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清新的空气里暧昧如烟蔓延,我们深情相望,互诉衷肠。我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潮湿,黏稠。我习以为常的隐疾在此刻变得拘束。他过来握我的手,我固执地避开。手心疼痛得如冬天皮肤皲裂。
我是虚寒的人,春至冬,手心冰冷潮湿,不敢在人前张开。他约我去海边,追逐嬉戏间,他趁机握住我的手,却忽地放开,他眉心一蹙,怎这样潮湿?我羞得无法抬头。每个女孩最渴盼的不过是有双水灵白净的手,让最爱的人一生紧握。可是我的手那么脏,是丑陋的印记。我在洁白的蕾丝裙子上擦了又擦,把手伸给他,他看着我愚笨而不堪的动作,终究转身离开。
我开始不停地吃药,不断寻求偏方医治我多年的痼疾。手心偶尔不再出汗,我狂喜地牵起他的手,他却像滑溜溜的鱼悄悄地把手抽开。我们上街,看电影,拥吻。他推开我的手,搂着我说,好纤细的腰。
我的手心一刹那间变得更冰冷。
天高气爽的初秋,凉风习习。不再见他,不想再牵手。我的手心出奇地不再冒汗,直到遇见他。他常常到郊外画风景,手指修长纤细,是当艺术家的人。他用力握住我遮遮掩掩的双手,亲吻我潮湿的手心,笑着揶揄我,见到我不用紧张成这样吧?他用委婉的理由替我遮盖无法启齿的隐疾。他温暖的掌心覆在我的手上,轻轻地,一遍遍地拭擦。指尖缠绕。
冬日,我的手心愈加冰冷潮湿,我再也没有把手伸给他,他的手在我面前空空落落地垂下,但他笑容依旧,硬拉着我去游乐城。他爱打电动,我潮湿的手心却把鼠把弄湿,湿漉漉的鼠把像被弄哭了的小孩,在他面前露出难看的样子。我慌了,难堪得不知如何自处,用纸巾擦了又擦,纸屑落了一地。他俯过身来看我,我慌忙把手藏在背后,飞般逃离。我怕他看穿我心底的秘密。
很久不再见面,整日蜷缩在被窝,我潮湿的手是没有谁喜欢来紧握的了。他在楼下喊了又喊,我气狠狠地下去,他把一双橘黄色的棉质手套捧在我面前,上面有可爱的笑脸。他讨好般说,喜欢吗?你的手太冷。我大声吼,我的手心冰冷潮湿是种病,永远不会好。他走过来硬生生地给我戴上手套,说,我不在乎,可是我知道你介意我看到,戴着它就不会让我看到了好吗?我抚摸着这温暖的手套,坚硬的心如冰融化,只有他懂得我最细密的心思。而我终于不想再遮掩这耻辱的伤口。
我们再去打电动,只要一台机。我的手覆在他的掌上,弄湿他的掌心,但我们笑得疯狂。他手背上的温度传到我的手心,我冰冷潮湿的手渐渐温暖。他说,我们要这样手牵手打一辈子的游戏。
终于知道,我冬日里冰冷的手在等谁抚摸,等谁亲吻,等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