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人家养的狗温顺善良,凶恶人家的狗和人一样既凶且恶。过去养狗自由,没人干涉,家家养狗是正常现象。隔壁家的狗,那个凶,至今难忘。一次几个伙伴在我家院子里玩耍,隔壁家的小孩后来也加入我们。玩着玩着,也不知咋的,他突然大哭大闹。他父亲闻声过来,问他为什么哭,他用手一指我们当中的一个。我们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啪”的一声。原来,被指的那位同伴头上挨了重重一敲,他留光头,我们真真切切看到,他头上立即鼓起一个比乒乓球略小的包。这还没完,一条狗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对着被敲的同伴龇牙咧嘴、又吠又嚎,做着攻击状。这就是狗仗人势。幸好,我家人及时出来,把狗赶跑了。
狗依赖主人存活。它通人性源于人类垃圾,垃圾是人和狗建立主仆关系的媒介。起初,那些好吃懒做的狼以人类丢弃的垃圾为生,慢慢地接近人类、受到人类的关注和兴趣,一代又一代进化之后,最终成为狗被人类收养。寄生的生活使得它必须学会揣摩主人的心思,必须懂得按照主人的喜恶去做相应的表现。听主人的话,按主人的意志行事,这是狗们早已了然于胸的本事。生存需要是任何生命的第一需要,狗与人建立了这等关系,也属正常,狗仗人势不足为奇。
奇的是人仗狗势。比如杨戬,武功哪里比得上会七十二变的孙悟空?但杨戬有条厉害的狗,孙悟空凭自家本事奈何他不得。狗势如此强大,不得了。神话故事里的狗不同于凡间,不过你若以为尘世的狗无势可仗,那你错了。这年头,世道变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
这狗,和人一样,也分三六九等,有贵贱之分。贱的应该没有什么势可仗吧?咱们不谈,单谈贵的——请注意,本人对贱狗并无歧视之心,只因本文谈的是狗势,暂且不好谈贱狗,敬请贱狗们多多包涵。贵狗多,军犬、警犬绝对贵,它有口粮、有军饷,退伍了还有退休金和养老保险,待遇非常好,养它的人跟着也贵。一些特别的军犬警犬只认一个人,那个人就很威风,大家都得敬他几分,上级领导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这不是人仗狗势是什么?当然这个情有可原,军犬警犬可是立功的主儿,我们不必太刻薄。猎狗也贵,不过通常贵不过宠物狗,宠物狗那才叫贵。希尔顿的Mini狗吉娃娃的贵是一种尊贵了,那么一个小不点的东东,穿着豪华半裸时装,把自己当成小袋鼠、把希尔顿当成袋鼠妈妈,无限幸福地趴在希尔顿的胸前,气死你。希尔顿的宠物狗请不请保姆、请不请保安、请不请裁缝、请不请化妆师、请不请家庭兽医?如果请,这些人也自然而然地就跟着“人仗狗势”了,让你们羡慕去——如今找一份工作不容易,能为小小狗做份专职,那是天大的幸事。
人靠衣装,狗亦然。做宠物狗时装是个绝妙的发财之道。做狗衣发财致富在咱们国家的发生地首先是广州吧。一位外来打工妹,做别的都不来钱,有次看见一贵妇人抱着只小狗,小狗穿着上等布料做成的花里花俏的衣服,打工妹就灵机一动,双眼一闪,计上心来,从此只做狗衣,发了。广东的469名亿万富翁里说不准算她一个。人的生计寄托在宠物狗身上,这等事情,我想,上帝在创世造人之初,恐怕没有这么构思的。人是万物之灵,上帝始料未及的事情,总是因人而发生。
还有一些不是狗的狗,也颇有狗势。欠债的主儿我们得小心伺候,我们得把人家当作衣食父母一样看待,至少表面上必须这么做。他连一条狗都不如,狗欠了人家,还懂得不好意思地讨好主人,他相反,你得招呼好他,得把他弄得舒舒服服高高兴兴了,谁要是待他不好,我们决不允许。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相信没有多少人把太监当人看,太监在另外一些人看来完全相反,绝对是可依可靠的角儿。认太监做干爹的,俨然就是皇太子了,可以在外面趾高气扬。这是过去的事,现在这类事,不能说没有吧?跟在大官后面跑的小干事小秘书们,不是个走狗模样?别小看他,他可以高昂着头对处长们颐指气使、指手画脚。处长们得仰仗他得顺从他,对他,只有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份儿,以讨好他为己任。
“抄男”、“抄女”们抄出了名气,被抄的人不服,要论理,“抄男”、“抄女”的粉丝和玉米们就来气了,骂道:你神气啥?要是他(她)不捧你,你成得了名?那神气,那底气,比“抄男”和“抄女”们还厉害。
凡势可仗,依势行事大概是人们已经习以为常的做法。可依之势从何而来,研究一下并非多余,也与本文标题相切。
可依仗的狗势,除开杨戬之狗与本性凶恶的狗之外,其余的狗——包括不是狗的狗——自身都没什么了不起。太监沾的是皇气,做狗衣的图谋的是养宠物者的虚荣和财气,“抄星”仗的是媒体和书商炒出来的名气,小干事小秘书们凭啥神气?跟太监大同小异吧,层面和层次降了级别而已。那欠债的,我们待他好,还不是生怕我们的钱讨不回?他的势是咱们原先口袋里的钱呢。
如此看来,“人仗狗势”之势本质上非狗势也,仍然还是人势,狗只是做了“二传手”,势在它身上借以接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