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冰鳍,又看看缩在他身边的苏枋,我战战兢兢的低下了头,看来龙树老师这回瞪的毫无疑问就是口不择言的我了。“那个,冰鳍……我们回去吧……”只感到脊背上一阵阵发冷,我断断续续的说。繁流老师也没有留我们的意思,他只是用和苏枋相似的表情咬着嘴唇,勉强保持着歉意的微笑。
冰鳍站了起来,他无声的挣脱苏枋拉着他衣袖的手,向两位老师欠了欠身以示告别。为了这样的事丢下苏枋自己逃掉,我真是觉得对不起他。就在我随着冰鳍向门口走去的时候,龙树老师低沉而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了过来:“我说……你们过世的祖父,曾被人叫做讷言先生吧……”
一瞬间,无法扼抑的惊讶侵占了我和冰鳍的全部表情,我们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来,可龙树老师似乎再也没有和我们说话的意思,只是低着头检查繁流老师的状况。在努力辨认着龙树老师的表情的视野里,我不太真切看到——瑟缩在屋角的苏枋摸索着捡起滚落的油炸茶点,双手捧着送到嘴边……
目送我们离去的武士先生早已恢复了稳重的态度,它注视着我们的眼神虽然像有很多话语无法传达,但却又有觉悟了一般的沉静。让我和冰鳍更不能释怀的是一直缠绕在我们耳边的,龙树老师最后的话语,他称呼我们的祖父为“讷言先生”,这是祖父在和彼岸世界交流的时候才会到的名字!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龙树老师居然知道爷爷的事!”踢开夜路上化作石子,企图绊倒我的低级精魅,我不安的说,“你不觉得他的行为很怪吗——对繁流老师也好,对苏枋也好……”
“我倒觉得更可疑的是繁流老师。”冰鳍低垂着睫毛:“你说是照片上的人放的山火时,他紧张得跌了盘子。”
十五年前的五丈、惨烈的山火、无故昏迷的同伴,以及龙树老师那番有关山火成因的,欲盖弥彰的谎言——我所听到的只言片语好像都在拼命暗示着繁流老师和这件事千丝万缕的关系……
“繁流老师才不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像是要赶走自己的动摇一样,我大喊起来,连妄图攀到我肩上的魍魉们都被震落了,“你居然怀疑繁流老师……繁流老师那么温柔的人!”
春夜叆叇的烟云慢慢的遮蔽了初升的圆月,淡青的阴翳投在冰鳍的脸上。他轻微的摇头的动作弄碎了月光的薄影:“我也不想这么认为啊……火翼……”
这一刹那冰鳍的神色是那么矛盾,好像有无数青藤在心头纠结一样,原来他也这么为难吗?我还以为他一直不那么喜欢做事不得要领,却非常努力的繁流老师呢……
“不过,繁流老师的行为的确有很多违背常理的地方……”好像忘却了刚才的动摇,冰鳍忽然改换了严肃的脸色,“他有了这么大的儿子却还调职到这边,一个人住单身宿舍。”
一听这话我立刻想起了苏枋捡食落在地上的油炸糕点的动作,开始同情起他来:“是啊!苏枋为了见爸爸一面居然要从那么远的春山赶过来!想起来阵是让人心里难受……”
“你好像太在意他一点了吧,苏枋可是要叫你姐姐的。”冰鳍不怀好意的说。我立刻反唇相讥:“那个粘着苏枋不放的家伙是谁啊!好心肠的哥哥!”
就在话题开始往无聊的生活琐事转变的时候,一滴水忽然落在了我的脸颊上,我惊讶的抬起头,圆月在湿润的云层里明明灭灭,淡淡的光晕照出了湛蓝夜色里牵扯着的无数银色细丝——居然,下雨了!
“晴时雨……”冰鳍抬起迷惑的目光,茫然的看着任性的天空,“初春就下晴时雨?”
前面就到家了,不想带着没精打采的表情走进家门,我拉住停下脚步的冰鳍,打起精神故意说笑起来:“那是狐狸过路呢!你啊,不要被狐狸迷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