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安静,一如既往。即便灵魂的碎片依附在儿童玩具上,即便被我的兄弟握在手里,即便他声音颤抖,问出了我永远也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兄弟,为什么?”
他知道答案,只是不敢面对。不敢想象,无穷无尽的战争改变了我的正义。我作为阿努最年长的美德,目睹了水晶圣拱中每一位天使的诞生,目睹了他们最原初的形态。
英普瑞斯如同一团奔涌的烈焰,在圣拱宏大的交响中横冲直撞,发出稚嫩却震耳欲聋的怒吼。他是英勇和无畏,他眼前的阻碍,除却焚烧殆尽,别无他果。灼热的光与火落在他手中,成为他的索拉利昂。我曾如同索拉利昂一样,与他形影不离。
奥莉尔是会呼吸的光,温暖,柔和,甚至让我也愿意离开圣池与圣杯,去聆听她的低唱,让她明亮却不刺眼,温柔却不俗媚的光落在我身上,缠在我的双翼上,给那几条苍白的能量蒙上温暖与生机的色调。她是希望与爱的光芒,甚至是,只有与奥莉尔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知道,除了智慧天使,我还是马萨伊尔。本以为会与伊瑟瑞尔成为挚友的我,最终也因为他永恒的观察——毫无作为的观察而作罢。初生的伊瑟瑞尔,好似恒定的雾气,不会浮动的云。他与塔鲁萨尔的存在促成了一个悖论,一个穷尽我的知识与智慧都无法解开的谜题——如果命运早已被书写,可以阅读,可以预见,那么我们与那些恶魔,到底为什么而征战?
我也以为我会相当的讨厌泰瑞尔,尤其是被伊瑟瑞尔的悖论困扰了许久之后。正义,绝对的中立,严酷的公正,冷淡的、毫无感情的不偏不倚,他兼有英普瑞斯的勇敢与伊瑟瑞尔的冷静,甚至还有些离经叛道。冰霜一般的光丝缠绕着,织成他的样子,身着柔软的乳白色镶边长袍,手持利剑艾尔度因,把剑平举在面前。后来啊,后来,在漫长的战争中,天使的塑形在一次又一次大战中,在一次又一次混沌界能量的冲击中发生着改变,就连曾经很有智者模样的泰瑞尔,也成了一个勇敢的战士。
天使的塑形,是由他的心决定的。所以,令泰瑞尔堕为凡人的,也不仅仅是因为抛弃了自己的双翼,更因为他有了一颗凡人的心。凡人的心,凡人的肉体,凡人的面容。
我固然知道凡人的双眼中溢出液体来所代表的含义——悲伤,喜悦,或者辣眼睛。但此刻我无法从泰瑞尔那金色的双眼里读到确切的情感,也许只是因为这些庞杂琐碎的、难登大雅的知识,不论是我,还是圣杯都从未想过要去记载吧。
所有人都忘记了战争的初衷。永恒之战胜出的一方将在世界毁灭后的灰烬里掌握一切,高阶天堂的秩序与燃烧地狱的混乱,两方力量都想在毁灭后成为世界的新主人。我们不能容忍混乱,我们坚信我们的秩序是适合这个世界的,我们坚信我们是优秀的,因此,我们发动了战争。
死亡只是手段,黑暗灵魂石只是工具,终结永恒之战,才是目的。——这并不是很难理解,并不需要智慧天使的无尽智慧才能听得懂。
可是所有人都忘记了。
英普瑞斯沉湎于杀戮的快感与胜利所带来的荣耀,奥莉尔迷恋上了拯救的感觉,伊瑟瑞尔热衷于和谎言之王斗智斗勇,而泰瑞尔呢,相信伊纳瑞斯与莉莉丝的子嗣能拯救我们。
说起来很是惭愧。我曾经觉得凡人没有必要多加留意。因为他们并非永恒,直到我发现他们成了燃烧地狱的傀儡。
这是他们的母亲给予的黑暗赠礼,堕落总是比升华来得痛快。
燃烧地狱的邪恶力量就像病毒一样四处蔓延,不仅凡人,就连天使也无法幸免。这就是为什么泰瑞尔在高阶天堂事必躬亲,并且只要看见我与厄兹尔一同出现就会突然失落起来。
而就在这样的岌岌可危的背景中,他们居然忘记了战争的初衷。
我感到很抱歉,我的姐妹,我的兄弟。我总以为,我身为你们的兄长,所以你们只要玩的高兴,少些争吵,工作都由我来做也无关紧要。但是我忘记了,你们和我一样,是阿努的美德。十分抱歉,我的兄弟姐妹。是我太放纵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