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写小说了,可我发现小说中的主人公在写我。我看他怎么写的:
大家都知道白话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前四名就是我了,李跃。我给我们老李家有水准的人排了个先后,李聃、李广、李白、李贺、李贽、李敖、李小龙、李跃。我眼中容不下旁姓别枝,我是偏狭,我爱的执着爱的忠贞爱的深沉。中国人都知道我们的最高文学奖是屈原文学奖,我一直没获得。那年我获得了洋鬼子给我颁的一个奖,叫诺贝尔文学奖。
我大叫,你不能这样写,我从不这样认为。
你骗不了我,这都是你的心里话,姓氏的自大。
我无语了。
他又笑着对我说,你让我看看你如何写我的。他似乎一直在笑,嘴角带着轻蔑,他嘴巴属于特大号的那种。嘴角细细长长地翘起。
我递了过去,他翻开:
那一年,我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说不上喜从天降,更谈不上交华盖运,更不象报上所说,在恰当的地点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将一个恰当的奖颁给了一个恰当的人。接受奖的刹那,刚觉跟幼儿园接受老师的奖状没有多大区别,我还是我。
这个奖并没有让我门庭若市,我的居所仍旧门可罗雀,木叶自落,山鸟自鸣。国人早已处变如常,或者说等了太久早没了心情。
我坐上飞机到了斯德歌尔摩,领了奖就飞了回来。回来后照常吃饭睡觉上班,我在一所学校教国文。
我学得是汉文,记得那时的国文系里的男生个个自称:朕!女生个个自称哀家。与人见面打招呼一律:平身!别的系对我们讲,你们中文系果然不是培养作家的地方,你们惟恐天下不乱,封建余孽!国文系的人不理不睬,照旧我行我素。男生长袍马褂,冬夏不变;女生一身旗袍,春秋如常。每每国文系上街搞活动,别人都以为是服装表演,都给他们让道。系主任三令五申,禁止他们胡闹。他们找来本系的“唐僧”一通抵制洋货、抵制西化、不忘本、和禁之有的言论说的几位主任毫无招架之力,他们只好默许了,所以日后我只要在街上看到长袍我就想起“唐僧”。
那一年,是我留学的第二年,乔治来波顿看我。他的文章在思想界早已引起轰动,而他愿意从基普飞到波顿为了什麽呢?也许因为那一年我写了一篇关于他的文章吧,他引我为知音。我带他游览了米岭,他说比他家乡的绿塬还要深幽。之后他一味激流勇进,却皈依了景教,他未能拯救时代,只拯救了自己。他的言论最后触怒了老板,老板不给他饭吃,他只好到另一家公司讨饭吃。我曾经认为拯救一国的灵魂急不得,需要两至三代人的文化积累,日本明治维新后近百年后始有诺贝尔文学奖、物理学奖出现,经济也是领先他国。任何一种文化、文明,我们只可借鉴吸纳而不可急匆匆皈依。正如我们是农耕文明的后裔,吃不惯面包牛奶,有一个长期吸收适应的过程,也正如南方人喜食米饭,你能一夜之间让他们都吃馒头吗?堵民之口甚于堵川。我们能做的除了做好手头的,就是等待。对我国来讲,一切问题都是时间的问题,时机成熟,一切都会解决。
那一年我也有了自己的爱情,与我相恋的是一南朝女子,南朝女子向来以高大威猛著称于世,我的那位却瘦小不堪野性十足,交往不足一周,就死缠着我同居,无奈英雄难过美人关,向老爸多要了生活费,在紫青山麓租了一间家用齐全的房子,两人同居了。同居当晚,他就破了我二十年的纯阳之身,对她来讲也是一样。是夜正值秋凉,月光如水自窗流进屋中,跫音鸣响,如一只甜蜜的歌。房后就是山林,屋旁两棵百年老樟,远处是一片菜地,白天能见许多野花。院休或假期,我们就在屋中读书听音乐,后来不知为什么就分了,也许她早已忘了我是谁。那年经过南朝时见一女子像她我却没说话。
中国的大学起步太迟,中国民办更是境遇尴尬,西方大学远的有近九百年历史,中国才一百多年。而我始终认为中国移植这种教育方式似乎阻碍了本国文化的发展,而且我们在渐渐被同化,恐怕二百年之后再无会中文之人。余秋雨曾经将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比作中国的剑桥和牛津,并不为过。我以为以洋鬼子的规矩来丈量我们就是削足适履,可是我们已找不回自己的鞋子,即便从布鞋店买回,柏油路面也已经不适合你了。穿皮鞋好了。我们的服装何尝不是如此,当我看到一身西装读唐诗的人就吃不下饭了,可是我们的汉服早在明灭之后就退出历史舞台了,我们总是健忘,我们喜新厌旧,不像日本认真发展新的,悉心保护旧的。我们现在在肥力造旧的,活该!我们所谓的唐装其实就是满族的长袍马褂,但那就是中国啊!老祖宗真厉害将宇宙万象的运转总结为一个字:易!一切都是流转,没有长住之物,所以这就是日后佛教马克思主义能在中国生存的原因,与古人暗合。
要说说我那所大学了,是所民办,年年要招生。中国民办大学都有一支强大的招生队伍,布局作战抢夺生源**指挥省市县。每所民办大学在招生时都会打出自己的招牌,不是东南明珠就是西北文枢,似乎全中国只他一家民办其余都是虚数。我那学校对外宣称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不轻易示人,一单出阁,四房来贺!我们的校园是没有校门的大学,走出教室就是马路与西方接轨,文化就诞生了。这种文化最大的特征是自由开放畅通无阻。我们的校园与社区一体,别人是将大学社区化,而我们是将社区大学化。群山之后,有一颗明珠,那就是凤起。山水之性情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来吧,九州的学子,相聚凤起,凤舞九天!当招生办主任在招生誓师大会上读完这篇半轮不累的文章时,全场雷动,主任年近六十,却精力旺盛老当益壮,尤其喜欢在美女面前显示他强健勇猛。接着院长讲话了,院长讲话共一小时,而招生办主任的头摇了五十九分钟,剩下那一分钟他是准备歇一下再继续摇,谁知校长的讲话结束,他似乎很失望。校长有事起身先走,主任色迷迷的盯着校长离去,据传他男女通吃,因为一次一男老师与他一起喝酒,这主任醉后亲了那男老师一顿。也许色胆包天,他每年都夸下海口招八千人,而每年都能完成甚至超员。他的位置在学院之所以不倒就因为这。据说,他曾经是个诗人,属“模糊派”,写遍波顿无敌手,许多人看了他的诗就再也不写诗了。他爱酒,春节送礼,来自祖国各地的学子送来家乡的佳酿特酿,茅台西凤洋河汾酒五粮液。酒送的太多,屋里放不下,就堆在门外,像座小山。每有人经过闻到酒香就会说这不是学校这是酒厂。他说对了,我们的主任确实像酒厂厂长,而他每天上下班看着自己的酒总会说那句永不变更的话:这帮孩子们呢!注意他说这句话时没有摇头,那次校长训话他摇得过度,颈椎出了毛病。他承认平生最爱诗酒美女。他年轻时激进过吗?听说文革时他想去北京没去成。
我也加入了招生的行列,摇旗呐喊。这个主任夸我是一员猛将,准备委以重任。我知道自己只是跟着玩。于是他将波顿全境交给我指挥,我说担不下来,他说到时会助我一臂之力。于是当晚我在全校物色兵马,许多学子纷纷摇头,问其原因,原来波顿数发达地区,他们愿意花更多的钱读更好的大学。随着收入的提高,我发现一个即奇怪又正常的现象,许多有钱子女素质越来越高,不仅是学习还有生活,条件环境在当代太重要了,我们不是跟西方接轨吗,西方社会让每个人都成为资本家,中国的国情逼着每个中国人都成为富翁,钱多好办事!“我们只有生存没有发展,发展,下辈子吧。”一位朋友对我讲,他已经三十。农村将从词典中消失,成为化石。财富知识权贵,这是任何盛世都必不可缺的。许多东西我们无力改变,也不必君子固穷,赚钱吧,是男人就赚出一个未来。
不过我镇静的组织了一次动员大会,用我那激情而不夸张的演讲征服了二十五人,愿随我亲征。第二日,备齐粮草,就出发赴波顿作战,我兵分两路一南一北,两人占据一县然后扩展连成一片南北成网,捕鱼开始。作为州长自然挑选最差最艰苦的地方,波南。汽车从顿州出发,不知走了多久,反正在不断的钻山洞出山洞,一进去半天才见天日,汽车穿过长长的顿州山岭终于停了下来,夜空下大地一片荒凉。我难以相信在顿州如此富裕的地方竟然有如此贫穷的地方,许多上个世纪的建筑仍矗在那里仿佛千年不倒,如果拍老电影不用再造一个电影城了。一问才知道,这儿离海太近,每年台风都会光顾,席卷走一切庄稼一切人间的悲欢,就是刮不走这些老建筑,建什麽建?反正早晚被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