钳第二根铁丝,直到钳断了十根铁丝,弄开了一个可以供我钻进去的大洞。

  我十分小心地从那洞中钻进去,因为这铁丝网上的每一根铁丝,全是带电的,如果我被其中一杖尖刺刺破了衣服,而那尖刺又碰到了我皮肤的话,那实在不堪设想。

  我慢慢地通过那破洞,终於,我的身于穿过了铁丝网,在那一刹间我心情之轻松,真是难以形容的。

  我在草地之上,打了一个滚。

  我本来是想一滚就跳起来的,因为我已经成功地偷进了那军事基地之中。

  但是,我这一滚,却滚出祸事来了。

  我才滚出了几米,突然之间,我身下的地面一软,我整个人向下沉去!

  那竟是一个陷阱!

  幸而我手上还握着那柄钳子,就在我身子将要跌进去之际,我用钳子的柄,勾住了一株小树。

  那株小树显然也不能承受我的力量太多,我另一双手抓住了草,勉力将我自己的身子,拖上了地面。

  当我肯定我回到了结实的地面之後,我再藉着黯淡的星月微光,向下看去,我看到的情形,令我伏在地上,半晌起不了身。

  那是一道足有十尺深的沟,那沟有六尺宽,紧紧挨着铁丝网掘过去的,在黑漆漆的沟底上,插着很多削尖了的竹片,如果我刚才竟跌了下去的话,那麽,我这时一定已血肉模糊,躺在沟底了。

  我呆了好一会,才慢慢站起身来,用力跳过了那道沟,发力向前,奔了出去,五分钟之後,我已奔到了一座非常大的库房之前。

  我在那库房的门前,停了下来。

  我已经偷进军营来了,我的下一个步骤,便是要弄清楚那“第七科”在甚麽地方,才能和伊乐见面。

  我也早已安排好了计划,我走向一条电线杆,那条经过我特意选择的电线杆,几乎是全隐没在黑暗之中的,我爬了上去。

  要分别电线和电话线,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我找到了一根电话线,钳断,然後拉出铜线来,用最迅速的手法,接在我带来的一具电话上。

  当我接好了线,我拿起电话听筒,模仿着谭中校的声音:“怎麽一回事,刚才电话是怎麽一回事?今天是谁当班?”

  我也立即听到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是列上士,刚才电话线好像断了,你现在可以听到我的声音,那就已经没事了。”

  “我是谭中校。”

  我说:“有要紧的事务,你替我接到第七科去!”

  在这时候,我等於下了一个赌注,因为我不知道第七科是不是有人在值夜班的,如果有的话,那我的计划自然进行得很顺利。

  但如果第七科根本没有人值夜班的话,那麽,我还得化一番唇舌掩饰我假冒的身份。

  我的心中,自然十分紧张,只听得接线生立时答应了我,这令得我安心了些。

  接着,我便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道:“第七科!”

  我忙道:“我是谭中校,你们有几个人在值班?”

  那女子像是十分奇怪,这点,在她的音声之中,是可以听得出来的她道:“没有人请病假啊,我们当然是六个人同时值班的。”

  我呆了一呆,六个人同时值班,六个人,这个数字,使我想起伊乐的信中,曾说他是经常和六个人在一起的,那麽,他应该是那六个人中的一个?

  但是好像又有些不对头,因为当那女子说“当然是六个人”之际,像是那是理所当然,绝不容怀疑的事,而伊乐则说有六个人和他在一起,那麽,连伊乐在内,一共应该是七个人才是的。

  我自然没有在那样的情形下,继续想下去,我只是立即道:“我是谭中校,现在,我有一种十分紧急的事命今你,你暂时离开一下,到第五号岗楼附近的库房来见我,快,立即就来。”

  我想,将她引出来,我就可以逼她带我到第七科去了!

  却不料我的话才一出口,那女子已尖声叫了起来:“你不是谭中校,你不知道我们是绝对不能离开工作岗位的!接线生,接线生,这电话是从甚麽地方打来的,你快查一查!”

  我呆了一呆,知道我的计划,已经触礁了,我连忙拉断了电话线,滑了下来。

  我一着地,便听到一阵车声,已经有一辆车子,驶向五号岗亭。

  紧接着,警号便呜鸣的响了起来!

  那显然是五号岗亭中的人,也发现有人弄断了铁丝网,偷了进来,我连忙向前奔去,可是,在不到两分钟之内,至少有二十多辆汽车,开大了灯,从四面八方,驶了过来!

  我已无路可走了!

  如果我再向前去,我一定会被发现的,我所能做的只是立时躲起来我迅速地向前奔出了几步,来到了一扇门前,我用极快的手法弄开了锁,推门而入,又立时关上了门,我的眼前,立时一片漆黑。

  我只知道自己已进入了一所库房之中,至於那里,我是不是安全,不得而知。

  我背靠着门站着,连气也不敢喘,我听到来回飞驶的车声,和奔跑而过的脚步声,以及呼喝声,正不知有多少人在捕捉找!

  几分钟後,我就听得有人叫道:“这里的电线被弄断了,他爬上电线杆的工具还在,他在附近,展开搜索,不能让他溜走!”

  在库房外面的脚步声更紧密,我相信外面每一寸的地面,他们都已搜查过了,幸而他们未曾想到搜查库房裹面,我明白他们不搜查库房,是以为库房的锁十分好,不是随便弄得开的。

  那锁的确十分好,因为像我那样的开锁专家,也弄了六七秒钟才弄开,但愿他们不搜寻库房的门便收队,那我就可以逃过去了。

  但是,在二十分钟之後,我又听得一个声音叫道:“打开所有的库房,用强力探射灯照射库房内部,他一定躲进库房去了。”

  另一个声音道:“上校,打开库房,是要基地司令批准的。”

  那声音怒吼道:“快找副官去请基地司令!”

  我吸了一口气,他们终於想到要打开库房了,去请基地司令,再等基地司令将库房的门打开,那需要多少时间呢?

  算它二十分钟吧,那麽,这二十分钟就是我唯一可以争取得到的时间了。

  我不能到外面去,那麽,我就必需在这二十分钟内,在这所库房之中,找到妥善的地方躲地来,好使他们不发现我!

  我连忙按亮了电筒,想看看仓库中的情形。

  而当我一按亮电筒之後,我不禁呆了一呆,我看到了两个很大的支架,斜放在那两个支架上的,是两枚各有将近一百尺长的飞弹!

  那麽大的飞弹,那一定是一枚长程的越洲飞弹了!

  我虽然从来也未曾见过那种飞弹,但是我却也可以猜得到,多半那种飞弹,还是装上了原子弹头的!

  也就是说,只要基地司令在某一个地方,一按钮,带有核子弹头的长程飞弹,便会发射,核子战争便会爆发,人类的未日,便会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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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8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40:14
  第六部:主理亚洲最大电脑

  我现在也明白为甚麽这基地要如此保守秘密了,原来它竟是一个核子越洲飞弹基地!

  我电筒再移动看,整座库房之中,除了那两枚大型飞弹之外,没有别的东面!

  那也就是说,我没有藏身之所!

  而时间却在慢慢地过去,我已听到大声呼喝“立正”的口号,那表示有高级军官到场了,来的自然是基地司令。

  我已没有选择的馀地,我连忙奔向前去,爬上了支架,然後,顺着斜放着的飞弹,在冰凉的金属身上,向上爬了上去。

  我一直爬到了飞弹的顶端,因为我发现那顶端有一个帆布套子套着。

  我用一柄小刀割断了扎紧那帆布套的绳子,钻进了那套子之中。

  我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躲起来的地方,我躲在帆布罩之下,为了使我的身子不滑下去,我必须紧抱住飞弹尖端的凸出物。

  我所抱的,可能就是一枚核弹头!

  我抱住了一枚核弹头,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但是现在我却要这样来避免被发现。

  我等了不到五分钟,便听到铁门被推开的声音,我低头看去,也可以看到了灯光,更可以听到不少人,一齐走了进来。

  我那时,离地大约有五十尺高,而且我又有帆布罩盖着,我知道自己只要不是蠢得大声叫嚷的话,我是一定可以躲得过去的。

  我估计至少有一排人进来搜索。

  但是因为库房之中,根本没有多少地方可供搜索,是以不到五分钟他们便退了出去,门又关上,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抱住了核弹头的滋昧,究竟不是怎样好受,所以我等了片刻,没有甚麽特别的动静,我便顺着飞弹的弹身,慢慢地滑了下来。

  我在考虑着,我在甚麽的时候走出去才合适。

  在走出库房之後,又怎麽样?

  现在这一切情形,全是在我的估计之外的,如果我早有准备,那麽我大可带些粮食水来,在库房之中,住上它一两天再说。

  怛现在我自然不能这样,我准备在天亮之前就出去,然後再设法去寻找伊乐。

  我到了门口,向外听着,外面各种各样的声响,渐渐静了下来,可能已然收队了。

  但是我也知道,即使收了队,加强警戒,也是必然的了。

  我的心中十分懊丧,因为我事先未曾料到,我在电话中假冒谭中校,也会有漏洞。

  我的漏洞是叫第七科中任何人来见我,原来他们的工作,绝对不能离开岗位的。

  在一个越洲核子飞弹基地中,他们担任的究竟是甚麽工作,以致如此紧张?

  我这时实在想不透,而我也不准备去多想它。

  我在听得外面几乎已完全静了下来之後,便用电筒向锁照去,当电筒光芒照到锁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像是遭了雷亟一样地呆住了!

  我记得那种锁,那种锁在裹面,除非将整个锁炸毁,否则是绝打不开!

  也就是说,我无法打开那锁,绝对没有办法,在我的身边,自然带有少量的炸药,也能够将锁炸开,但是在发生了一下爆炸之後,我还能逃得脱麽?

  我苦笑着,不由自主,在地上坐了下来。

  我走不出去了,当然,我不是真的走不出去,但是我却必须成为俘虏。

  我在地上呆坐了很久,仍然想不出甚麽妥善的办法来。

  我考虑着当爆炸发生後我逃出去的可能性,那几乎等於零,最大的可能是死在乱枪之下!

  我唯一活着走出去的可能,是敲打铁门,等他们听到了来开门将我活捉!

  我当然不喜欢那样,但是我无法再作其馀的选择!

  我坐在地上,捧着头,我不住地苦笑着,这时如果我有一面镜子的话,我一定可以在镜子之中,看到一个穷途末路的傻瓜。

  过了不知多久,我才将耳朵贴在铁门上,向外面仔细倾听着。

  我听到了不绝的脚步声,那自然是守卫所发出来的,那些脚步声,使我爆门逃生的希望告绝,我在巨型的飞弹之下,团团打着转,我曾克服过许许多多的困难,我应该有办法的!

  我在考虑了将近半小时之後,才想出了一个办法:设法将那柄锁拆下来!

  如果我拆下了锁,那我自然可以打开铁门,也自然而然,可以等待机会,偷偷打开铁门,溜出去了。

  我充满着希望,又回到了铁门前但是,当电筒照到了那柄锁的时候,我的希望又幻灭了。

  那柄锁是焊死在门上的,如果有适富的工具,我自然可以将它弄下来,但是我却没有什麽工具!

  而且,即使我有工具的话,我也不能不发出声响来,而且要一发出声响来,那结果就像是我自己拍门,求他们放我出来一样。

  我开始团团乱转,在接下来的几小时中,我设想了几十种离开这库房的方法,但是没有一个办法是行得通的,我用电筒照射看库房的每一个角落,希望有一个地方可使我逃出去。

  但是,一直到电筒中的乾电池也消耗尽了,我还是找不到甚麽出口。

  在我被困在库房中八小时之久,我已筋疲力尽,心力交瘁,又渴又饿,再也没有法子支持下去了;我的脑中昏昏沉沉,几乎不能再多想甚麽。

  我脚步跄踉地来到了铁门前,我已准备投降了。

  我用力大力拍着铁门,我还未曾出声,便听得铁门外,已引起了一场混乱,一定有很多人向铁门奔过来,因为脚步声是如此之杂沓,而且人声嘈杂。

  不一会,便有人大声问:“甚麽人?”

  我应道:“我,就是你们要找而找不到的人。”

  外面也立时有了回答,道:“你将手放在头上,别动,等基地司令来下令开门,门打开时,如果你双手不放在头上,那我们立时开枪向你扫射!”

  我想告诉门外的人,不必叫基地司令前来,只要用一柄简单的百合匙,就可以将门打开,而我就是那样走进库房来的。

  但是,我却忍住了没有说,我只是道:“好的,但是请你们通知谭中校,告诉他,和国际警方有关的卫斯理在这裹,请他来见我。”

  外面传来了一阵低议声,我听不清他们在议论些甚麽,但是他们显然是为了一个偷进军事基地来的人,竟会和国际警方有关连而感到奇怪。

  但他们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好的,我们请谭中校来。”

  我後退了几步,等着。

  我大约等了半小时,便听到了汽车疾驰而来的声音,接着,铁门上发出了声响,我记起了守卫给我的警告,连忙将双手放在头顶上!

  接下来的时间,可以说是我一生之中,最最狼狈的时刻!

  而我之所以会处身在如此狼狈的境地之中,竟是因为我妻子的表妹的笔友,这样的事,讲出去给人家听,人家也未必相信,而自己想起来,都是啼笑皆非的!

  铁门一打了开来,好几盏探射灯,一齐照射在我的身上,同时,我估计至少有十柄以上的冲锋枪对准了我!

  在那样强烈的光芒照射之下,我几乎甚么都看不到,我在刹那问的感觉,就像是赤身露体而站在讦多衣冠楚楚的入面前!

  我想向前走去,但是我才跨出了一步,便至少有十个人同时喝道:“别动!”

  我只得又站住了不动,接着,我便听到了谭中校的声音:“卫先生,果然是你!”

  而另有一个听来十分庄严的声音道:“中校,这是甚麽人?”

  谭中校道:“我很难解释,但是将军,他是国际警方所信任的人,他有一张特殊的证件,有我国警务总监的签名,而国防部也曾特别通知,要我们协助他的。”

  将军十分恼怒,道:“包括让他偷进秘密基地来?哼,太荒唐了!”

  谭中校倒十分替着我辩护,忙道:“我想他一定有原因的,将军,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我可以完全听到他们的交谈声,但是我却一点也看不到他们。

  将军像是在考虑,过了几分钟,他才道:“好的,但是谭中校,你却必须明白,本基地是绝对不能对外公开的,而这个外来的人;却已经知道了本基地太多的秘密了,你要好好处理。”

  谭中校忙道:“我知道,将军,请相信我。”

  “好,”将军回答道:“交给你了!”

  接着,便是脚步声和车声,然後,便是谭中校的声音,道:“将灯熄了。”

  我的眼前,突然一阵发黑,等到我的视力渐渐恢复之际,我看出,现在只不过是天色黄昏时分,在我的面前,仍然有十几柄枪对着我,而谭中校就站在我的身前不远处,望看我。

  我苦笑了一下,道:“中校,我们又见面了!”

  谭中校点头道:“是的,又见面了,但是想不到在那样的情形下,你为甚麽要偷进基地来。你可知道,即使你有那样特殊的身份,我也很难为你开脱的!”

  我叹了一声:“我可以喝一点水,坐下休息一回?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知道为甚麽了!”

  谑中校又望了我片刻,才带点无可奈何的神气道:“好的,你上我的车吧。”

  我和他一齐上了一辆吉普车,五分锺後,已在他的办公室中,我坐在沙发上,喝了一杯牛奶之後,我才将那广告稿取了出来,交给他看。

  谭中校用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就看完了那段稿子,他的脸上,也出现了疑惑之极的神色来,抬起头来望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忙道:“中校,现在你知道我是为甚麽要来了?伊乐在军事基地中,他隶属於第七料。中校,你能解释为甚麽他行动不能自由的原因?”

  谭中校脸上的神色,仍然是十分之怪异,他在听了我的话之後,却连连摇头,道:“不可能的,卫先生,那是不可能的。”

  “你那样说,是甚麽意思?”

  “卫先生,第七科一共有二十四名军官日夜不停地轮值——”“伊乐一定就是那二十四名军官之一!”

  谭中校苦笑道:“所以,我说那是不可能的,第七科的二十四名军官,全是女性。”

  我从沙发上直跳了起来,然後又坐了下来。

  第七科的所有军官全是女性!

  我苦笑着,实在不知道说甚麽才好,我对伊乐这个人,曾作了许多估计,估计他是一个残废人,估计他是一个骗子,但现在看来,似乎还应该加多一样估计,那便是:伊乐可能是一个变态心理的同性恋者!

  我实在有啼笑皆非的感觉,望着谭中校,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谭中校皱起了双眉,扬了扬手中的广告稿,道:“从广告稿看来,似乎事情没有那麽简单,通常,基地如果要刊登广告,一定是由各科交来,而由秘书处统一发出去的,毫无疑问,这广告一定是第七科二十四位军官中的一个拟写的。”

  我忙道:“那个人就是伊乐。”

  谭中校同意我的说法,道:“或者是,我们一起去展开调查,卫先生,你可知道,基地中的第七科,是主理甚麽的?”

  我摇颠道:“不知道。”

  “那是电脑计算科,”谭中校说:“这个科主理着全亚洲最大的电脑。”

  我并没有出声,谭中校又道:“这副电脑,不但是基地的灵魂,而且也是我国国防的灵魂,更是盟军在亚洲防务的灵魂,它和一个庞大的雷达系统连结着,敌人来自空中的攻击,即使远在千哩之外,它也可以立时探索得知,在萤光屏上显示出来的。”

  我道:“所以,第七科的工作人员,在工作时间,是必须严守岗位,不准离开的了。”

  谭中校笑道:“当然是,因为如果敌人对我们展开攻击,是绝不会事先通知我们的,对麽?”

  他顿了一顿,然後再说:“由於这种工作,需要极度的小心,才能够胜任,所以我们在第七科的工作人员,全是女性。”

  我吸了一口气,道:“中校,从你所说的看来,我想事情比我想像的,还要复杂,那广告的原稿,你也看到的了,它的来源如何,希望你能调查。”

  谭中校道:“好的,明天一早,我就展开调查,但是有一件事,十分抱歉,你今晚必须暂留在基地之中,并且要有人看守你。”

  我在沙发上躺了下来,我实在十分疲倦了,我道:“那不成问题,你请便好了。”

  谭中校向外走了出去,我虽然心事重重,但是终究敌不过疲倦,还是睡了过去。

  我在沙发上睡着,一夜之间,不知做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梦。

  我先梦见伊乐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者,接着又梦见他是一个油头粉脸的爱情骗子,然後又梦见他是一个不如从何处来的怪人。

  当我梦到伊乐原来也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令人呕心的同性恋者时,我醒了过来,而阳光也已射进窗子来了。

  我坐起身来,不多久,我就听到脚步声,行敬礼声,谭中校推门,走了进来。

  谭中校的面色十分凝重,他望了我一眼,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忙问他:“调查过了麽?”

  谭中校并不立时回答,只是燃着了一技烟,深深地吸了几口,才道:“是,调查过了。”

  “那广告是由谁发出去的。”

  “没有人承认,一位专理文书,翻译电脑文字的军官说,是由她从电脑的文字带上翻译过来的,夹杂在别的电脑指示文件之中,她只当是上级的命令,就照译好了之後,送到了秘书科去,广告稿一到秘书科自然就发到报馆去了。”

  我呆了一呆,道:“我有点不明白,甚麽叫作电脑的文字带?”

  谭中校向我望了一眼,道:“我们的这具电脑,最主要的构成部份之一,便是将答案通过一条半寸宽的纸带,传送出来,纸带上全是小孔,在不懂的人看来,一点意义义没有,但是在专家看来,那就是文字了。”

  我点头表示明白,又道:“那麽,这则广告虽然是由电脑的文字带传译过来的,也一定有人控制电脑,令得它传出那样的文字来的。”

  “那当然,”谭中校同意我的看法。

  接着,我和他两人,异口同声地道:“那就很简单了,使用电脑,令电脑发出那样文字带来的人,一定就是伊乐了!”

  谭中校直跳了起来,道:“好,那样,我们的侦查范围,便缩小了许多了,因为电脑传出所有的文字带,都是有记录的,根据记录,我们可以知道那是甚麽时侯传出来的,当时在场的六个人,自然是最大的受嫌者了。”

  我点头道:“那你应该立即去展开调查。”

  谭中校匆匆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在他的办公室中,又等了大约三十分钟,只一个军官椎门走进来:“卫先生,谭中校请你去。”

  我忙道:“他在甚麽地方?”

  “他在第七科。”

  那军官回答。

  谭中校在第七科,而且又请我去,那一定是他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了,那使我十分兴奋,我连忙向外走去。

  那军官带着我,上了一辆吉普车,车子来到了一幢十分宏伟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接着,通过了三道检查,又经过了一扇厚达尺许的钢门,我便看到了那副电脑!

  那副电脑,几乎占据了三百平方米的空间,其大无比,各种各样的颜色的小灯,各种的的答答的声音,许多幅闪耀着各种光芒的荧光屏,六组各种按钮的控制台,使得人一走进来,有置身在另一个世界中之感。

  这时,在每一组控制台前,都有一位女军官,在全神贯注地工作着。那军官打开了门,我走进了那道门,就看到了谭中校。

  那是一间小小的休息室,当门关上之後,外面的一切声响,便都被隔绝了。

  自然,我也看到,在房问中,除了谭中校之外,还有六位文军官。

  那六位女军官的年龄,大约是二十五岁,她们的面色,都十分苍白现出十分惊惶之色来,看来她们六个人,都有犯了罪的嫌疑。

  照说,她们六人之中自然有一个是化名伊乐和彩虹通信的入,其於五个人,应该是无辜的,怛为甚麽她们的神色,都如此仓皇呢?

  我一进去,谭中校便道:“请坐!请坐!”

  谭中校的面色,也十分难看,我坐了下来之後,谭中校搓着手,道:“卫先生,我代表我们国家的军队,向你道歉,因为在我们的军队之中,竟发生了那样荒唐绝伦的事情!”

  我心想,他所谓“荒唐绝伦”的事情,自然是指女军官化名和彩虹通信一事了,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我还不知道那是她们六个人之中那一个做的事,是以我向他们六人瞪了一眼:“对,那的确荒唐了些。”

  谭中校又道:“卫先生,你一定不能相信——”他的话未曾讲完,我已经道:“中校,请你先告诉我,哪一位小姐是伊乐,我想告诉她,她的无聊之举,令得一个女孩子多麽伤心。”

  谭中校苦笑了一下,道:“卫先生,没有伊乐。”

  我陡地一呆,刹那之问,我充满了受戏侮的感觉,我一定发怒了,因为我的脸烦发热,声音也大了许多:“甚麽意思?”

  “没有伊乐,”中校重复着:“世上没有伊乐这个人,卫先生。”

  我瞪着他,不知如何开始责问他才好,他竟然赖得那样一乾二净,这不是太岂有此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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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9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40:38
  第七部:电脑活了!

  我的神情十分之震怒,是以谭中校连忙摇着手:“卫先生,你听我解释,一切全是她们六个人做出来的,她们严重地违反了军官守则,一定会受到极严重的处分!”我完全糊涂了,根本不知他在说些甚麽。谭中校又道:“你或许不明白,由她们自己来说,或者你会明白一些的。”

  我向她们看去,她们都低着头一声不出,谭中校大喝道:“快讲,当初是由谁最先想出来的,曼中尉,是你,你说!”

  六位女军官中,有一个抬起头来。

  她是六人之中,年纪最轻的一位,圆脸,大眼,看来十分精灵,但这时她却像待罪羔羊一样地望着我,过了一会,才道:“那最先是我的主意,我想,如果将一封信……送进电脑去,让电脑来回信,不知是甚麽样的结果,那是在三年前开始的,我们随便在一本杂志上剪下了一则征友的启事……”

  我吸了一口气:“那是高彩虹的征友启事。”

  “是的,我们完全是随便剪下来的,那只不过是为了好玩,想看看电脑的反应如何,那征友启事上,有着高彩虹的兴趣、爱好和年龄,我……将之翻译成电脑的语言,结果,我们得到了一封回信,也是由我翻译了的,寄出去的。”

  我苦笑着,坐在沙发上,根本不想站起来,一切原来全是那样的一个玩笑!

  我的话听来也显得有气无力:“那麽,三年来,担任回信角色的,一直是电脑?”

  “是的,”那女军官的面色更惶恐了,“电脑是没有名字的,我们随便取了一个名字叫伊乐,我们将高彩虹的来信,译成电脑文字送进电脑去,回信就由电脑自己完成,三年来一直如此。”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闭上了眼睛,在那片刻间,我记忆着彩虹给我看的那封信,我发现那文军官此际所讲的,一点不错,因为除了一副电脑之外,是不会有一个人有那麽丰富的学识,几乎无所不知的。

  在信中“伊乐”有六个人服侍他,那自然是轮值的六名军官了。

  我迅速地转着念,可是突然之间,我却睁大了眼自沙发上直跳了起来!

  我如此突兀的行动,一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因为八人都瞪大了眼望着我,不知发生了甚麽事。

  这时,不但他们不知发生了甚麽事,连我自己的,也是混乱到了极点,因为我想到了一点,那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我摇着双手:“不对,不对,这其中有一点不对!”

  那女军官望着我,仍不知我是甚麽意思。

  我道:“那些信,我全看过,小姐,你自然也是全看过?”

  “自然,都是我经手翻译的。”

  “我想,你一定也看得出,那些信中,充满了感情,那是极浓的感情,是人类的感情,而不是电子仪器所能产生出来的感情!”

  我几乎是尖声叫嚷着。

  那女军官苦笑着:“我们旱就发现了这一点,但我们却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得那样严重,你和彩虹小姐竟会找到基地来——”我打断了她的话头:“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是在问:对於电脑的覆信,竟充满了人类才有的感情这一点,你有甚麽解释?”

  那位女军官并没有出声,另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军官道:“我能解释我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电脑专家,我可以解释这一点。”

  “请说。”

  “电脑虽然是仪器,但是,根据人类给它的资料,它也会作作出变化的反应,一副电脑之中,所储存的资料,是如此之多,而且全是人给它的,那麽,在它的反应中,含有人的感情,也就不是甚麽奇怪的事情了。”

  这样的解释,我勉强可以接纳,但是我的心中,却仍然有着两个极大的疑问!

  我先提出了第一个大疑问来:“各位,你们一定不能否定这一事实那便是,要和彩虹见面,是电脑自己提出来的,在信中,它还说你们不让它有行动的自由,这……不是太过份了?”

  那年纪较大的女军官点头道:“是的,我们在看到了这封信之後,也觉得这个游戏应该停止了,我们也感到,这副电脑的情绪,已不受……控制了。”

  “你说甚麽?”

  我大声问:“电脑的情绪?”

  “我应该说是电脑的反应,电脑的反应,就是电脑积聚资料的自然反应,电脑认为在通信三年之後,双方该见面了,那是一般笔友在通信三年之後都会这样提出来的,并不值得…

  …奇怪。“

  我直视着那女军官:“小姐,你在作违心之言,你是电脑专家,你并不是不觉得奇怪,而是觉得奇怪透顶!因为,电脑对你们发出了怨言,埋怨你们限制了它的自由,不让它见彩虹!”

  那位女军宫的脸色,顿时苍白得可怕!

  谭中校也因为我的如此突兀的话,而突然高声叫了起来:“卫先生,你在说些甚麽?”

  我做着手势,令他们全都别出声,然後我才道:“中校,我是说,电脑在经过了三年通信之後,电脑本身,已因之而产主了一种新的情丝,这种情绪,是日积月累而来的,是出于她们几位意料之外的,中校,这副电脑爱上了高彩虹!”

  谭中校在听了我的话之後,他脸上的神情,像是服食了过多的迷幻药一样!

  他张大了口,望了我好一会,才道:“卫先生,你……是在开玩笑?电脑怎会爱上一个人?”

  我并不直接回答谭中校的这个间题,只是道:“你可以问她们,她们全是电脑专家。”

  谭中校立时向那六位文军官望去,她们六入的面色都很难看,在静默了几分钟之後,年纪最长的那位才叹了一声。

  年纪最长的那位叹了一声,道:“中校,卫先生的话,或者是对的,我们都发现……发现……电脑在……彩虹这件事上,不受控制………而且……”

  “而且怎样?”

  我和谭中校齐声问。

  “而且……”

  那女军官硬着头皮讲了出来:“而且它曾向我们提过最後警告。”

  我那时,脸上的神情大的也和服食了过量的迷幻乐差不了多少,因为我的声音,在我自己听来,有虚无缥缈之感,我反问道:“警告?”

  那女军官道:“是的,电脑曾自动传出文字带,说它必需和彩虹见面,否则……否则…

  …“

  “否则怎样?”

  我急不及待地问。

  “否则它就……自己毁灭自己。”

  女军官回答。

  谭中校站了起来,双手无目的地挥动着,像是要挥去甚麽梦魇一样,他道:“够了,够了,那实在太荒谬了,事情到这里已告一段落了,卫先生,请你将一切转告高小姐,我们将会处分她们。”

  我沉声道:“中校,我看事情并未告一段落。”

  “还有甚麽?”

  “还有那段广告稿,中校。”

  我缓慢地回答着。

  谭中校显然不明白我的话是甚麽意思,是以他瞪大了眼睛望定了我。

  我重覆着,道:“电脑那段广告稿,谭中校,曼中尉,你们都不觉得奇怪麽?我想你们六个人之中,谁也不曾控制过电脑,发过那段广告吧?”

  那六名女军宫甚至不知道有那段广告这件事,而等我解释清楚之後,她们都骇然之极:“当然不是我们,那是……那是……”

  她们迟疑着未曾说出来,谭中校知已咆哮了起来:“那是甚麽?”

  年纪最长的那位军官站了起来,她的面色十分苍白,但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十分严肃的,她先向谭中校行了一个军礼,然後道:“中校,必需立即向最高当局报告这个情况。”

  “报告甚麽情况?”

  谭中校有点无可奈何。

  “那副电脑,”女军官顿了一顿:“中校,那副电脑,我们认为……或者说我个人认为那副电脑……它……活了。或者不应该说它活了,而应该说……应该说……”

  她显然找不到适当的词汇来形容如何发生在电脑身上的那件事,是以她迟疑未曾说下去。

  我立时接上了口,道:“应该说,电脑在积存的资料的基础上。产生了新的、不受人类控制的思想?电脑的这种思想,通过文字带表达出来。”

  我的话,令得那六名文军官点头不已。

  谭中校的脸上,现出诡异莫名的神色来,苦笑着:“如果我将那样的情形报告上去,那麽,上级一定将我送到神经病院去。”

  我正色道:“中校,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和我个人已完全没有甚麽关系了,但是和你们国家,却有着极重大的影响,这副电脑现在的确已有了它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思想,这是不容忽视的问题,你必须将之报告上去,请第一流的专家来挽救这件事!”

  谭中校显然已被我说动了,虽然他的口中还在不断喃喃地道:“荒谬,太荒谬了!”

  他站了起来,道:“好的,我照你们的话去做,卫先生,你还必须在看管之下,留在这裹,我去会晤基地司令,商讨对策。”

  谭中校带着副官,走了出去。

  我在谭中校的办公室中,和那六位女军官又交谈了片刻,使我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知道得更清楚。

  她们六个人,将彩虹的来信,送进电脑去,又将电脑的覆信,寄给彩虹,以此为乐,那自然是一种十分无聊的行动。

  但是值得原谅的是,她们的确未曾想到,事情会有那样严重的後果。

  彩虹会从电脑的覆信中爱上了“伊乐”,其实那是不足为怪的,因为这副电脑积聚的资料是如此之丰富,世界上可以说没有任何人会有那样丰富的知识,也没有任何人会有那样好的文采,更没有任何人能从一个人的来信中如此深刻地了解对方的心理。

  由电脑来扮演大情人的角色,那自然是世界第一的大情人了,也难怪彩虹堕人情网的。

  我和彩虹一起找到基地来,向谭中校查问基地中有没有一个人叫作“伊乐”的人,谭中校是资料的主管,但是全部资料,包括人事资料在内,却也都是储存在电脑之内的,谭中校要查有没有“伊乐”这个人,一定要通过电脑,是以那六位女军官也立时知道我和彩虹已经找上门来,她们知道闯祸了!

  在她们知道闯祸了之後,她们自然不敢再去取那封信,这便是我最後要彩虹寄出的那封信,为甚麽一直放在食堂的信插中,无人来取的原因。

  本来,事情发展到那时,她们人人之间,只要能相互保守秘密的话,是不会再有甚麽人知道她们曾玩弄过这样一个“游戏”的。

  但是,那广告却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报纸上!

  据她们六人所说,那段广告稿,并不是那副电脑第一次自动不受控制传出的文字带,在那段广告稿之前,还有许多文件带,其中甚至有威胁要自我毁灭的语句,但都被她们六人收起来了。

  可能是电脑也知道了这一点,是以那段广告稿的文字带传送出来之际,并不是那六人当值的时候,另一班当值的军官,并不知道有那样的“游戏”,也不知道这副电脑自己已有了思想,自己有了行动,看到有文字带传出来,自然照译送出去。

  所以,我才看到了那段广告。

  对整个事情的过程,我都有了十分清楚的了解,但是我却如同跌进了一片迷雾中一样:那副电脑活了,这实在大不可思议了!

  或许,那“活”字用得不十分恰当,但是它的确是活了,它有自己的思想产生,那种思想,并不是积聚的资料,而是在积聚的资料之中产生的。

  电脑在某种程度上,和人脑是十分相似的,人脑在人的成长过程中、不断地吸收知识,就和电脑不断增加资料的积聚一样。

  人脑在吸收知识到了一定程度之後,人的一切反应,有很多是超乎吸收的知识之上的,有新的发明、新的思想产生。

  新的是在旧的基础上产生出来的,人脑能够产生新的东西,电脑在同样的情形下,为甚麽不能?

  我越想越感到可怖,感到我的身子,像是浸在冰水之中一样!

  这副电脑如今因为“爱情”困扰,它的“情绪”在极度的惶惑不安之中,而它,如是负担着这个长程核飞弹基地的最重要责任!

  我相信,那麽多枚的长程原子飞弹,一定也是由电脑控制发射的,如果它“胡作非为”

  起来…

  …

  我一连打了几个冷战,我必需将我想到的这一点,告诉谭中校和基地的最高负责人,因为那事情实在太严重了,严重到了难以想像的地步!

  我忙对那年纪最长的女军官道:“你们所说的电脑不受控制的情形,是怎样的?”

  那女军官苦笑着:“当我们值班的时候,文字带会自动传送出来。”

  我深深地吸进了一口气,道:“电脑有自己工作的能力,有这可能麽?”

  那女军官给我逼问得哭了起来,道:“我不知道,照理论上说,是可能的,只要有电源,它就能有动作,我不知道会有那样的结果。”

  我正色道:“我不是在恐吓你们,可是你们可曾想到,电脑如果有自动工作的能力,它如果「发怒」了,曾有甚麽结果?我想,长程核子飞弹的发射,一定也由它控制的,如果它也自动一下的话——”在我一开始讲话的时候,谭中校和两位将官以及几个便服人员,已走了进来。

  但是我还是继续着我的话,到我讲完,那位女军官已经尖声叫了起来:“切断电源,快切断电源!”

  谭中校则抓住了她的手臂,喝道:“你叫甚麽?电脑的电源系统是独立的,电源是不能切断,因为它在电脑的中心部份。”

  我忙道:“那是甚麽意思?”

  “这副电脑在建造之初,就预算它要在二十四小时不停,经年累月地工作,所以它的电源是特殊设计的,在电脑的中心部份,由电脑自动控制发电,那也就是说——”谭中校苦笑了一下。

  “那怎样?”

  “就算找们切断了电源,但如果事实如你所说,那电脑已经「活」了的话,那麽,它也会再开放电源的,卫先生,刚才你提到长程原子飞弹,不幸得很,事情正如你所言,飞弹的发射由电脑控制!”

  我顿着足:“那你们还不想办法?”

  谭中校的面色很难看,他道:“我先替你引见,这两位是基地司令和副司令。”

  我和两位将军握了手。

  谭中校又介绍两个便衣人员,那是两个身形高大的西方中年人,他道:“这两位,是基地的高级技术顾问,是我国军队的贵宾,他们全是电脑专家,是这副电脑的主要设计人。”

  我只和他们握了手,然後叹道:“你们不觉得事情十分严重麽?”

  一个顾问道:“如是事情是那样,那的确十分严重,但是我们还要证明电脑是不是除了积聚的资料之外,产生了属于它自己的思想。”

  我道:“这几位军官已很可以证明这一点,当然,我们还可以进一步再去证明一下。”

  基地司令道:“我已和国防部长谈过,可以暂停电脑工作一小时。”

  “司令,”曼中尉说:“电脑的正常工作,不必停顿,它有十二个文字带的传送口,我们可以在其中任何一个传送口的文字带中,得知电脑的想法的。”

  我们互望着,心中都有一种奇异之极的感觉。

  人类大约是觉得人和人之间,无法彻底了解和互相信任,所以才发明了电脑,并将一切最重要的工作,交给了电脑。

  人类以为电脑是人最忠实的伙伴,因为电脑是死的,电脑的一切知识,全是人给它的。

  但是却未行料到,电脑也会活,也会产生它自己的思想。

  如果说有一天,电脑会完全背叛人类,那实在也不稀奇。

  我们一齐向外走去,在电脑控制台前值班的另六名女军宫,仍然在全神贯注地工作。

  我们来到了其中一个控制台前,基地司令亲自对那位守在控制台前的文军官下了命令,那女军官才离开了她的工作岗位,而由曼中尉坐上了控制台前的椅子。

  曼中尉才一坐了上去,令得我们目瞪口呆的事,便立即发生!

  控制台上的十几排小灯,突然闪亮起来,灯光一排又一排地迅捷走动着,但是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十分清楚,曼中尉的手,并未曾触及任何按钮。

  接着,文字带的传送口上,红灯亮起,有节奏的“得得”声,响了起来,文字带开始转了出来。

  不是专家,是无法看得懂纸带上的文字的,因为那看来只是一个个的小孔而已。

  但是,曼中尉和那两个顾问,即全是专家,文字带才一传出来,曼中尉便执住了文字带的一端,缓缓向外拉着,她的脸色灰白。

  那两个顾问的脸上,也现出了极之古怪的神色来,当文字传出了足有三尺长短之後,一个顾问道:“中尉,请你告诉它,我们会设法。”

  曼中尉的手指有些发抖,但是她的手指,仍然在控制台前的几列字键上,迅速地敲打着。

  在曼中尉开始在字键上敲打之後,文字带也停止传送了,司令和副司令已齐声问道:“它说些甚麽?这些字带上说甚麽?”

  两个顾问苦芙着:“它说我要见她,我要见她,这句话重覆了七次之多,然後它说,如果见不到……彩虹……它就毁灭自己,毁灭一切。它最後一句话是:你们应该知道我有这力量!”

  两位将军一齐笑了起来,他们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发笑,显然是他们想要令得气氛轻松些,想所有的人,都认为那是一件可笑的荒唐的事!

  但是由於他们自己的心中,首先不那样认为,是以他们勉强作出来的笑声,是令人遍体生寒的。

  而他们也听出了他们的笑声,起了很坏的反效果,是以他们立时又停止了发笑。

  而当他们停止发笑时,气氛又更加恶劣!

  副司令用一种听来十分奇怪的声调道:“太无稽了!电脑竟会用那样无稽的话来威胁我们,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全是事实?那两位顾问先生,显然比较容易接受事实,因为他们立时齐声道:”是的,是事实。“

  接着,一位顾问在我的肩头上拍了拍:“卫先生,你有超级的想像力,所以才想到电脑已有了它自己的思想,现在电脑一定要见那位小姐——”我大声道:“那是没有意义的,电脑只一副……”

  我本来想说“电脑只是一副机器”的,但如今这副电脑,就算彩虹站在它面前,它也看不到的。

  那顾问摇着头:“不,事实上它看得到,它有二十四个观察点,观察点是无线电波反射原理所构成,它”看“到的东西,也存入它的记忆之中,它曾经认出过两架国籍不明的飞机,是苏制的米格十九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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