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就坐在我的对面。我们的面前上两杯已经冷了的咖啡，和一盘咧着嘴的开心果。
她清秀的脸上压制着自己的悲伤，眼泪沿着眼眶打转，她硬是没有让她流下来。几次深呼吸之后，她对我笑了笑，她说：“秀，别笑话我，我真的很难受。我没有办法给任何人诉说，让我有一点释放，我需要释放一下，否则我就要崩溃了。”
我说：“怎么会呢？你就做个小女人，你就当自己是个“俗女人”，好好的释放一下你的软弱和痛苦吧，我不会感觉这个可笑，相反我觉得正是这样的情感才是一个正常的活生生的女人应该有的情感，而不是一个麻木的或者是虚伪的人偏激的情感。”我看着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又放下，很使劲地搓了搓自己戴着钻戒的手。
我接着说：“人生是自己的人生，不是别人眼里的人生，而人生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活在别人的眼里很累，所以人应该真实一些，这样才对得起这个只有一次，而没有第二次的人生，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珍惜它啊。”
“是这样，所以，我想给你说说，我想离婚。我不能用我的一生等着他长大。我很累，但是，我不知道这样对于我的儿子，我哪个很依赖他现在的爸爸的孩子的将来有多大的影响，我现在只怕对他将来的婚姻生活带来负面的影响，尽管这种影响可能是潜意识的，毕竟这是我的第二次婚姻。他好不容易从我和他亲生爸爸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将他从心底里认做爸爸。我又……”她叹了口气，歉疚和痛苦就写在脸上，她没有掩盖它。
“上周三，是儿子的生日，他没有回来。儿子以为是我把他赶走了，所以跟我怄气，不理我，我的心真是碎了。其实，这次他没有能够回家，是他被收审了。原因你可能也听说了，是他十八九岁的时候所做的一件事情所引起的财务纠纷，现在人家来了。而且据说在早年前就进入了司法程序。你说，这是哪跟哪呀，他十几岁做的事情，现在我得陪着他承担后果，你说可笑不？不过，那天早晨，他出门前，我们倒是真的吵了架，我们已经谈到了离婚，你说，现在，我还能说吗？或者，我得等到他回来再说？我要离婚的话，所有的人都认为是因为他的这次“污点”。而且我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成了一个不能够与丈夫同甘共苦的人。就连我的儿子，他都会认为他的妈妈是落井下石的人。”
她顿了一下。说：“你不知道，儿子生日那天，他没有回来，我又不能给儿子说清楚他的去向。在吹蜡烛之前，他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给爸爸发短信。后来，我在他的手机上看到，他发的短信上说‘爸爸，你回来吧，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怎么不回来，我想你。儿子。’你说我、我、我……”她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没有擦，我想她是听了我的话，她要在我面前放下一切的伪装与造作，成为一个最真实的自己。
泪，顺着脸滴落在桌子上，她端起杯子，又滴落在咖啡里。它们，又一滴滴地落在我的心上。
慧，是一个我们眼睛里的佼佼者。她有一个同样佼人的学历，又在更加佼人的单位任高级干部。她的才干和美貌是这个系统里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之一。就是在这个城市，这样的人才也是凤毛麟角。但就是这样的幸运的宠儿，却在众多的追求者中选择了工作在外贸企业的小伙子郭，（郭的个子矮她半头）相爱了两年之后结婚了。一年后，他们有了可爱的儿子，日子过的滋润幸福。但是，在儿子五岁那一年，外贸企业改制购并，郭没有改制到自己合意的岗位，加上和同事因为争岗位，闹了点小矛盾，就索性下海倒腾起了服装。刚开始的时候，从广东进来衣服，又在这个城市来卖，渐渐地，他代理了几家服装品牌。生意大到有了三个分店，很快地，将原来单位她单位分的房子给父母住，自己又买了复式楼房，里面的装潢用具都用的据说是这个城市一流的材料，其舒适和豪华是同在一个单位的同事不能望其项背。一切似乎有到了颠峰，知道慧的人都说她是独具慧眼。在众多蓝筹股票里面挑了一支高速成长的黑马股票，它起步的这一段路，都让她一生高枕无忧了。但是，一切都似乎只是开始，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似乎没有那么惊心动魄。她发现丈夫的心似乎有了其它的不属于她的颜色。后来，慧发现了丈夫有了外遇。她理智地请丈夫为自己和孩子的感觉考虑考虑，看是不是能够悬崖勒马。丈夫摸棱两可的回答击碎了她的梦想。慧没有要丈夫的房子和钱，她只身带着儿子回到她原来的房子，和父母住在一起。那一年，孩子七岁，她三十一岁。
慧离婚了，但是仍然是明珠一样灿烂着。因为她的没有怎么变化的容貌，也因为她更加睿智的智慧，另外，还有三十岁女人成熟的韵味。
一年后，她和帅气的小伙子周结婚了。他们的相爱顶住了周围人的流言蜚语和亲戚们的担忧，也顶住了儿子的抵触。除了儿子是反对一个不是爸爸的人，妈妈却要他叫他爸爸之外，所有的人的流言蜚语和担忧，都缘于他是一个没有结过婚的帅气的小伙子。他们结婚到底有了另外的不对等和多多少少的超出常规。婚后的生活，在磕磕绊绊中得到了一个和谐的平衡点，在这个点上，人人都放下心来。就是叛逆的儿子也粘在周的身上，和周嬉闹。慧，松了一口气。舒心的日子过了八年之后，像是复制一样，周又重蹈了郭的覆辙。并且更甚。慧，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婚姻的内耗使她的心力消减，她感到自己疲惫不堪，从重要的岗位上主动要求，到了工会，做一般性的宣传工作。日子在各自的掩盖下，过得水波不兴。吵架似乎也到了这个以讲道理摆事实的明主主义气氛很浓的家庭里，他们都感觉到彼此有了隔阂，那是可怕的心灵上的隔阂。直到他出事的前一周，他们都感受着这种隔阂带给彼此的伤害，尤其是慧。
话匣子在让人很放松的环境下，在我们的咖啡里流泻出来。
慧说她不明白，她要求的并不多。她就是希望两个人能够共同承担家务，共同对这个家庭负责任，他们能够相亲相爱，共同抚育儿子，孝敬老人。她一次次追求爱情，爱情追求到了，可是要使它持续，怎么是这么一件困难的事情啊。她说，爱情对于女人，是不可或缺的，没有爱情，女人的生存就没有了意义，所以爱情对于女人就像是飞蛾奔扑灯火，明知道它也许会是自己化为灰烬，但是依然前赴后继，义无返顾。没有一个人在爱情面前冷若冰霜，坚不可摧。那么，爱情象是毒蛊，只鼓惑女人么？男人没有爱情吗？他们也需要爱情的滋润，那么为什么不珍惜已经得到的爱情，反而对新的到来的爱情显得这么急不可耐呢？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她似乎心情好多了。她对着我。“秀，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迎着她的目光，我说：“也许对于男人来说，传统的教育给予了他们比我们少得多的束缚，他们给予了很多的更大更广阔的生存空间，古时候更有男儿落地自生神的说法。再则，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都肩负着不同的责任，当然也有来自身体上的不同结构所带来的不同的责任和义务。女人独特的身体结构，使让女人在担负生育抚育后代的义务的同时，给了女人享受****和母爱的愉悦和幸福，让女人柔韧的身体里也同样存在着同样柔韧的爱。让女人的孩子和丈夫在这种柔韧的爱里获得新的勇气和精神的力量，使他们的人性逐渐完善，追求的脚步逐渐充满力量和智慧。特别是女人的孩子，几乎是女人在完善自身的过程中另外一个作品。也许对于女人来说，更多的责任和爱就在这里吧。”看到慧的眼睛里否定神情。我继续说：“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难道男人就没有女人同样的责任和义务吗？难道男人的身体结构就要他们这样容易变迁吗？我想和你探讨，你看有没有道理吧！”她点了点头。
“我说过，人从一出生，传统的意识，道德观念就赋予了男人和女人不同的行为准则，这个准则由我们的父母或者潜移默化，或者有意灌输，或者环境栽培，到了我们长大成人，几乎成了我们的已经定性的道德规范，我们自己有意无意的按照这个准则来约束或者测量我们的行为。就是有很大的偏离，最终也会有意无意地向这里靠拢。当然意识和观念是改变的，是随社会的进步而进步的，你也看到，所谓80后，90后的意识观念和60年代，甚至更早的人的意识观念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对于个体更是千差万别。生活在当今的社会上人不仅仅是和一个相对年代的人打交道，是和各个有相对共同道德意识观念的人打交道，所以有了各种各样的交织，但是，我并不是说，给男人从身体结构和社会道德规范上给予他们一个较为客观的理由，而是想说，不论男人女人，要从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中抵制诱惑，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话说回来，女人说面临的机会同样也很多，但是像我们这一代的女人，想的更多的约束自己，抵制诱惑，因为我们还爱我们的孩子和丈夫。我相信男人也同样有这样的感觉，如果他爱自己的孩子和妻子，就会主动的约束自己，抵制诱惑。另外，我想说，即便是爱情，自己追求的爱情，也不要把它想的多么高尚和美好，爱情既要经历花前月下的缠绵，也要经历风雨和流澜，没有始终不变的直线一般的爱情，也许是变化才让爱情更加美好呢。”
“你的意思是说，飞蛾，不仅仅是女人，男人也是吗？他们也在奔赴灯火吗？”慧怀疑的眼神。
“是的，男人也奔赴灯火，所不同的是男人的奔赴有我所说的社会环境，道德意识观念给他们的宽松条件外，还有自身的随心所欲，不理性，侥幸的主观因素。”
“哦。”
她低头用汤匙搅动了好半天咖啡之后。抬起头来。说“秀，谢谢你，我很高兴和你交谈，如果你不到另外的城市去生活，说不定家里家外，我们都成为好朋友。现在，我对我的事情要认真的仔细地评估一下，如果说，一个绳索到了非解不可的程度，我想我会斩断它，死而后生是快乐不是悲哀，或者我会让它一点一点的放松，知道捋直了它，让它发挥它应该有的作用，而不是永远在那里扭作一团。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继续追求我的爱情，因为我也是飞蛾，但是，我这个飞蛾学会了把握距离，我即不要烧伤自己，也不要使等火跳亮之后暗淡。我很庆幸我的这些经历，有了它，我更加充满智慧。要学习男人那种拿得起，也放得下的气魄。”
“哇，厉害，智慧和曲伸自如，你不要风光占尽哪！”看到她从伤感的情绪中出来了，我乘机打趣她。
“就占尽，羡慕吧！”她用同样的语气调侃我。
愉悦在我们之间弥漫开来，而在说话间，那一盘开心果就剩几颗了，它们仍然咧开嘴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