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帖子,标题是《丑陋的八十年代》,看得俺笑掉仨门牙。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隔三差五总看到一帮骚老头子或骚老太太一顿饭吃了七八十个狗不理,撑得难受就蹦出来玩儿深沉,玩儿高雅。
指责八十年代出生的人:“眼里根本没有责任这两个字,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使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的活着。”这明显就开始胡嘞。三十年代的人眼里有责任两个字吗?四十年代的人知道过自己的使命吗?五十年代的人知道过自己为什么而活着吗?六十年代的人知道应该怎样的活着吗?别说八十年代,即便是古往今来上下几千年,有谁闹明白过这些玩意儿?有必要非得弄明白了这些零碎儿才能活着吗?
文中对八十年代的人例举的第一个罪名就是“媚俗”,而且是“非常之媚俗”!俺不明白媚俗有什么不好。本来就是生活在俗世,不媚俗还应该媚什么?本来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分子,干嘛非要死唧白咧显得比大伙儿高一等?古往今来,所谓高雅的东西总是一朝一代,随风变换,而只有俗的东西才是千古不绝,与世长存,追那些高雅的时髦干什么?活回人的本色好不好?中国人在风花雪月、之乎者也的歪门邪道上转悠了好几千年,好不容易才回归倒媚俗的正路上来,为什么总有人端着文绉绉的酸架子非要把年轻一代再拽回到醋坛子里去?
俗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媚俗正是表达了一个人最基本的生命追求。其实人的一生就是一条逐渐从高雅走向媚俗的轨迹,就是逐渐从虚无缥缈的象牙塔里走出来与普罗大众拥抱同乐的轨迹。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媚俗,正是说明他们活得真实,活得自在,活出人样来了。说八十年代的人“把朋克当了宝,却不知道这是人家美国六十年代的一帮年轻人玩剩下的东西”。俺不清楚这话到底是应该指责八十年代的人?还是应该嘲笑俺们六十年代的人?美国年轻人六十年代就玩儿朋克了,俺们六十年代当时干什么去了?居然好意思把朋克延误到新世纪由俺们八十年代的弟弟妹妹们来玩儿,作为一个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俺觉得多少有点羞愧。俺们当时没玩儿这个,没敢玩儿,既没有条件玩儿,也没有创造条件玩儿。现在八十年代的人敢玩儿了,有什么好指责的?美国人六十年代玩儿剩下的俺们今天就不能玩儿了吗?照这种诡异的思路,巴西人现在也甭玩儿足球了,这东西也是咱们老祖宗玩儿剩下的,好几千年前是咱们老祖宗先蹴的鞠。
文中对八十年代的人罗织的第二个罪名是“自大”。俺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来:哪一个年代出生的人不自大?“五年超英,十年赶美”的时候自大不自大?“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时候自大不自大?红卫兵自大不自大?“2002年进入世界杯16强”自大不自大?纵观百年中国史,最不自大的目前就只有八十年代出生的这批人,居然把他们指责为自大,这不是狗戴嚼子是什么?其实指责别人自大的人本身就是最自大的。
文中对八十年代的人编造的第三个罪名是“狭隘”,即:“ 他们听不进任何反对的言语”。事实上最听不进别人话的正是那些倔老头子倔老太太。谁更狭隘?谁更听不进去话?俺们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在小时候就那么容易听进去话了吗?俺们难道没有所谓“狭隘”过吗?所谓“狭隘的一代”是从谁身上先开始的?这早已经是显而易见的,怎么能够为了佐证自己一己之见就肆无忌惮地颠倒黑白呢?凭什么俺们这辈的人就有“狭隘”的权利而人家八十年代的就不能有呢?你凭什么剥夺人家这种正当的权利?
文中进而又指责八十年代的人自以为“他们才是世界的主宰,所以,只有他们才配打破旧的传统与俗套”。这简直已经到了妄顾任何事实的痴狂程度:其实同样的语言最初是用来指责 “破四旧”时候的红卫兵,明明说的是五六十年代的人,关八十年代的人屁事儿啊?居然好意思把六十年代的耻辱强加到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头上,俺为俺辈中某些人的狭隘而再次羞愧难当。
文中继而又在虚妄中武断地推理:“于是他们四处碰壁,于是他们开始抱怨……”我靠!俺们六十年代的人就没碰过壁?俺们就没抱怨过?连俺老爹老妈、爷爷奶奶那辈子的人都碰过壁,都抱怨过,凭什么八十年代的人就不可以碰壁?就不可以抱怨?碰壁、抱怨,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生,人家碰壁了、抱怨了,只能说明人家生活在完全正常的精神状态下。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既不碰壁,也不抱怨,这只能说明精神不正常。
其实该文罗织一大堆吓人的罪名出来,无非就是为了印证作者在开头一条似是而非的定义:即八十年代出生的人“人生观跟价值观还没有形成或是没有完全形成……”。其实俺最佩服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就是在于此。没有形成的东西才是具有生命力的东西,一旦形成了也就僵死了。人一旦形成了人生观和价值观还活个什么劲?都弄明白了还活着干吗?
其实问题的关键是在于:人生观和价值观有可能“完全形成”吗?人类历史上有谁曾经形成过人生观和价值观了?它所形成的究竟是什么朝代、什么历史背景下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那些垃圾放在今天还值几个钱?还甭说历史,即便在今天是否有可能两个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完全相同呢?人家凭什么就非的形成跟你一样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凭什么跟你的不一样就被指责为“没有形成”?
大话说教和图解生命的卫道士主义者对于俺辈来说似曾相识,并不新鲜。从20年前开始俺们六十年代出生的这拨人就饱受他们的摧残。可悲的是时至今日,这些冠冕堂皇的垃圾还一直在荼毒着中国青年人的灵魂。作为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俺们在20年前不也聆听过李燕杰和曲啸之流伪道德先生们类似的假大空说教吗?俺们这辈人不也曾经被冠以“八十年代的新一辈”之虚名吗?事实怎么样?大家都可以看到:那两张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大嘴活生生把俺们六十年代出生的这拨人给毁了。俺不排除俺的同龄人中涌现出了一些成功人士,但总体而言五六十年代出生的这拨人几乎可以说是整个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上最窝囊的一代。不好好自省反而还有脸对着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去指手划脚,这更是俺辈的耻辱。拿出这种老套的说教来指责如今的年轻人,不也是在玩儿20年前李燕杰、曲啸他们玩儿剩下的垃圾吗?
比较幸运的是,有两条真理挽救了俺们六十年代出生的这拨人。一条是“白猫黑猫”,另一条是“俺是流氓俺怕谁”。这两个伟大光荣正确的光辉思想照亮了俺们五六十年代出生的这拨人的前程,是指导俺们鼓起生活勇气的引路明灯,因此俺们才有可能比俺们的上一辈活得更有人的味道,因此俺们才有可能在晕晕忽忽白活了二十多年之后活回一点儿人样。可现在偏偏在俺辈之中有那么一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不尊重俺辈的这些生存事实,重新祭起道德老先生们过去残害俺们这辈青少年的伎俩,妄图使比俺们年轻的一辈吃二遍苦,受二茬罪,走俺辈失败的老路,真是毁人不倦啊!
事实就是如此:八十年代出生的人目前还不成熟,这正是他们的优势。我们三十多岁的人可以说就快成熟了,所以可以完全肯定地说:我们即将完蛋了!他们的成熟与我们的成熟有可能是一个样子吗?难道非得跟我们一样的成熟才能叫做成熟?凭什么比人家早生几年就可以擅自确立“成熟”的标准?如果八十年代的人成熟的标准与俺们这辈人一模一样,那人类岂不是越活越倒退,越活越回去了吗。
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可以或多或少从电影、电视、书本中了解我们这一代人,而我们有什么类似的途径了解他们吗?没有!我们是在明处,我们所拥有的东西他们都拥有。而他们还在暗处,他们的世界我们不可能了解。他们可以拥有我们全部的生活积累,而我们没有任何途径去分享他们的生活乐趣;他们的生命比俺们要丰富得多,精彩得多。谁深厚?谁浅薄?两相对照,毫发毕现,清楚得很!有必要故作姿态去回避这个事实吗?有必要装腔作势去掩饰我们内心的妒忌吗?有必要道貌岸然地对他们虚伪的说三道四吗?
可悲之处并不在于俺们不了解他们,而是在于俺辈中很多人根本就从来没打算去了解他们。该文的作者例举了韩寒出了一本书的事例,并指出:购买这本书的差不多都是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妄图以此来说明老一辈的人对这本书的不屑。其实这正是对俺辈中人的最大讽刺。八十年代出生的人断然不会拒绝买老一辈人所写的书,所以他们有可能从俺们的书中了解俺们这辈人。俺们这辈人拒绝买他们写的书,只能说明俺们没可能去了解他们的思想和生活。这个例子恰恰反映的是俺辈的浅薄之处,俺辈理应引以为耻,怎能以此为荣?
把今天的中国搞成这副德性,这是谁的责任?可以说:凡是八十年代以前出生的人都要对这个现实负责,只有八十年代及其之后出生的人才不需要对这个现实负责。举凡中外人类历史上的败类,无一不是八十年代之前出生的人,只有八十年代以及之后出生的人双手才没有沾满人类的鲜血。中国只会是毁在俺辈手里,而只可能依靠他们去拯救。俺们怎么有颜面去指责他们?面对八十年代出生的人,我们处于一个弱势的群体,俺们有资格指责他们吗?他们现在是我们最好的老师,正如九十年代出生的人即将成为他们的老师一样。人还是越活越年轻才好,不要老是搬出成熟玩儿深沉,那样活得太累、太虚。
俺对球迷一家各位八十年代出生的老师们说一句:请抬起你们高傲的目光,把俺们这些糟老头子糟老太太从你们的视野里一干二净地抹去!甭拿正眼儿瞧俺们!说你们想说的话,写你们喜欢的文字,照你们的方式活着,按正常人的成长轨迹自然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