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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斯理【倪匡系列小说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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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80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02:32
  第六部:神秘大火毁灭一切

  博新果然有事瞒着我!他早知道这房间中有人!

  刹那之间,不知有多少问题,涌上了我的心头,但是我一个问题也不细想,因为我正忙着,将我可以看到的情形,拍成照片。

  博新在那人的身后,站了五分钟左右,才转身向门口走去,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灯熄了。

  我呆了半晌,我已摄到了博新看到那人的照片,虽然照片洗出来之后,可能很模糊,但是在经过放大之后,总可以看到是有一个人坐在椅上,他再也不能否认另外有一个人在他的屋子之中!

  我总算已有了收获,可是我心中的疑惑却更甚,我不明白那人和博新是甚么关系。

  现在,照情形看来,那个神秘人物是一切神秘事件的中心!

  我曾见过那神秘人物,而且曾和他讲过话,那神秘人物,还曾被我打过一拳!他自称是那屋子的主人,而那屋子又是博新祖传下来的!

  我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了一下,因为看来事情愈来愈复杂了!

  我没有再想下去,因为我已看到博新又在二楼的书房中,他来回踱着步,手放在背后,腰弯得很低。从他这种样子看来,一望而知,他有着十分沉重的心事。

  他踱了好久,我又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他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当他坐在书桌前,以手撑着头的时候,他脸上那种茫然失措的神情,令我也替他感到了难过!

  我看到他好几次拿起电话听筒来,也不知道他想打电话给甚么人,但是每一次,拿起了又放下,最后一次,他已拨了一个号码,但结果,还是放下了电话。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表示他的心中有着极其重大的心事!

  在他那样犹豫不决、想打电话又不打的时候,我又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在他站了起来、望着天花板发怔的时候,我又拍了几张,博新站了起来之后,就走出了书房,书房的灯熄了。

  接着,他卧室的灯便亮了起来,我看不清他卧室中的情形,过了十分钟,卧室中的灯也熄了,我又等了半小时,那幢屋子中一丝光亮也没有,我知道博新一定已经睡着了,我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甚么结果,而且,今晚我的收获也已够大的了。

  我跑回家,在黑房中,又工作了一小时,将照片冲了出来,并且拣几张较为清晰的放大,那几张照片中,以博新望着天花板发怔的那张最好,在三楼那间神秘房间中的几张,都很模糊,我拣了一张比较清楚些的,在那一张中,可以看到博新站立着,那张安乐椅上也确实是坐着一个人。

  我认为满意了,将照片夹了起来,才去睡觉,那时候,天已快亮了。我睡到第二天中午时分,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先去看那些照片,因为整件事实在太神秘了,我在沉睡中,便曾做了一个噩梦:那些照片,忽然变成一片空白!

  幸而还好,我的噩梦未曾变成事实,那些照片很好,干了之后,比湿的时候,看来更为清楚些。

  我洗了脸,略为吃了一点东西,先和博新通了一个电话,我在电话中道:“我想来看看你!”

  博新呆了一会:“如果你再像前两次那样胡言乱语,那么,我不欢迎。”

  我笑着:“这一次不会了,你知道么?昨天,我离开你的屋子之后,先去找了几个脑科、神经病科的专家,然后又做了不少事,才决定今天再来看你的。”

  博新又呆了半晌,才道:“医生怎么说?”

  “见面详谈好么?”我提出要求。

  这一次,博新犹豫了好久,才十分勉强地答应道:“好的,你来吧!”

  我放下了电话,用一只牛皮纸袋,装起了那些照片,然后上了车,二十分钟之后,我已将车停在博新屋子的门口,博新走出来,打开了铁门让我进去,到了他的客厅中,他又问道:“你说去找过医生,医生怎么说?”

  我坐了下来:“三个着名的专家,对我作了详细的检查和测验,他们一致认为我一点问题也没有!”

  博新的反应很冷淡,他只是“哦”地一声:“其实,你可以在电话中将这个结果告诉我。”

  我望着他:“你明白么,我正常,那就是说,我绝不会将幻想当成事实,也就是说,我在你屋子之中????”

  我才讲到这里,博新已现出极其愤怒的神色来,他挥着手,吼叫道:“我的屋子中,没有铁门,除我之外,也没有别的人,更不会有甚么细菌大小的狐狸,而当你离开之后,也不会再有疯子!”

  我笑着,伸指在放照片的牛皮纸袋上,弹了一下,发出了“拍”地一声,道:“你猜猜,我带来了甚么,或许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你却是在说谎,这里是几张可以揭穿你谎言的照片!”

  博新睁大了眼,望着我,他显然还不明白“照片”是甚么意思。

  我已经打开牛皮纸袋,先抽出了一张照片来,向他递了过去。

  我在将照片递给他的时候:“这是你自三楼下来后,坐着发怔时摄的。”

  博新接过了照片,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又将第二张照片,交到了他的手中,又道:“这是你在踱步,你看来心事重重!”

  博新接过了第二张照片来,他只看了一眼,便将两张照片,一起抛在地上,用力地践踏着,狠狠地道:“原来你是一个卑鄙的偷窥者。”

  我摊了摊手:“没有办法,完全是被逼的。”

  博新的面色铁青,他的声音,也变得很尖利,他叫道:“你想凭这两张照片,证明甚么?”

  “这两张照片,并不能证明甚么,可是这一张,就大不相同了!”我又将最后一张照片,抽了出来,那张照片,是博新站在那神秘人物后面的那张。

  照片上看出来的情形很模糊,然而我也相信,足够使博新感到明白。

  我而且立即知道,博新已经明白了。

  因为博新才一接过照片来,他的面色,在一秒钟之内,就变得灰败。

  他本来一直是站着的,这时,他向后退出了一步,坐了下来。他的手在剧烈地发着抖:“你……昨晚……做了不少工作!”

  我并不感到有任何高兴,我缓缓地道:“在医生和专家证明了我正常之后,我总得找一点证据才行,这个人是甚么人?”

  博新闭上了眼睛,我看到他的额上和鼻尖上,都渗出了一颗一颗的汗珠来,他用手抹着脸上的汗,我则耐着性子等着。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之久,博新的手,才离开了他的脸,他挥着手,现出很疲倦的神态来:“你走吧,这完全是我的私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不禁一怔,因为我未曾想到博新会有那样的回答!可是,事实又的确如此!

  就算我弄明白了他屋中有另外一个人,就算我证明了他屋中本来有一道铁门,后来又拆去了,那又怎样呢?这全是他的事,我凭甚么干涉他?

  我呆了半晌,才道:“作为一个朋友????”

  我的话还没有讲完,博新便已挥着手:“走!走!我不要你这样的朋友,你帮得了我甚么?除了多管闲事之外?你还会做甚么?天下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多管闲事的人,吃饱了没事做,撑着!”

  他讲到后来,连他家乡????河北的土语也骂了出来,使我感到狼狈之极!

  我只好站了起来,涨红着脸:“好,算是我的不是,我不会再麻烦你了!”

  博新还是不肯放过我,他冷冷地道:“但愿真是那样,谢天谢地!”

  我本来还想再说甚么的,可是,我却实在想不出该说甚么才好了,我只好苦笑了一下,走出了客厅,他连送也不送我,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回到了自己的车中,心头一片茫然,现在,我已证明我以前的遭遇全是事实,也证明了博新的屋中的确另外有着一个神秘的人物,也证明了那种不可思议的“缩小”,全是事实。

  但是那又怎样呢?我有甚么办法,来解开那一切谜呢?

  对于一个好奇心极重的人来说,那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我又恰?是一个好奇心十分重的人。是以当我离去之后,我绝不肯就此甘心。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在我的朋友之中,有好几个是和博新熟的,我准备和他们联络一下,请他们去代我探听博新的行动。

  而我自己,自然也在暗中监视着博新的行动,看他究竟还有甚么怪事做出来。

  这一天,我想到了深夜,才去睡觉,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去实行新计画。

  可是第二天早上,当我习惯地打开报纸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报纸上的头条新闻是:午夜神秘大火,古老巨宅付诸一炬。接下来的新闻,是说一所古老的大宅,在午夜时分,突然起火,火势猛烈无比,等到消防员赶到时,根本已无法灌救。

  幸而在那幢巨宅的附近,没有甚么别的建??物,是以火势才没有蔓延,这幢巨宅却已烧成了一片瓦砾。至于如何起火,火势何以如此猛烈,当局正在调查研究云云。

  如果只是一幢屋子起火,我也不会直跳起来的,可是报上所载的那幢巨宅的地址,却证明那巨宅正是酒博新的那间祖屋,那发生过极其神秘的事情的地方!

  报上也刊登了这一点:“该宅是一位建??师酒博新的住宅,火起之后,酒氏是否已逃出,尚待调查,消防人员正在发掘现场,希望有所发现。”

  我放下了报纸,足足发了五分钟呆。

  博新的屋子突然起火,对别人来说,虽然不免会感到事情神秘,但是也会想到,一所古老的屋子,在不小心着火之后,是很容易形成猛烈的火灾的。然而在我而言,我却可以肯定,那不是一场寻常的火。

  这一场大火,和我所亲身经历的一连串神秘的事件,一定有着直接关系。

  那场?,更大的可能,是博新放的。博新放火的目的是要毁灭一切证据。

  但是,博新本身和那个神秘人物呢?难道他们也一起毁在火中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显然是我的“多管闲事”害死了他们。

  我在那几分钟之中,心头怔忡不安到了极点。匆匆穿好衣服,走了出来,驾着车,直到火灾场去。我看到有警员守着,不让人接近,幸而我识得几个记者,杂在他们中间,总算来到了灾场。

  瓦砾堆在冒烟,那幢屋子已经被彻底烧毁了,花园也已不像样子,我望着瓦砾堆发怔,一个记者,就在我身边,访问一位消防官。

  那记者问:“大火的原因找出来了没有?听附近的居民说,在昨夜的大火中,有极亮的、白色的火??四下飞射,那是甚么意思?”

  消防官摇着头:“暂时我们还不知道,昨晚的大火中,的确有这种现象,那可能????只是可能有某种化学品在这屋子中,是以才会发生那种现象的,但现在还不能肯定。”

  我插嘴道:“那么,屋主人呢?”

  消防官道:“据警方调查的结果,屋中只有一个人居住,我们发掘的结果,已在两小时之前,找到了一具??体,送到公众殓房去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手心直在渗汗,我的声音也在发颤。

  我道:“认出死者是谁?”

  大约是由于我的神情,实在太怪异了,相信古往今来,决不会有一个记者,是带着我那样古怪的神情去采访新闻的,是以那位消防官望了我半晌,才道:“那??体已完全无法辨认了,不会有人可以认出他是甚么人,但是这屋子中既然只有一个人……”

  那消防官还在向下说着,但是我却根本未曾听清楚他在说些甚么,我只是觉得耳际“嗡嗡”直响,我想告诉那消防官,这大宅之中,除了酒博新之外,另外还有一个神秘之极的人物。

  但是,这件事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我甚至没有任何证据!

  我苦笑着,向后退去,我一退,别的记者便挤了上来,继续向消防官发问。

  我呆立了片刻,又向废墟走近了几步,一股难闻的烟焦味,扑鼻而来,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我知道这屋子起火不是偶然的。可是我更知道,如果不是我一直不肯死心,要弄清在那屋子中发生的神秘事情,博新也不会放火的。

  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在灾场中发掘出来的??体不是博新,而是那个神秘人物。

  然而,这可能实在太少了,那神秘人物,似乎有一种突然消失的本领,我曾一拳将之击倒,但是转眼之间,他便已不知所终。像那样的一个人,难道会在火起之后,不逃走而被烧死么?

  那么,被火烧死的,自然是博新!可怜的博新!

  连我也认为那??骸是博新,别人更是毫无疑问,博新一个亲人也没有,所以,当然由我们这班朋友,替他殓葬。我们都接受了劝告,不去看他的??体,事实上,我们也可以想像得到他被烧成了怎样,因为在白布的包里下,他的??体小得像一个小?子,那也就是说,他已被烧得完全不成人形了!

  在殡仪馆中,我们这几个朋友的心情,当然都很沉重,尤其是我!

  我心中有一种感觉,感到博新是被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的好奇心如此强烈,当晚在看到了缩成半寸长短的他的父亲和那只细菌大小的狐狸之后,将整件事都忘记,只怕就不会有那样的惨剧发生!

  我一直坐在殡仪馆中,几乎整天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们已决定将博新的遗体焚化,焚化的时间,是订在晚上九点钟。

  到了七点多钟,天色已渐渐黑下来了,也根本没有甚么吊客了,灵堂更显得冷清。

  我们几个人全坐着,谁也不想说话,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头发全都花白了的老人,走了进来,到了灵前,鞠了躬,也默默地后退着,坐了下来。

  我向那老者望去,我看到他至少有七十岁,满面皱纹,神情很悲戚,从他的衣着看来,他的日子,好像并不十分丰裕。

  我望了他半晌,才道:“老先生,博新是你的甚么人?你认识他多久了?”

  那老者抬了抬头:“他出世第一天,我就认识他了,唉,想不到他会那样惨死,他们家人丁本就单薄,他又不肯结婚,唉!”

  我心中陡地一动:“我知道了,你是酒家的老仆人,是不是?”

  那老者道:“是的,我前后服侍了他们两代:少爷虽然不要我,但是他还是对我很好的,在叫我走的时候,给了我一大笔钱。”

  我在无意之中,遇到了博新的老仆人,那使我的心中,又有了一线曙光。

  常言说“本性难移”,真是一点不错,我刚才还在后悔自己的好奇心,害死了博新,但是这时,我的好奇心却又来了。

  我忙道:“听博新说,是在他父亲过世之后,他才将你遣走的?”

  “是,”那老仆人的眼角开始润湿起来。

  “那么,你见过他的父亲?”我问。

  “当然见过,我到他家的时候,他的父亲才十五岁,我是叫他少爷的,后来他结了婚,我才改口叫他老爷。”

  我又问道:“博新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你可知道?”

  或许是我的问题太突??了,是以那老仆人呆了一呆,半晌答不上来,过了好一会,他才道:“先生,你为甚么会这样问我呢?”

  我略呆了一呆:“那不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么?你何以会觉得奇怪?”

  那老仆人低着头,好一会,才道:“我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死的,老爷在临死前几天,一直在三楼,不许人上去,后来,只有少爷一个人上去过,少爷的样子,好像很忧虑,奇怪的是,他也不去请医生,后来,他说老爷死了,那天他遣我去远处买东西,等我回来,少爷说已将老爷的遗体火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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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81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02:56
  第七部:灵堂中的怪客

  我的心中,苦笑了起来,我相信那老仆所说的,百分一百属实。因为他说的那情形,正和博新对我说的经过,不相上下。

  我又问道:“你最后见到博新的父亲,是在他死前多久的事?”

  那老仆又望了我半晌,才道:“先生,是不是老爷死得有甚么古怪,你才那样追问我?”

  我苦笑道:“他死得是不是古怪,要问你才知道,你是他们家的老仆人,而我们在认识博新的时候,他父亲早已经死了!”

  那老仆人点头道:“我心中一直有一件事,未曾对人说过,想起来古怪得很。”

  我忙道:“甚么事?”

  那老仆人现出极其骇然的神情来:“那屋子中有……鬼,我见到过一次!”

  我吸了一口气,心头也不禁“怦怦”乱跳了起来,因为我知道,那老仆人口中的“鬼”,可能就是我见过的那个神秘人物!

  我忙问道:“你详细说说!”

  老仆人道:“那是老爷的弟弟,也就是少爷的叔叔,他是早已死了的,可是在老爷死前几天,我上三楼去,却看到他在老爷的书桌前,当时我还以为他是老爷,叫了一声,他抬起头来,我整个人都吓呆了,他甚至还问我:”‘还认得我吗?’“

  我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老仆人又道:“他是二十多岁那年死的,那年,老爷正好三十岁,这个人,从小就不学好,从来也不肯耽在家里,天南地北地乱闯,他是死在外面的,听说是在西康甚么地方,死在当地的野人手中的,已有好几十年了。”

  我摇头道:“他只是有死讯传来,或许,他没有死,又回来了!”

  老仆人双手摇着:“不会,我再看到他时,他仍然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如果他没有死,他应该有五六十岁了,难道他不会老?”

  我皱着双眉:“你看到了之后,他就是只对你说了一句话?”

  老仆人苦笑道:“一句话还不够么?我吓得大叫了起来,转身便逃,在楼梯上碰到了老爷,我连忙将我看到的事讲了出来,给老爷狠狠地骂了一顿,可是我知道自己不是眼花,而且,从那天起,老爷就在三楼,不肯下来,过了几天,就死了!”

  我问道:“他们兄弟之间,有仇恨?”

  “仇恨是不会有的,但是老爷的兄弟自小就不成材,自然不得父母欢心,倒是老爷,时时帮着他的兄弟,也尽可能让他化钱,这人化起钱来真厉害,我还记得,有一次他买了一架甚么机器,装在后院,听说,那架机器,用一样重的银子,也换不回来。”

  我很难想像那是甚么机器,但是我对那位先生,却多少有了点认识,他是一个怪人,或者说,是一个超时代的人,那么,我在那大屋中遇见的怪人,是不是就是博新的叔叔呢?

  如果是他,为甚么他会带来一连串的怪事?

  事情好像已有了些进展,但想深一层,却仍然全是不可解的谜。尤其不可解的是,老仆人说那位先生早已死了,那有可能是讹传,但是他现在就算再出现的话,一定也是将近六十岁的老人。但是老仆人却说他“看到鬼”的时候,那位先生还很年轻。又如果假定,我遇到的那个神秘人物,就是那位先生????博新的叔叔,那么,他也决不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自然,我自始至终,没有机会看清那神秘人物的面貌,但即使在黑暗中相对,要判别对方是不是一个老年人,也是很容易的事。

  我呆了片刻,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殡仪馆中,已经只有我和那老仆人两个人了,别的人或者是因为不惯熬夜,而且对我和那老仆人的话不发生兴趣,所以已经相继离去。

  等我发觉到这一点时,我似乎觉得灵堂之中,更加阴森可怖。

  我自然不会相信甚么鬼出现那一套,是以我只是略呆了一呆,便又问道:“你刚才说,你曾在那大屋子中‘见过鬼’,是不是可以说得再详细些?”

  老仆人苦笑道:“我已经说得够详细了,我的确是看到了他!”

  我又问道:“在这以后,你的感觉是不是有点异样,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感到,屋子中像是多了一个人?”

  老仆人呆了好一会,才道:“没有……不过……不过我想起来了,有一天晚上,三楼的书房中,忽然传来怦地一声响,我睡在少爷睡房旁边的小房间中,听到了声响,我就立时走出来,少爷也醒了,推开了房门,我们一起抬头向上看去,看到了老爷????”

  “他在做甚么?”我紧张地问。

  “老爷也像是刚推开了卧室的门,在向外张望,我当时就想,我们三人全在,那么,在书房中弄出声响来的是甚么人呢?我想走上楼去看,可是老爷厉声斥喝着,叫我回去睡觉!”

  我仔细听着那老仆人的叙述,我觉得其间大有问题。

  我可以肯定:在那屋子中,早就多了一个人!

  先撇开那个人是甚么人不说,我甚至可以想像那个人出现的日子,那人自然是在博新的父亲尚未故世之前出现的。最早的时候,只有博新的父亲一个人知道他的存在;等到博新的父亲死了之后,博新一定也在某种情形下,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

  自然正因为是这个原因,所以博新才遣走了老仆人,老仆自始至终,未曾知道屋子中多了一个神秘人物。

  可是事实上,老仆人见过那个神秘人物一次,只不过他却认为那是见了鬼。而且,他那一次偶然见到那个神秘人物,他的印象极其深刻,因为他一眼就认出那人是博新的叔叔。

  我假定一切神秘事件,全是由那个神秘人物而起,那么,问题是:这个神秘人物究竟是甚么人?他若是博新的叔叔,为甚么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几十年以前的样子?

  我还想向那老仆人问更多关于博新和博新的父亲、叔叔的问题,可是就在这时,一阵沉缓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那是一种令人悚然的脚步声,很清晰,很慢,也很沉重。分明是一个人在向前走来,但是那个人却又像是老走不到门口。

  灵堂的门关着,殡仪馆的职员也早在打盹,谁会在这样的深夜,再到灵堂来呢?

  我和那老仆人互望了一眼,我立时感到了一股寒意,看那老仆人的神情,他显然比我更糟??,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那脚步声停在灵堂的门口,我勉强地微笑了一下,正想大声喝问是甚么人,可是我一低头时,却看到门脚下的缝中,有甚么东西,蜿蜒流了进来,那使我吓了一大跳。

  虽然我立即看到,自门脚缝中流进来的是水,但是我仍然惊讶得出不了声。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使我忍不住哑然失笑。

  刚才的那一切,很够恐怖,很够神秘,是不是?但等到灵堂的门被推开来之后,一切就变得再普通也没有了,一切的神秘、恐怖,全是我自己心理作祟!

  灵堂的门推开,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雨衣、戴着雨帽的人,那人的雨帽压得很低,雨衣的领子也翻起来,顺着他的雨帽帽檐和他的雨衣脚,在向下直淌着水,我也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外面在下着大雨。

  那人当然是冒着大雨前来的。他冒雨前来,鞋底自然湿了,鞋底湿,脚步声听来不免有点古怪,而且,当他站在门口的时候,自他身上淌下来的水,当然也会从门缝中流进来。

  想起刚才心中感到的恐怖,我只觉得好玩。那人冒这样的大雨,到灵堂来,他自然是博新的好朋友了,所以我忙站了起来。

  那人的神态有点奇怪,他一看到我站了起来,便立即后退了一步,伸手遮住了脸,在一刹那间,我看到他戴着一副黑眼镜。

  在午夜,又下雨,那人却戴着一副黑眼镜,这自然是古怪的事,我在怔了一怔之后,问道:“阁下是博新的朋友?”

  那人并不回答我,只是含糊地发出了一下声音,转过头去,我看到他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块手帕来,用那块手帕,蒙在脸上。

  我看得瞪大了眼睛,心中还只是感到惊讶,可是那老仆人却着实有点沉下住气了,他的声音发着颤,拉着我的衣角:“先生,这个人……”

  我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老仆人的脸色,娈得难看之极。

  我看到那人,又转回了身来。

  这时候,他的脸上,蒙着一块手帕,又戴着一副黑眼镜,雨帽又拉得那么低,使我完全无法看到他是甚么样的一个人。

  我站着不动,那人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向前走来,来到了灵前,他鞠了三个躬,然后退开几步,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我的视线,一直盯在他的身上,或许是我那样望着他,令他感到很不安,但是我却非望着他不可,因为这人的举止实在太怪异了,世界上可有以这样打扮到灵堂来吊祭死人的?

  他只坐了一两分钟,便又站了起来,在那一两分钟之间,可以说是静到了极点,当他站了起来之后,我再问道:“先生,你是博新的朋友?”

  我问的是老问题,而那人回答我的,也是老方法,他的喉际发出了一下模糊的声响。

  虽然,从没有甚么条例,规定到灵堂来的人不能蒙面,可是那人的样子,却使我感到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我提高了声音:“你是甚么人?”

  我大声一喝问,那人急急向外走去,我直跳了起来,向他走过去,伸手便抓。

  我的动作很快,一抓便已抓住了他的雨衣,可是,那人的动作,却比我更快,他显然已知道我要拦阻他,不让他离去,是以他也有了准备。

  我才一抓住了他的雨衣,他双臂一振,身子猛地向前,冲了一冲。

  他脱下了那件雨衣,向前直冲了出去,而我,虽然抓住了那件雨衣,却也是不过是抓住了件雨衣而已,我呆了一呆,那人已冲出了好几步,我连忙赶了上去,那人已转了一个弯。

  等到我再追出去时,我看到他冲出了殡仪馆的大门,没入在黑暗之中。

  我也追出了大门,外面的雨十分大,一出了门,雨点劈头劈脸,??了下来,我几乎甚么也看不到,那人也早已奔得看不见了。

  虽然我在大雨之中,呆立了只不过半分钟,但是身子却已湿了一大半,我连忙退回了殡仪馆,我看到那老仆人,扶着墙,站在我的身后。

  那老仆人的身子,在不住地发着抖,他的神情,表示他心中的惊骇已然到了极点。

  他望着我,问道:“他……走了么?”

  我抖了抖手中的雨衣:“他逃走了!”

  那老仆人道:“他……他是谁?”

  我苦笑了一下:“和你一样,我也完全未曾看清他的容貌????”

  当我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老仆人的神情极其古怪,是以我停了下来:“你以为他是甚么人,你想到了甚么,是不是?”

  老仆人的身子,抖得更剧烈:“不会的,那怎么会?不会的!”

  我大踏步来到了老仆人的身前:“你快说,你以为他是甚么人?”

  老仆人的嘴唇不住发着抖,过了好久,他才道:“据我看来,他……他好像就是……少爷!”

  我呆了一呆,老仆人口中的“少爷”,就是博新!

  而博新已经死了,我现在在殡仪馆中,就是因为博新已经死了,虽然在这种时候,前来灵堂吊祭的那人,神态形迹,都可疑到了极点,但是他不会是博新,他可能是任何人,也不会是博新!

  不用说,那当然是老仆人的一种错觉,是以我也没有再问下去,我道:“别胡思乱想,天快亮了,我们到灵堂中去守着吧!”

  老仆人要在我的扶持下,才能勉强挪动脚步,当我们回到了灵堂中,坐了下来之后,我们谁也不说话,那一小时的时间,更是长得可怕。

  终于,天渐渐亮了,雨也止了,又有一些博新生前的朋友,陆续来到,昨晚午夜时分离去的那些人,也都来了,到了上午九时,博新的遗体,依时火化,我们所有目睹博新被送进焚化炉去的人,心情自然都十分沉重,而我则更甚。

  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离去的人,当我离去的时候,我带走了那个神秘来客的那件雨衣,回到了家中,我将那件雨衣顺手一抛,人向沙发上一倒。

  那件雨衣被抛到了桌子上,发出了“拍”的一下硬物撞击声,那令得我陡地一呆。

  我本来实在已经非常疲倦了,但这时候,我却立时一跃而起,又将那件雨衣,提了起来,伸手在雨衣的口袋中摸索着。

  我从雨衣的口袋中,摸出了一串钥匙。

  那串钥匙,只有三柄。在一件不知属于甚么人的雨衣之中,发现了三柄钥匙,那本来是绝不值得奇怪的事情,但是当我将这三柄钥匙捏在手中的时候,我不禁呆了半晌,手也在发抖。

  那三柄钥匙,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是那钥匙扣,我却认得出来,我绝不是第一次看到它,钥匙扎上,连着一只半寸来长,银质的钩,那钥匙扣,正是博新的东西。

  在那一刹那间,我立时想起了那老仆人的话来。

  当那个神秘人进来的时候,我和那老仆人都看不清他的脸,可是那老仆人,在事后,却以为那个神秘人物是博新。

  当时,我根本连考虑一下他那样说法的可能性也没有,就断定他是生了错觉,然而现在,我却在雨衣袋中,发现了属于博新的钥匙扣!

  那是博新的东西,这完全可以肯定,可是,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如果博新没有死,那么,在火灾之后,发掘出来的??体,又是属于甚么人的?如果博新死了,何以他的钥匙扣会在别人的身上?

  我知道,那钥匙扣是博新心爱的东西,那是他在一次比赛中得到的奖品,他决不会将这东西送给别人,那么,那个人应该是博新了。

  我又想起那人走进灵堂来,看到了灵堂中有人之后,那种突??的动作,他是在看到了有人之后,才用手帕蒙上面的。

  如果他不是以为我一看到他,就可以认得出他是甚么人来,又何必多此一举?那样看来,这人真的是博新,博新没有死!

  当我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我心头怦怦跳了起来,博新没有死,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不知自己拿着那三柄钥匙,呆了多久,而如果不是那一阵门铃声的话,我一定还会再发呆下去,门铃声令得我震了一震,我转过身,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垂头丧气的人。

  但是不论那人是如何垂头丧气、神情憔悴,我还是可以认得出,他不是别人,正是酒博新。

  一时之间,我也呆住了,不知该怎样才好,一个你以为他已经死去,而且,才参加了他的火葬礼回来的人,忽然又出现在你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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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82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03:13
  第八部:往事怪异杀机陡起

  这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

  是以,我好半晌出不了声,还是博新先开口:“我可以进来么?”

  我摊了摊手:“当然可以,我们……不是老朋友么,为甚么不可以?”

  博新的脸上,现出了十分苦涩的笑容来:“我的出现,令你惊讶了,是不是?”

  他一面说,一面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用手托着头,他看来憔悴而我疲乏,我望了他好一会,才道:“如果不是我在那件雨衣的口袋中,看到了那钥匙扣,我一定一见你面,就会尖叫起来!”

  博新仍然苦笑着:“以为我是鬼?”

  “自然是,你已经死了,报纸上登着,所有的朋友都那样以为,很多人来吊祭过你,而你的遗体,已在众目睽睽下火化!”

  博新低下了头,好一会不出声,才又道:“本来,我真想就那样死了就算了,可是我知道,当你看到钥匙扣的时候,你一定会知道我实际上没有死!”

  我据实道:“我只不过是怀疑,你肯再度出现,那是好事!”

  博新的双手掩住了脸,我看得出,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我等了好久,他仍然不出声,但是不论他是不是愿意,现在该是轮到我向他发问的时候了。

  我在想,我应该如何开始问他才好呢?我想了好一会,才拣了一句话:“博新,究竟怎么一回事?”

  博新的身子震了一震,我猜想他一定早已料到,他除非不来见我,只要他来见我,他就一定要准备回答我的问题。

  他在震动了一下之后,用一种听来无可奈何的声音:“我杀死了他。”

  他那样的回答,在我听来,自然是觉得十分突??的,我不知道他为甚么会忽然那样说,那也使得我无法问出我的第二个问题。

  我只是望着他,还未曾开口,他的神情忽然激动了起来,挥着手,面肉抽搐着,大声道:“我实在无法忍受了,我必须杀死他!”

  我伸手扶住了他的肩头,当我发觉那样并不能令他镇定下来时,我又立时转过身,倒了一杯酒,交在他的手中。他一口就喝干了酒。

  他的声音在发着抖:“我从来也没有杀过人,我从来也未曾想过要杀人,可是,我却下了手,我杀死了他,我是将他扼死的。”

  当他讲到“扼死的”时,他张开了双手,手指节骨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发出“格格”

  声,我盯着他的双手,心中也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活活地扼死一个人,这是叫人心头生寒的事,而当那曾扼死人的双手,那样扬着,在眼前发抖时,心头的寒意,自然更甚!

  我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才道:“说了半天,你究竟杀了甚么人?”

  博新仍然望着他自己的双手,像是梦呓似地:“就是你见过的那个人。”

  我吸了一口气,脱口道:“你的叔叔?”

  我想不到我的话,竟会令博新感到了那样地震动,他几乎是从沙发上直跳了起来的,他失声道:“你已知道了?你知道了多少?”

  我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我并没有知道多少,而你也不必紧张,你又出现了,并且来和我见面,难道你在见我之前,未曾想到在见了我之后,必须一切都对我实说么?”

  博新垂下头来:“是的,我准备对你实说。”

  “那就是了,你不必奇怪我何以会知道,你该记得,在殡仪馆中,我和你的老仆人在一起,在他的口中,我知道了不少事,他曾看到过你叔叔一次,他以为是遇到了鬼!”博新“喃喃”地道:“他可能真的遇到了鬼,直到现在,我也不能肯定,我杀死的是人还是鬼?”

  我按着他坐了下来,又给了他另一杯酒:“你应该将事情从头至尾,向我讲一一遍。”

  博新并没有反应,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喝着酒,等到他喝完了那杯酒,他索性自己拿起了酒瓶来,又添了满满的一杯。

  然后,他才道:“事情要从头讲起的话,该在那天下午说起,他是在那天下午突然出现的。我去应门,站在铁门外的,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在他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的神情,好像是狡猾,又好像是神秘,叫人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博新吸了一口气,我也不去催他,只等他自己继续往下说。

  他停了片刻,才又道:“我不认识他,可是他却认识我,他一看到我,就笑着,道:‘嗨,你真长大了,完全像是一个大人了!’这实在是废话,我早就是大人了,而且,我也决不欣赏他那种讲话的神态,我板起了脸,问他找谁,他却仍是笑嘻嘻地道:”原来你不认识我,那也难怪,你父亲呢,我想见他!‘我当时甚么也没有说,转过身就走回了屋子。

  当我走回屋子的时候,我还听得他站在铁门外,正在轻松地吹着口哨,我走回屋子,父亲在客厅里看报,我对他说,外面有一个人找他,然后就上了楼。当我来到了书房之后,我的心中有一点好奇,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甚么人。

  我将窗帘拉开了些,探头向花园中望着,我看到了那人和父亲,已走进了花园,父亲的神情很激动,也很惊恐,似乎正在说着甚么,但是那人却笑嘻嘻地、一副满不在乎、甚么也不放在心上的神气。

  我等他们走进屋子,上了楼梯,才又到门口,将门打开了一道缝,我看到他们在我门前经过,上三楼去,我也听得我父亲的声音,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似乎只在重覆着一句话,道:“你怎么会回来的,你怎么可能又回来的!‘我也不知道那是甚么意思!”

  博新讲到这里,又大口大口喝起酒来,而我这个听众,心神也是极其紧张。

  博新的确是“从头说起”的,而且,他还说得十分详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格外觉得紧张。

  博新叹了一声:“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自然不是真正的第一次见他,因为,他是我的叔叔,我在小时候早见过他。当天,直到晚上,父亲才从三楼下来,在我卧室中找到了我,他见了我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叔叔回来了。’我当时,心中的惊讶,实在是难以形容。”

  “你说甚么?”我插嘴问。

  博新吸了一口气,道:“我当时呆了半晌:”那怎么可能?爸,他看来比我还年轻!‘父亲却面色一沉:“那你别管,总之你记得,他是你叔叔,从现在起,就住在三楼,他不会在屋子中走动,你也绝不可对任何人说起他在,连阿发也不许说,你明白了?’我从来也未曾见到过父亲以那样严重的神情对我说过话,是以我立时就答应了。”

  我忍不住又插言道:“难道你一点不怀疑?”

  “当然曾怀疑过,”博新回答,“但是我对我自己家中以前的事,所知本就不多,我祖父是做官的,做官的人,三妻四妾,算不了甚么,我心中在想,那个‘叔叔’,大约是父亲的同父异母兄弟,是以他甚至比我还年轻,这种情形,也不是甚么出奇的事,所以我也没有再想下去!”

  我点了点头,事情在一开始,还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之前,博新作那样的猜度,自然很合理。

  博新呆了片刻,又道:“在那天之后,虽然我的心中时时存着怀疑,但是我却再也未曾见过他,那时,我的怀疑已转变为奇怪,同以这个人竟可以不下楼梯一步,而更令我奇怪的是,父亲竟也足不下楼,而且,还命人在三楼的楼梯口,装了一道铁门。”

  当博新讲到这里的时候,我瞪了他一眼,博新苦笑了一下,颇有惭愧之色。

  我自然知道他在惭愧甚么,他是在惭愧,当我上次向他查问那铁门何以不见了的时候,他赖得一干二净,而且声势汹汹地将我赶了出去!

  但是,我却也只是向他望了一眼,并没有多说甚么,博新又叹了一声:“至于我后来为甚么要否认那里有铁门,我慢慢讲下去,你自会明白的。”

  我点头道:“你自然是循序说下去的好,不会将事情弄乱。”

  博新道:“自那以后,有十来天,并没有甚么特别的事故发生,我那时年轻,好动,也几乎将这件事情,不再放在心上了,直至有一天,父亲忽然从内线电话中叫我上去,我来到了铁门口,开门给我上去的就是他????我的那位叔叔。

  当时,他脸上的神情很严肃,那种嬉皮笑脸的神情也不见了,我一看到他那种严肃的神情,便知道有甚么严重的意外已经发生了!

  我当时立刻就问他发生了甚么事,他握住了我的手,叫着我的名字,道:“我闯祸了。‘我很讨厌他那种完全将我当作自己人的神态,因为事实上我完全将他当作陌生人,我摔脱了他的手,道:”爸在那里?’我一面说,一面已向书房走去。

  他立时追了上来,挡在我的面前,伸手拦住了我,他背靠着书房的门:“你先别进去!‘我那时真有点发怒了,我大声道:”这是甚么意思,这是我的家!’他的回答是:‘自然是你的家,但是发生了一点意外,我先要请你镇定些,当你看到你的父亲的时候,不要吃惊。’事实上,他那样说,已叫我够吃惊的了!

  试想,一个我从来未曾见过的‘叔叔’,忽然闯进了我的家来,神秘地住了十几天,忽然又告诉我,父亲出了意外,那怎能不令人吃惊?

  我当时也没有心思再听他说下去,只有用力将他推开,然后冲进了书房,他连忙跟了进来。

  我一冲进书房,奇怪得很,我没有看到父亲,我立时转过身来,想向他喝问,父亲在甚縻地方,可是就在我一转身之际,我看到了我的父亲????“

  博新叙述到了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他拿起酒杯来,又大口喝着酒,我则紧张地握着拳,等他再说下去。

  博新喘了好几下,才道:“我看到了我的父亲,这实在是我毕生难忘的事!”

  他讲到这里,连讲话的声音也娈了,好像是在硬迫了出来的一样,他连连咳嗽了好一会,润泽着喉咙,才能继续向下讲去。

  他道:“我看到父亲从窗??后面走出来,当他才一走出来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是甚么,因为他只有一??半高,我从来也未曾见过那么小的小人,当我僵住了发呆的时候,小人来到了我的身前,我才看出,他虽然小,然而却是我的父亲!

  我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父亲的神色也很悲哀,他望了我一会,才道:“博新,发生了一些意外,必须叫你上来,了解事实的真相!‘我呆住了,真不知该怎么才好。

  我父亲继续苦笑着,道:“博新,这位是你的叔叔,你已见过他一次了,我要再为你介绍一次,他是我的弟弟,他是一个极其出色、非同小可的科学家!‘我那时,几乎没听清父亲是在说些甚么!

  我只知道,父亲忽然变成了只有一??半高的一个小人,事情一定和我的叔叔有关,是以我陡地转过身去,以手抓住了他的衣襟,摇动着他的身子,一面还在大声呼喝着他。当时,我究竟说了一些甚么,事后,我完全无法记忆,因为我的心情,实在太惊恐、太激动了。

  我终于放开了他,那是因为我父亲的大声叱喝,当我放开他时,父亲已然站在桌上,我大声哭了起来,我将手伸到父亲面前,可是我却不敢碰他,因为他那么小,我的手在他面前显得那么大!“

  当博新叙述到他哭了起来的时候,他真的哭了起来,他的眼泪,据我看来,一大半还是因为惊恐过度而流出来的。事情已经隔了那么多年,他一提起来,仍然不免要吓得流泪,由此可知,在当时,他的惊怖,是如何之甚、如何深切。

  他又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继续道:“倒是父亲镇定,他很严肃地道:”别哭,事情既然已发生了,哭也没有用的,而且,你要记得,事情也不能怪他,我是完全自己愿意的。‘我当时的慌乱,实在到了极点,我只说了一句话,问他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博新续道:“父亲指着叔叔,道:”我刚才说过了,他是一个出色的科学家,他已经克服了第四度空间,你也应该明白甚么是四度空间,也就是说,他可以使人在时间中自由地来去!‘我这时,才又转头向他看去。

  他的衣服被我弄得十分皱,头发也散乱不堪,当我向他看去的时候,他居然还向我笑了一笑,我声嘶力竭地叫道:“那么,究竟发生了甚么事?‘父亲叹了一声,向他望了一眼。

  他????我的叔叔道:“还是让我来说吧,博新,我已经成功地使你的父亲,回到了过去的时间中。‘我挥着手,大声道:“那么,他为甚么会变成那样?’”

  博新又停了下来,我听得出神之极,双手繁握着拳,手心在隐隐冒汗,博新一停下来,我就连声道:“他怎么回答,你快说!”

  博新道:“他说:”那就是意外了,我研究了几十年,如何使人可以踏入四度空间,但是我却发现,人只能回到过去,而不能进入未来,当我第一次成功地使我自己回到昨天时,我发觉自己小了一半,回到了前天,我小了四分之三,我曾回到过十天前,那时我的身子,还不到半??,我也不明白那是为了甚么原因,但是我却知道,宇宙间的一切,在按比例地,定时地增大!‘“

  博新望定了我,又道:“当时我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些甚么,我只是叱道:”你在胡言乱语!‘父亲却道:“别吵,听他说下去。’我并不是一个听话的儿子,但是当自己的父亲变成这等模样时,他的每一句话,自然非听不可。

  我当时没有再出声,我叔叔又道:“但当我又从过去回来时,我的身体,也回复原来的大小,可是你的父亲,他却一直停留在两天前的大小了。‘我问道:”他一直只有那么大?’我叔叔却叹了一声,道:“他如果一直停留在那样的大小上,那倒好了。‘我只觉心在直向下沉,我道:”照你说,他会怎样?’我叔叔,那个不知是甚么东西的妖怪,他告诉我道:“他还会每天缩小一半,糟就糟在这里!‘我又抓住了他的衣襟。

  那时,父亲道:“你别急,这是最坏的情形,或许在我未曾缩小到消失之前,他会想出办法来令我复原,我们决定将事实的真相告诉你,是因为你是一个大人,要镇定地接受事实!‘他自己反倒比我镇定,但是我却实在没有法子镇定得下来,我现在也很难记得我又做了些甚么,我只记得自己大吵大闹了一场,不如骂了多少难听的话,而当我实在太疲倦的时候,我睡着了。”

  博新讲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伛偻着身子,双臂搁在膝上,双手却掩住了脸,好一会不出声。

  我也不忍心去催他,因为他的经历既然那么可怕,总得让他定定神,再继续向下讲去。

  过了好一会,才听得他又道:“当我睡醒的时候,我仍然在三楼,我父亲的书房中,一切好像并没有甚么不同,但是当我看到了我的父亲时,我却又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又小了一半!

  从那天起,我不断逼着我的叔叔,要他设法,使我父亲恢复原来的大小,他也不断地操作着他带来的那一具小小的、不知有甚么用的仪器,可是,事情却一点也没有改变,我父亲每天缩小一半。

  当我父亲缩到只有一寸长短的时候,这家伙才说,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他还企图推卸责任,说那不是他的错,是我父亲自己愿意的,因为我父亲明知道他的那只狐狸的事情。

  我那时,还是第一次听他提到那只狐狸,那时我已经伤心欲绝了,哑着声音,问他,那只狐狸又是怎么一回事。他说:“我曾使一只狐狸回到过去,但是当我使它又回来之后,它就每天都在缩小,情形就像你父亲现在一样!‘我问他,那只狐狸现在在哪里,他取出了一个标本片来,叫我在显微镜中去看那只狐狸。

  当我在显微镜中,看到那只只有细菌般大小的狐狸时,我实在没有办法再支持下去,我昏了过去。

  我醒过来时,我叔叔已向我宣布,父亲自杀了,他决定好好保持父亲的身体。“

  博新讲到此处,长叹了一声。

  我忙问道:“你当时一定又伤心,又愤怒了?”

  博新苦笑着,道:“并不,连我自己也出乎意料之外,我当时居然很镇定,也没有发怒。我事后回想起来,才知道我为甚么镇定,因为死亡并不算甚么可怕的事,每一个人都有死亡,然而,每天缩小一半,直至永远,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听得博新那样说,我也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的确,那实在太可怕了。

  博新道:“我叔叔一直住下来不走,我支走了仆人,你们一直只当那屋子只有我一个人住着,其实,是两个人,我和他。”

  我问道:“那么多年,一直如此?”

  博新点头道:“一直如此,我在开始的一两年,心中总是十分恨他,厌恶他,甚至连看都不去看他一下,由得他一个人,蛰居在三楼,可是渐渐地,我却发觉他……发觉他……”

  博新在犹豫不决,像是不知道该对他的叔叔下甚么样的判断才好。

  他又喝了几口酒,才道:“我发觉他……实在是一个极其出色的科学家!”

  我道:“照你所说的情形来看,他显然已突破了时间的限制,可以使人回到过去。”

  博新苦笑着:“是的,这一点,我也不得不承认,那天晚上,你们在讨论着科学幻想小说的题材,讲到了宇宙间的一切,不断在扩张的事,我的心情如何,你可想而知。”

  我点头,表示明白他那时的心情。

  博新又道:“我知道我叔叔在前一天离去,所以我一时冲动,就带你上三楼去看那可怕的变化,但事后,我却十分后悔,因为那实在是极其骇人听闻的事,绝不能公开。”

  我自然也可以想像得出,像那样的事,如果公开的话,会引起甚么样的混乱。

  人类的知识是渐进的,一点一点在进步,虽然进步的幅度愈来愈快,但仍然不是跃进的,而博新的叔叔,却超越了人类的知识不知多少年,他会被人目为疯子,甚至被人目为妖巫!博新又道:“恰?,那天晚上,你走了之后不久,我叔叔就回来了,我将你的事和他说了一遍,他和我合力,将书房和储物室对调,我们自然没有进行得那么快,你第一次偷进来的时候,我叔叔是知道的,他几乎想将事实告诉你,你看到他曾伏在桌上写字,是不是?但是他却不知该如何下笔才好,是以终于又没有写,而你所得到的,自然不是那细菌大小的狐狸。”

  我点了点头,我自然记得那天晚上的情形。

  博新继续道:“当你又一次前来时,对调工作已经完成,所以你查不出甚么来了!”

  他讲到这里,静了很久,我也好一会不说话。

  我们一直维持着沉寂,足足有十分钟之久,我才忍不住问道:“博新,你还没有说出最主要的一点,为甚么你杀死了他?”

  博新的身子,陡地一震,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怪异。

  他笑了好一会,才道:“为甚么?你知道为了甚么?那天晚上,他忽然对我说:”博新,我已经找到关键的所在了,你可要试试回到昨天去?‘一听到这句话,我实在没有法子控制自己,我双手突然伸出,紧紧地扼住他的颈,直到将他扼死,然后,我放了一把火,烧了屋子,逃走了!“

  我呆了半晌,在听得博新那样说之后,我呆住了,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我心中在责备博新,他竟没有勇气去试一试回到昨天去,那是多么有趣的事,但是我立即又自已问自己:我有这勇气么?那要冒每天缩小一半的危险!

  博新站了起来,叹了一声:“我要走了!”

  我望着他,他杀了一个人,这是他自己也承认的事,他杀的是一个“超人”。我想不出有甚么名词比“超人”这个字眼更好的称呼,因为他的叔叔,本来就是一个超时代的人。

  一个超时代的人,生存在这个时代中,对他本身而言,当然不是福,但是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又何尝是福?博新杀了他,可能是一件好事!

  我心中乱到了极点,我并没有挽留他,直到他走出门口,我才突然叫了他一声。

  博新停了下来,我道:“你准备到哪里去?”

  博新苦笑着:“我也不知道该躲到甚么地方去,但是世界大得很,总有可以供我躲藏的地方,我总还不至于要躲到昨天去!”

  我没有再说甚么,博新拉开门,这时,我才看到,外面又已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我想叫博新拿回他的雨衣,但是我却只想了一想,并没有说出来,而博新已经冒着雨走远了。

  雨从门中撇进来,我又赶到了门口,站了一会,才关上了门,回到了屋中。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见过博新。

  若干时日之后,我和一位天文学家,谈起宇宙扩展的问题,这位天文学家说:“有一派天文学家的意见是,宇宙中所有的星体,正以极高的速度,在离开太阳系,这一派的理论,可以说是宇宙扩展论。”

  我问道:“那么,难道太阳系不移动么?”

  “自然移动。”天文学家回答。

  “那么,岂不是太阳愈来离我们愈远了?”我再问。

  “这个问题,有一个假设,是一个星系,在作整体的运动,而不是这个星系中个别星球的运动。”

  “如果这个假设不成立呢?”

  “那么,宇宙扩展论也不成立了。”

  我想了一想:“是不是有这个可能,事实上,太阳也正以极高的速度在离开地球,但是由于地球和太阳的本身在扩大,扩大的比例恰?和太阳离开的速度造成的距离相同,那么,我们就不觉得太阳在离开我们?而太阳系和银河系的关系,银河系和别的星系的关系,也可以作相同的假设。”

  那位天文学家笑了起来:“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就算真有那样的事,也永远无法证明,除非人能回到过去,看看过去的地球????那也不行,试想,如果是那样,人回到了一万年前,人无法生存了,地球比一只乒乓球还小!”

  “人可以相应缩小的啊。”我说。

  天文学家笑得更大声:“要是他在回来时,无法变大,那岂不是糟糕了?”

  我却笑不出来,他感到好笑,人人都会感到好笑,但是,我却笑不出来。我笑不出来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我看到过一只细菌大小的狐狸和一个只有寸许长的人。

  那使我笑不出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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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宝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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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隐居郊外秘密研究
  中国历史上,富可敌国的富翁很多,从子贡算起,陶朱,石祟,邓通,一直到沈万三、胡雪岩,都是钱多得数不清的大富翁,其中最奇特的,要算是明朝的沈万三了。

  别的人有钱,或是由于善于经商,或是由于皇帝特别厚赐,可是沈万三的发财,却是靠一只“聚宝盆。”

  据“挑灯集异”所载:“明初沈万三微时,见渔翁持青蛙百余,将事挫剖,以锤买之,纵于池中。嗣后喧鸣达旦,贴耳不能寐,晨往驱之,见蛙俱环踞一瓦盆,异之,将归以为烷手器。万三妻偶遗一银钡于盆中,银奴盈满,不可数计,以钱银试之亦如是,由是财雄天下。”

  还有一本瞥冈齐笔记,则说:“俗传万三家有聚宝盆,以物投之:随手而满,用以致富敌国。”

  从那两则记载来看,有了“聚宝盆”这件东西,真是想不发财都不可能的了。

  第一则记载,多少有点“善有善报”的意味在内,青蛙报恩,将聚宝盆呈现在沈万三的眼前,沈万三发现聚宝盆的妙用,全然是因为他的妻子偶然的发现,而且聚宝盆似乎也只对金、银起作用,不然,沈万三以聚宝盆作“烷手器”,他的手一放下去,聚宝盆中就会变出许多手来,沈万三就变成怪物了!

  不论聚宝盆的传说真实性究竟如何,沈万三富可敌国,倒是毋庸置疑的。明太祖朱元漳定都南京,和他同筑南京城,沈万三的那一半,先三日完工,可知他的财力还在皇帝之上,一定是他用了加倍的“物质刺激”才能达到此一目的。“云蕉馆记谈‘,一书称:”我太租既克金陵,欲为建都立地,广其外城,时兵火调残之际,府库匾乏,难以成事。万三恃其富,欲与大祖对半而筑,同时兴工,先完三日,“

  沈万三有了聚宝盆,要金要银,悉听尊便,自然富得难以形容。然而富却害了他,害得他有点飘飘然,明史马皇后传,说他筑了金陵城之后,又请犒军,明太祖勃然大怒,骂道:“匹夫犒天子军,乱民也,宜诛!”要杀他的头,可知明太祖怀恨在心,后来派人将他的聚宝盆抢夺过来,打碎了埋在金陵门“厂,金陵门因之俗称聚宝门,而沈万三呢,也被充军到了云南,财敌不过势,可怜的沈万三,”江南一场春梦晓。“

  拉拉杂杂抄了许多书,发了许多议论,似乎和小说没有什么关系,然而,这篇小说讲的就是聚宝盆。

  郭幼伦和他的女朋友蔡美约一起到郊外旅行,他们出发的时候,天气很好,郭幼伦驾驶着他的新摩托车,风驰电掣,好不威风。

  然而,他们到了目的地,刚刚摊开野餐的餐布,突然乌云四合,眼看就要下雨。郭幼伦想拉着蔡美约在大树下避避雨,可是天色愈来愈黑,雷声隆隆,他们害怕起来,连忙向着一条小路驰去。

  等到他们来到了一幢小型别墅的门前时,大雨已经哗哗地落了下来。

  郭幼伦和蔡美约奔到屋檐下,有了避雨的地方,但是园为雨势实在太大,所以不到两分钟,身上也已被雨水溅湿,郭幼伦拼命在敲着门,希望到屋内避避雨。

  看来,那屋子里像是没有人,要不然,郭幼伦敲了那么久的门,都没有人出来。

  然而,世上事,往往有出乎人们意料的,就在他们以为那屋子中没有人时,门却打开了。

  门只打开了一条缝,门口还有一条很粗的铁链拴着,从外面可以看到一个中年人的半边脸。那中年人一副不耐烦的神气,喝道:“什么事?”

  郭幼伦忙道:“对不起,真对不起,外面雨大,能不能让我们进去避避雨。”

  郭幼伦是才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毕业回来的高材生,有着博士的头衔,已就任为一家电子工厂的高级工程师,外表斯文,风度翩翩;蔡美约是一个青春貌美的少女。门内的那中年人打量着他们,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大约看他们实在不像是歹徒,才勉强地道:“好,可是我不喜欢人家骚拢我,雨一停,你们就得走!”

  郭幼伦忙道:“当然,当然,谢谢你!”

  那中年人拉开了门链,把门全打开,让郭幼伦和蔡美约进去。一进门,郭幼伦向那中年人看了一眼,就微笑了起来。那中年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袍,而且,他的身上,留有一种郭幼伦十分熟悉的气味,那是一种高级烧焊油的气味。

  那中年人一定是正在工作,而且,他的工作,郭幼伦可能并不陌生。

  但是,由于那中年人表示得十分冷淡,所以郭幼伦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和蔡美约坐下来,而那中年人连一句客气话也没有,便走开了。

  郭幼伦和蔡美约坐了下来,那是一个陈设简单的小客厅,蔡美约低声道:“这里的主人,好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隐士!”

  郭幼伦笑着:“当然不是,我敢说他是一个科学家,而且正在他的实验室中工作,他可能是我的同行,科学家总是有些古怪的。”

  蔡美约用明媚的眼睛望着郭幼伦:“但你一点也不古怪。”

  郭幼伦笑着,心头感到一阵甜丝丝的,他们两人的手,不由自主,紧握在一起。

  也就在这时候,突然,在楼下,传来了一下沉闷的爆炸声。

  那一下爆炸声,将郭幼伦和蔡美约吓了一跳,紧接着。

  楼下又有浓烟冒了上来,郭幼伦直跳了起来,大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朋友,你怎么样了?”

  在郭幼伦的呼叫声中,浓烟冒得更密,只见浓烟丛中,那中年人冲了上来,奔上了楼梯,喘着气,面色铁青,郭幼伦忙道:“出了什么意外。”

  那中年人狠狠地瞪着郭幼伦:“关你屁事!”

  郭幼伦碰了一个大钉子,后退了半步,不再出声。那中年人转过身去,望着楼下,那时,浓烟已在渐渐散去,那中年人的脸色却愈来愈难看。

  小郭心中感到很抱歉,如果自己不来的话,或者人家不至于出意外。

  郭幼伦虽然碰了一个大钉子,这时仍然道:“朋友,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尽力而为。”

  那中年人“哼”了一声,道:“你懂得什么?”

  郭幼伦沉声道:“我或者不懂什么,但是,我是麻省理工学院电子工程学博士。”

  那中年人转过头来,满有兴趣地打量着郭幼伦:“哦,你认得康辛博士么?”

  郭幼伦不禁笑了起来:“那大胡子么?我和他太熟了,他是我的指导教授。”

  那中年人也笑了起来:“他还留着那把大胡子?他大大好么,我真怀念他太太烤的牛油饼,那是世界上的第一美味。”

  郭幼伦听了,不禁呆了一呆。康辛博士是大学中的权威教授之一,也只有他最亲密的朋友,才能够尝到康辛太大亲手烤制的牛油饼,那么,眼前这个中年人,一定也是一位了不起的科学家了!

  郭幼伦在呆了一呆之后,不禁肃然起敬:“先生你也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教授?”

  那中年人摇了摇头:“不!”

  他说了那一个字,抬起头来:“雨停了,你们可以走了!”

  郭幼伦以为已经和对方谈得很合拍了,可是突然之间,那中年人却又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这令得郭幼伦感到十分尴尬,他还想说什么,但是蔡美约却俏悄地拉丁拉他的衣角。

  郭幼伦只好道:“谢谢你让我们避雨,我们打扰你了,请原谅。”

  那中年人“哼”了一声,道:“走吧!”

  郭幼伦和蔡美约在那样的情形下,自然也无法逗留下去了,他们仍然维持着应有的礼貌,退了出去。天已放晴,他们自然也失去了郊游的兴趣,立即回到市区。

  他们一路上不断地在谈论着那个中年人,郭幼伦的结论是:那中年人既然和康辛博士如此熟,那么他一定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旧人。他把蔡美约送回家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第一件事,就是翻阅那本厚厚的校刊。

  在那本校刊中,郭幼伦看到了那中年人的照片,简单的介绍是:王正操博士,杰出的科学家,在复印技术和电视新理论方面有巨大的贡献,曾参加世界最大的电子显微镜的制造工作,他在微粒半道体电子上的理论是杰出不朽的,在本校任教期间,是最年轻的教授之一。

  那张照片上的王正操,看来只不过二十多岁,而现在的王正操,已有将近五十岁了,所以,郭幼伦在学校中未曾听过他的名字。

  使郭幼伦奇怪的是,这样一位杰出的科学家,自己一个人关在郊外,研究些什么?

  王正操学的是尖端的科学,他那门科学要有新的成就,决不是一个人在实验室中能成功的,而且需要大量仪器的配备,这种仪器,几乎任何私人都不能够负担得起的。

  这件事和我本来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可是,那位年轻的博士,郭幼伦先生的哥哥小郭,却曾是我进出口行中的一个职员,而且,也曾是我在许多事情中的一个十分得力的助手,后来,他去当了私家侦探,成立了一个侦探社,已经成了名侦探。

  我知这件事,也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一次,小郭请我吃饭,吃完饭后,大家天南地北地扯着,小郭忽然问我,道:“一个杰出的科学家,放弃了他在美国大学的教授职位,而在乡下隐居,做着实验工作,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当我听到小翱这样问我的时候,我转动着酒杯,笑了一下,道:“他想做什么?那太难以园答了,他可能只不过想发明一个与人对答的洋娃娃,也有可能,他正在埋头研究毁灭全世界的武器!”

  小郭耸了耸肩,我随口问道:“你说的那个教授,是什么人?”

  小郭道:“他叫王正操,王正操博士。”

  我呆了一呆,这个人的名字,我倒是听说过的,他是出了名的怪脾气科学家,在工程界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我略呆了一呆,便道:“原来是他,那倒真想不到,他可以说是现代复印技术之父,凭着他的理论,才制造成各种各样的复印机的。”小郭道:“不错,当我弟弟提起了他之后,我曾经查过他的资料,确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你认为他现在在于什么呢?”

  我喝了一口酒,道:“我怎么知道。”

  于是,小郭便将郭幼伦和蔡美约郊游遇雨,到了王正操处避雨的经过,讲了一遍。

  我用心听着,等到小郭讲完,我才道:“他自然是从事一项十分重要的研究工作。”

  小郭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躲起来研究呢。”

  我道:“或者他认为他的研究工作是其重要而秘密的,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有权那样做,我们也犯不着去探索人家的秘密,是不是?”

  小郭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虽然嘴里这样说,可是你的心中,却比我更想知道他在于什么。”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小郭说得对,我和小郭相识太久了,这就是我致命的弱点。当我知道了一件事之后,即使这件事与我全然无关,我也会想尽办法找出答案来,不然,我真是睡不甜,吃不香的。

  我望了小郭一下:“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这位博士在做什么?”

  小郭道:“你的办法比我多得多,何必问我!”

  我吸了一口气:“我想开门见山,直接去拜访那位怪博士。你可以在你兄弟处拿到他的地址么?我准备现在就去。”

  小郭叫了起来:“现在就去?大心急了吧?”

  我道:“一点不急,你知道我好奇心重!”

  小郭放下了酒杯,去打电话,三分钟之后,他回来告诉我王正操博士的地址,我立刻出了门,二十分钟后,我转进了那条僻静的小路,又过了两分钟,我的车子停在那屋子之前。

  那是一个月夜,月色很好,在月色下看来,那幢房子有一种神秘的感觉(或许是我心理作用,因为,我知道屋子中住着一个神秘的人物。

  屋子中一点灯光也没有,我下了车,来到屋子前,四周围十分静寂,当我开始敲门的时候,连我自己也被敲门声吓了一大跳。

  我不断敲着门,足足敲了五分钟之久,连手也敲痛了,于是我开始用脚踢,又踢了两分钟之久,我才看到里面灯亮了。

  在里面着灯的同时,我听到了一个愤怒无比的声音在喝问:“半夜三更,什么人来敲门?”

  我翻起手腕来看了看,真的,已经将近一点钟了,我忙大声道:“对不起,王博士,打扰你了,但是我实在想见你,真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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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85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05:01
  第二节 聚室盆的碎片

  我听到脚步声来到门口,但是门迟迟没有打开,看来,我连声的“对不起”,显然没有作用,那声音变得更愤怒,他简直是在大声吼叫着:“给我滚开,别以为我没法子对付你这样的流氓。”

  我呆了一呆,忙道:“王博士,我不是流氓……”

  我才分辨了一句,门便“砰”地一声,打开了,我趁机打开门(想一步便跨进去之际,可是我的身子,才动了一动,胸前便已被硬物顶住了)。

  我低头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顶住了我胸口的,是一支双筒猎枪的枪管,而开门的那中年人,他的手指扳在枪机上。

  这种猎枪的性能我十分熟悉,如果那中年人的手指向后移动半时的话,那么我的胸前一定会出现一个比海碗还大的大洞。

  这种猎枪,十分容易走火,我此时真是吓得魂不附体,只好乖乖向后退了三四步。

  那中年人喝道:“滚不滚?”

  我摊开了双手:“王博士,我一点恶意也没有,只不过想来和你谈一谈。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字,我叫卫斯理,如果你容许我介绍自己,那么,我可以称自己是一个经历过许多怪事的人。”

  那中年人举起了枪,我那一番话,等于是白说了,他叫道:“滚!滚!”

  随着他那两下呼喝,就是惊天动地的两下枪响,我掉转头就奔,奔到了车前。

  他的情绪是如此容易激动,我再不走,给他打死了,真是白死。

  我奔到了车前,再转过头去看他,他仍然站在门口,端着枪,神情似乎更愤怒了。

  在我回过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厉声喝道:“你再来,就不会有命回去!”

  我实在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只好苦笑着:“‘博士,杀人是有罪的!”

  那中年人厉声道:“打从公路边起,全是我的物业,外面钉着木牌,警告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入,我想我杀了侵入我物业的人,没有什么罪!”

  我又倒抽了一口凉气,该死的小郭,该死的小郭的兄弟,他竟未曾向我说明这一点,还好我刚才奔得快,要不然,真是白死了!可是,叫我就这样离去,我却实在有点不甘心,我又笑着。“王博士,你一个人工作了那么久,看来并没有什么成绩,是否需要帮手?”

  这一次,我得到的回答,更直接。八那是接连而来的四下枪响,我知道无法再逗留下去,便宜即跳进了车子,迅速地退车,到了公路上。

  当我的车子驶上公路之际,我还看到那中年人(我猜他就是王正操博士)端着枪,站在门口。

  我叹了一口气,我失败了!

  我也不再到小郭那里去,逞自回到家中,当我回到了家中,白素看到我那种闷闷不乐的神情,望了我半晌:J‘怎么了?碰了什么钉子?“

  我将经过的情况讲了一遍,她哈哈笑了起来:“你也应该吸取教训,人家喜欢躲起来,自己独自做研究工作,你去骚扰人家干什么?”

  我翻着眼:“我对他就有怀疑,他偷偷摸摸,就不是在于好事!”

  妻指着我的鼻尖:“你这种人,最讨厌,爱管他人的闲事!”

  我捉住了她的手:“什么,我讨厌?”

  她笑了起来,我的心情也轻松不少,接着我就暂时将这件事忘记了。

  第二天,小郭打电话来问我昨晚的结果如何,我又将经过的情况告诉了他,小郭笑得前仰后合:“你选择的办法不当,今晚偷进去如何?”

  我道:“算了,看来他不喜欢人家打扰,我们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小郭也同意了我的说法,我们又讲了一些闲话,就中止了这次的通话。接下来的几天之中,我还时时想起王正操博士。

  我在图书馆中,找到了不少有关他的资料,也看了他的著作,那种高深的纯科学性著作,其实我是很看不懂的,但总算给我囫囵吞枣地记熟了不少名词。

  随着日子渐渐地过去,我对这位博士的兴趣,已经消失了,我几乎已将他忘记了。

  那天下午,受一个朋友的委托,叫我辨别一幅王素之草书条屏的真伪,我明知是假的,可是那位朋友却不信我的辨别能力,一定要我再找一个专家鉴别一下。

  老实说,对一个花了极高的价钱买到了假古董而兴高采烈的人,说穿他所买的是假东西,那真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希望那幅字是王羡之的真迹。

  我来到一家古董店中,那家古董店的老板,已经七十多岁,生平不知看过多少书画古玩,经他看过,再也不必找别人看。

  我走进古董店,一个店员迎了上来,我问他:“老板在么。”

  店员道:“在,在里面房间中,和一位客人在谈话,卫先生请进去!”

  我走向那间会客室的门口,门就打开了,我看到了王正操。

  王正操走在前面,老板踉在后面,我一侧身,王正操走了出去,并没有看到我,老板跟在他的后面:“王先生,真对不起,这样的东西,真是可遇而不可求,能有一件,已经是难得之极了,我一生不卖假古董,可是上次你买的那件,我也不敢肯定它是真的!”

  王正操转过身来:“它是真的!”

  他仍然没有看到我,只是望着老板:“你再替我留意着,只要有,不论多少钱,我都买。”

  老板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只好连声答应着,王正操转过身,走了出去。老板送到半路,便折了回来,向我摇着头苦笑。

  我和老板一起进了会客室,他道:“天下真是无奇不有,什么东西,都有人要。”

  我道:“你别小看他,他是一位极有来头的科学家!”

  老板呆了一呆:“是么?”

  我打开了那幅字,老板哈哈笑了起来:“快卷起来,别把我的眼睛看坏了!”

  我心中暗暗代那个朋友难过,将字卷了起来:“他上次向你买了些什么?”

  老板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有一个人,将一件东西,放在我这里寄卖,那是一块黑漆漆的东西,只有巴掌大小……”

  我心急地道:“是什么?”

  老板笑道:“你听下去,送那东西来寄卖的人说,他的祖上是太平天国的将军,太平军打进了南京城,他的祖上听说聚宝门下埋着很多珍宝,就和几个同僚连夜发掘,希望发一笔横财。”

  我听得极有兴趣:“他们掘到了什么?”

  老板道:“据那人道,他的祖上,那位长毛将军,什么也没有掘到,只是掘到了一些碎片。他们起初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有人告诉他们,那是明初时,沈万三聚宝盆的碎片。”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么,那个人拿来向你兜售的,就是沈万三聚宝盆的碎片了,这倒和唐明皇的尿壶有异曲同工之妙!”

  古董店老板也笑了起来:“是啊,这实在大荒唐了,当那人说这样黑漆漆的一块东西是沈万三的聚宝盆,我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那人的祖上是太平军的将军,倒是没有疑问的,因为他同时还带来了两封手书,一封是东王杨秀清的笔迹,另一封,是西王萧朝贵的信,都十分珍贵!”

  我道:“就算有了那两封信,你也不能将那聚宝盆的碎片收进来啊!”

  我在说到“聚宝盆的碎片”之际,特地提高了声音,而且,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哈”。

  老板道:“我自然不会出钱收买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只不过答应他,将这东西放在我的店中寄卖。”

  我皱着眉:“即使那样,对你们店的声誉也有影响。”

  老板笑道:“自然,我当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可是那东西却十分特别,非金非铁,连什么质地也分不出来,粗看,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一块旧瓦片,细看,却有很多紧密的花纹,看来还很精致,就算不能证明它是聚宝盆的碎片,总也很特别。”

  我笑着:“这家伙想卖多少钱?”

  老板道:“那人倒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那样的东西是无法定价的,他只要求将东西放在我这里,要是有人看中了,就将这东西的来历告诉顾客,价钱由人家出。”

  我仍然笑着:“要是人家只肯出一元钱呢。”

  老板也笑了起来:“他自然不肯卖,他的意思是,世上一定有识货的人,会相信那是聚宝盆的碎片,出高价买去。”

  我讥嘲地道:“让他慢慢等吧!”

  老板道:“嘿,你别说,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真还有人要买这玩意儿。”

  我呆了一呆:“王先生?”

  老板点头道:“是的,那位王先生在几年前,到我们店里来买字画,他先看中了宋徽宗画的一只鹦鹉,后来就看到了那片东西。”

  我打断了老板的话头:“你能否,详细和我说。”

  老板道:“好的。他看到了那片东西,呆了一呆,就叫我拿给他看,他拿在乎中,仔细审视着,足足有半小时不出声。我就趁机告诉他,这东西,我自己不敢肯定,但是有人说,那是沈万三聚宝盆的碎片。王先生只是晤晤地答应着,后来,他才问我,要卖多少钱。”

  我忙道:“你怎么回答他?”

  老板笑了起来:“我开了那么多年古董铺,开价钱最拿手,你知道,古董的价钱本来没有标准,价钱的高低,得从顾客脸上的喜爱神情来断定,我当时看到王先生似乎对这块东西入了迷,一定十分喜爱,所以我先吹嘘了一番那东西是如何难得,并且也隐约暗示他,是不是聚宝盆的碎片,实在很难说,接着,我就竖起了一只手指,我的意思是说,一千元。”

  我愈听愈觉得有趣,道:“这位王博士的反应如何?”

  老板笑道:“把我吓呆了,他竟考虑也不考虑,只是向我竖出的手指,望了一眼,就道:”一万美金么?好,我买!立即就拿出了银行支票来!“

  我摊了摊手:“你就以一万美金价钱,将那东西卖了给他?”

  老板道:“是啊,他连钱都拿出来了,难道我还能自动减价!”

  我笑道:“真是无商不奸!”老板笑道:“你别骂我是奸商,我自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是以在将那东西交给他的时候,一再声明,所谓聚宝盆的碎片,实在不可靠,但是他却连听也不听就走了!”

  我道:“哼,他发觉受了骗,自然会来找你!”

  老板道:“我也怕麻烦,所以过了大半年,我才把八千美给那位货主的。今天,他忽然找上门来,我真有些担心,想不到,他又提出再要一片,且愿意出更高的价钱。”

  我“哈哈”笑着:“他尝出味道来了,我想,他可能是想买所有的碎片,用胶水将之补起来,那么,他就可以有一只宝盆了!”

  老板摇着头,道:“难说得很,这种东西,我一生之中,只遇到过一次,哪里再去找第二片去?可是刚才我送他出的时候,你是看到的了,我一再声叽,那片东西实在靠不住。

  他却一口咬定,那是真的,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肯了那真是沈万三聚宝盆的碎片?“

  我又想大笑起来,可是我还没有笑出声,突然之间,呆一呆。

  在那一刹那间,我的心中,重复了一下古董店老板的问:“他有什么法子,证明那一片东西真的是沈万三聚宝盆的打呢?”如果他无法证明,那么他就不会再出高价来买第二片;如果他已证明了,那么他用的是什么方法?

  而且,如果他已经证明了那的确是聚宝盆的碎片,那聚宝盆究竟是什么东西?

  关于沈万三的聚宝盆,我自然知道得不少。相传,这个宝盆放金子下去,就满盆是金子;放银子下去,就满盆是银子。而这个盆最后的归宿,是被明太狙朱元漳要了来,打碎埋在南京的金陵门之下的。金陵门至今,还叫聚宝门。

  我呆了片刻,不出声,这时,古董店老板反倒笑了起来:怎么样,你也入迷了。“

  我忙道:“那么,你不准备替他去找第二片么?”

  老板摊着手:“上哪里找去?”

  我道:“再找那个人,他或者还有。”

  老板笑道:“他要是还有,在收到那八千美金时,早就又拿来给我了!”

  我想了一想:“那人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你能不能告诉我?”

  老板笑道:“自然可以,我去查一查。”

  我等了十分钟,老板已经查了出来,我立即将那人的姓名、地址抄在纸上。那是:石文通,锡祥路二十二号四楼。

  我向老板告辞。先将那卷字,送还给我那朋友,拍了拍肩头,向他说了一句活:“上一次当,学一次乖!”

  然后,我到了锡祥路,走进那条路的时候,我就不禁皱了皱眉,那一条路的两旁,全是古老得阴沉可怕的旧房子,在这条路上走着,每一步都提心吊胆,提防那些旧房子突然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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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86楼 发表于: 2008-03-14 21:05:25
  第三节 精密仪器的一部分

  我总算找到了二十二号,从下面抬头向上望去,房子明明只有三层,可是石文通的地址却是四楼,若不是看到门口有一只铁皮信箱,写着“二十二号四楼”的话,我一定以为找错地方了。

  我踏着摇摇晃晃、咯吱咯吱直响的楼梯,向上走去。右文通的境况一定不会好,这是我早已猜想到的。要不然,他也不必将家传的东西拿到古玩店去出售了!

  我走完T层搂梯,寸知道所谓“四楼”是怎么一口事,原来是搭在天台上的几间铁皮屋子。

  我走到了天台上,有两个妇人在洗衣服,我咳嗽了一下,她们抬起头来,用疑惧的眼光望着我。

  我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因此,尽量用柔和的声音道:“请问,有一位石文通先生、是不是住在这里?”

  两个洗衣妇人的一个,立即低下头去,继续洗衣,另一个,则在围裙中抹着双手,站了起来,而在她的脸上,则。

  现出十分尴尬的神色来:“先生,你找……我当家的,”

  我点点头道:“是,我找石先生!”

  那妇人自然是石文通的太太,而当我那样说之后,石太大的神情更加古怪,她道:“先生,请你宽限几天好不好,这几天,我们实在手头不便。”

  我呆了一呆,看到石太太那种神情之后,我明白了,石太太将我当作是债主了!

  有一个陌生人上门来,就以为他是债主,那么,这家人的状况如何,是不问可知了,我早就料到石文通的环境不会太好,但是却也料不到会糟成这样。

  我忙道:“石太太,你误会了,我来找石先生,是因为有一个朋友介绍,有一件事,想和他谈谈,他并没有欠我的债。”

  石太太望了我半响,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她道:“真不好意思,我欠的债主实在大多了。”

  她说完了这一句,便提高了声音,叫道:“文通,”

  有一位先生找你!“

  她叫了几声,我就看到在其中一间铁皮屋中,探出一个乱发蓬松的头来,有一双失神的眼睛望着我,那人约莫四十来岁,惟粹得可怕,穿着一件又旧又破的睡衣,他看到了我,嘴唇抖动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连忙向他走了过去:“是石先生么?我姓卫,叫卫斯理。”

  我知道他是在南京长大的,因此,我就用南京话和他交谈。

  我那几句话出口,石文通神情樵粹的脸上,立时出现了笑容来:“哦,原来是老乡,卫先生,可有什么关照?请进来……坐……”

  我感到奇怪:为什么石文通在“请进来”和“坐”之间,要停顿一下,但是当我一跨进他的铁皮屋之际,我就明白了。

  原来他那间屋子,小得根本连放一张椅子的地方也没有,而且,也根本连椅子都没有一张,我完全没有地方坐。

  石文通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卫先生,老乡来了,总得招待一下,我请你上茶楼……”

  我忙道:“别客气了,是我有事来请教石先生,该我请,要不要请大嫂一起去?”

  石文通听说是我请,立时高兴了起来:“好,好,她不必去了!”

  他顺手拉起一件十分残旧的西装,就穿在睡衣上面,和我一起走了出来小我们下了楼,来到了街口不远处的一家茶楼中,我先等他狼吞虎咽,吃了不少东西,才问道:“石先生,你曾经卖过几件古董给一家古董店,那是两封太平天国要人的信件和一块聚宝盘的碎片!”

  石文通一听,神情立时紧张了起来,忙道:“那两封信是真的,一点不假!”

  我点头道:“没有人说你是假的,就算那聚宝盘的碎片是假的,只要人家愿意出钱买,你也不必负是真是假的责任了。”

  石文通叹了一声:“其实,那东西是真是假,我也很难说,不过据我祖父说,那真是我的高祖,在聚宝门下,掘出来的,一定是聚宝盆的碎片!”

  我道:“你们只传下来一片?”

  石文通呆了一呆:“什么意思?”

  我道:“有人想再找一片,如果你还有的话,那么可以趁机买一个好价钱。”

  石文通呆了半响,象是不相信我的话一样,过了好一会,他才道:“那真是怪事一件,居然有人还想要那样的东西,那真是聚宝盆的碎片?就算是真的,又有什么用处,又不是整个聚宝盆?”

  我笑道:“那总是出名的古董啊,你有没有?”

  石文通道:“可惜,我没有了!”

  我听得他那样说,心中不禁一喜,因为他那样说法,分明是说,他没有了,但是别人还可能有。

  我忙道:“那么,谁有?”

  石文通又吃了一“大只包子,才道:”韦应龙这小子还有一块,他家的上代,和我家的上代,同是太平军的将军,他们一起去掘聚宝门,一共得到了四块,四个人,一人分一片,现在其余两人的后代下落不明,但是我知道韦应龙这小子还有一块。“

  我格外地高兴:如果你介绍我买了那聚宝盆的碎片,你可以赚到佣金!“

  石文通也高兴了起来,忙问伙计要了毛巾,抹着口:“好,不过这小子有钱,不知道他是不是肯卖,这样,要是他不肯卖,我一定要他卖。”

  我付了钱,站起来:“我们去找他谈谈再说!”

  石文通的兴致十分高,立时和我离开了茶楼,上了街车,石文通不断和我说着他家原来是怎样有钱,后来如何穷得连饭也吃不起。

  他也向我说及了韦应龙的一些情况,使我知道了韦应龙现在是一家小型塑胶厂的老板,我们就到他那家塑胶厂去。

  街车走了很久,才来到了工厂区,在经过了儿条堆满了杂物、污积的街道之后,才在一家工厂外停了下来,我看到十儿个工人和一个动作迟缓的小胖子,正在厂外的空地上包装着塑胶花。

  石文通一下了车,就大声叫道:“韦应龙,小子,看看是谁来了?”

  石文通摆出一副“老朋友”的姿态,可是那小胖子抬起头来,向他看了一眼,神情不但很冷淡,而且,还显得十分厌恶,连睬都不睬他。

  石文通僵住了,站在街边,不知该怎样才好,我连忙走了过去:“这位就是韦先生么?”

  那小胖子向我打量了一下,大概是我身上的衣著看来还过得去,他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来,道:“先生是……”

  石文通忙抢着道:“这位是卫先生,大商家!”

  韦应龙和我握了握手,对石文通的态度,也和善得多了,他连声道:“卫先生,有什么指教。”

  石文通根本不给我有说话的机会,他抢着道:“应龙,你还记得我们祖传的那聚宝盆的碎片?”

  韦应龙“哼”地一声,道:“那东西,有个屁用!”

  我又想开民但是石文通又抢着说,他道:“卫先生想买!

  韦应龙呆了一呆,笑了起来:“这种东西,也会有人要么你别又来和我开玩笑了!”

  我忙道:“韦先生,绝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如果你愿意:出让的话,请你开一个价钱。”

  韦应龙看样子比石文通狡猾得多,他呆了一呆,显然是在弄清我是不是在开玩笑,等他明白了我不是开玩笑时,他又向石文通望去:“你的那块呢?为什么不卖给卫先生”

  石文通道:“我早几年就卖掉了!”

  韦应龙立时道:“卖了多少?”想不到我只请石文通吃了一餐点心,石文通居然帮了我一个大忙,他向我眨了眨眼,道:“卖了二千元钱!”

  石文通将价钱说得十分低,但看韦应龙脸上的神情,他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是韦应龙却道:“嗯……那我的这块,应该贵一点,至少要值五千元了。”

  他望着我,本来我是可以一口答应下来的,但是我却并没有那么做,我道:“我现在无法决定,我要看过你那块东西之后再说,如果你那块比石文通的那块大一些的话,价钱自然可以高些。

  韦应龙道:“好,我带你去看。

  他大声吩咐着工人加紧工作,就把我们带到离工厂不远的一条街上的一幢普通的大厦之中。

  进去之后,他到房中转了一转,就拿着一个纸盒子走了出来。

  部时候,我的心情不禁十分紧张,因为我就可以看到秉宝盆的碎片了,传说中的聚宝盆是如此神奇的东西,而且,就算是一片聚宝盆的碎片,自然也充满了神秘的意味,至少一位誉满世界的科学家,买了一片之后,还要寻求第二片!

  可是,当韦应龙将盒子打开来之后,我不禁大失所望,盒中有一些纸碎,在纸碎中,是手掌般大小、形状不规则的一片碎片。那碎片是黝黑色的,约有一寸厚,从它的厚度来看,象是大水缸中敲下来的一片。

  我道:“就是这东西?”

  韦应龙道:“是,和石文通的那块是一样的。”

  我将那块东西从盒中拿出来,那东西一上手,就给我以一种奇异的感觉,它十分重,可是它又不象是金属。

  这多少使我感到了一点兴趣,我再仔细审视那东西,我看到,在它的表面有许多细密的纹路,细密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而且,还有不少极细小的小孔。

  在它断口处)有很多米粒大小的珠的状物,我用手指剥了一粒下来,发现这种珠状物之间,有一股极细的线连结着,自然,那股细线一拉就断。

  我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但是那决不是一块大瓦缸的碎片,倒是可以肯定的。

  我看了很久,韦应龙道:“怎么样,值不值得五千元?”

  事实上,不论那是什么,也不论韦应龙开价多少,我都准备将之买下来。

  因为有了这块东西,我就可以和玉正操晤面,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找寻这东西。

  但是,我还是考虑了半天,才道:“好吧,五千!”

  我将那块东西,放进了盒中,数了五千元给韦应龙,韦应龙将钞票数了一数,才抽了一张给石文通,我带着那东酋,和石文通告辞出来。

  到了街上,我和石文通又进了一家茶楼,我开了一张,面额很大的支票给石文通,道:“多谢你的帮忙。”

  石文通拿着支票,手在发抖,连声多谢,我笑道:“不必太客气了,因为韦应龙不识货,不知道这碎片值多少钱,但我劝你不要交象韦应龙这样的朋友。”

  石文通忙道:“是,是!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我和石文通分了手,口到了家中。

  一到家中,我就将那片聚宝盆的碎片,取了出来,放备书桌上,用一盏强烈的灯光照着它,然后,取出了放大镜,仔细审视着。

  在放大镜和强烈的灯光照射之下,我发现那一块碎片表面上的细纹,盘旋曲折,而且有许多细节的凸起,那些细小的孔洞,直通内部。而在它的横断面看来,那细小的一粒一粒、紧密排列着的晶状体之间,也仿佛全有着联系,我用钳子,夹出了几粒来,每一粒之间,都有极细的细丝连结着。

  那片碎片,乍一看来,十足是瓦缸上面敲下来的一块破瓦而已,可是愈看愈是奇妙,看来,那竟像是高度工艺技术下的制成品。

  我不禁呆了半晌,王正操博士在看到了那块碎片之后,一定有所发现,所以他才毫不犹豫以一万美金的高价买了下来。

  而且,更有可能的是,他在买下了那块碎片之后,一在埋头研究那东西。

  然而使我不明白的是,王正操并不是一位考古学家,他只是一位电子科学家,学的是尖端的科学,他为什么竟对一件古物如此有兴趣?

  我翻来复去审视着那块碎片一小时之后,仍然不能肯定那是什么东西,但是那是一件奇特无比的东西,是毫无疑问的了。

  当我聚精会神坐在书桌之前的时候,白素曾两次来催我吃饭,到了第三次,她有点不耐烦了,大声道:你究竟在研究什么?“

  我抬起头来,在那刹那间,我心中陡地一动,自素对于整件事,全无所知,我何不趁此机会,试试一,个全不知情的人,对那块碎片的看法如何?

  于是,我侧了侧身,道:“你来看,这是什么,看看你的判断?”

  她向桌上那块碎片看了一眼,笑道:“从大水艇上敲下来么?”

  我道:“你仔细看看再说!”

  她走了过来,将那碎片拈在手中,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来:“怎样那么重,好像是金属的?”

  她将碎片放到了灯光下,也仔细地看着,看了好久,才转过头来道:“这究竟是什么?

  照我看来,这好像是什么太空船的一片破片。“

  我不禁呆了一呆,不论我如何想像,我也未会将那破片和太空船联想在一起。固为我早已知道,那是明初大富翁沈万三聚宝盆的碎片,自然不会再去联想到和太空科学有关的一切。

  我呆了一呆之后,忙道:“你为什么会那样想?为什么你会想到这是大空船的碎片?”

  该说是太空船的碎片,而应该说,这是一一具精密仪器的一部分!“

  我又道:“你这种判断,从何而来?”

  妻指着那碎片表面上的细纹:“你看,这些纹路,像是巢积电路,这些凸趄的细粒,简直就是电路上的无数电阻!”

  我吸了一口气,她的想像力堪称丰富之极,但是也不能说她讲得没有理由。

  她又道:“还有那些细小的圆粒,它们使我想起半导体电子管来,虽然那么细小,但是我相信它们一定有着非凡的作用。”

  我听到这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你完全料惜了!”

  她的脸红了一红:“那么,这是什么?”、我道:“这碎片,据说是明朝富甲天下的大富翁沈万三的聚宝盆的碎片,我是用很高的价钱,将它买下来的。”

  妻听得我那样说,显出极为不乐的样子,她将那碎片重重地放在桌上:“不消说,你又上人当了!”

  我忙分辩道:“那倒未必,至少它使你认为那是什么极其精密的仪器的一部分!”

  她瞪了我一眼:“别多说了,快去吃饭吧!”

  我们没有再争辩下去,而我三扒两拨地吃完了饭,又我了许多笔记小说,翻阅有关沈万三那聚宝盆被打碎的经过。

  据记载,明大宗听说聚宝盆灵验,下令沈万三献上聚宝盆,但是聚宝盆到了明太祖的手上,却一点没有用,明大祖一怨之下,就将之打碎,埋在金陵门下。

  又有的记载说,明太祖怀疑沈万三呈上去的聚宝盆是假的,便和沈万三开了一个大玩笑,玩弄了一下数字游戏,借了一文钱给沈万三,以一个月为期,每日增值一倍,一个月后,本利清还,沈万三砍然应之,却不知上了明大祖的大当。

  在“碧里杂存”中,提到这一段事的记载如下:“大祖高皇帝尝于月朔召秀,以洪武钱一文与之日:烦汝为朕生利,只一月为期,初一至三十止,每日取一对合。秀忻然拜命,出而筹之,始知其难。”(沈万三的名字是沈秀)从这段记载看来,朱元漳显然是有心装一个陷阱让沈万三掉进去,一文钱,每日增加一倍,以一个月为期,那是二的二十九次方,简直是天文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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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节 他在研究什么?

  从这则记载中,可以看出两点:其一、沈万三的发财,真的是靠聚宝盆而来,不是做生意发财的,做生意要发财到这样子,自然具有极其精密的数学头脑,他没有数学头脑,靠的是聚宝盆,殆无疑问。

  其二,如果这时,沈万三还有聚宝盆在的话,那么,一个月下来,钱变得再多,也是难不倒他的,可是记载后来却说,明太租月尾派人来收数,沈万三“竞至倾家”,那么,可知他呈上去,给明大祖的那只聚宝盆是真的了,他没有了聚宝盆,自然再也生不出钱来了!

  这虽然是几百年之前的记载,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十分有用。

  因为只要沈万三当时,献呈给明大祖的那只聚宝盆是真的话,那么,我这块聚宝盆的碎片,自然也是真的聚宝盆碎片了!

  这大半夜的翻抄旧书,很使我满意,我将那碎片郑重地包好之后才就寝。

  第二天,我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再去看那碎片~然后,我穿好了衣服,草草吃了早餐,驾着车,带着那碎片,直赴郊外,去找王正操博士。

  到了王博士的住所之处,我用力拍着门,又拍了好久,才有人应声,门一打开,王正操满面怒容,站在门前,当他一看到我时,更是怒意大炽,厉声道:“你这流氓,又来了?”

  我早已料到他看到我会大发雷霆的,所以我也早准备好了应付他的话。

  我忙道:“王先生,我是古玩店刘老板派我来的。”

  这句话,当真具有意想不到的功效,王正操一听,立时怒容消失:啊,你是刘老板派来了,他已找到了我要的东西?要多少钱?请进来。“

  他侧身让我进屋去,屋中的陈设很简单,我坐了下来:“你要的东西,的确好不容易弄到了一件,但并不是他派我送来的。”

  王正操兴奋地擦着手:。‘只要有就好了,其他还成什么问题?“

  我笑着:“王先生,事情恐怕不如你所想的那么简单,这片东西是我的,如果没有合适的条件,我不会将它轻易出让。”

  王正操呆了一呆,发出一连串的“啊啊”声来,显然是他在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的话才好,过了半晌,他才道:“啊,那你要什么条件?”

  我道:“先别谈条件,你先看看,我那片东西是不是你所需要的。”

  我将那碎片取了出来,交到他的手中,他忙撕开了包在碎片外的纸,将碎片凑到了阳光下,那时,我看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只见他双眼瞪得老大,瞪视着那碎片,像是那碎片上有着极大的魔力一样。

  同时,他口中在喃喃自语:“太奇妙了,原来是那样,真想不到,要不是见到了,那真是想不到,原来是那样。”

  我完全不明白他那样自言自语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却可以肯定,我带来的那碎片,的确是他想获得的东西了,我趁他聚精会神时,走到了他的身边,一伸子,将那碎片自他的手中抢了过来:“好了,看够了。”

  王正操忙道:“是,是,那正是我要的东西,你要多少钱?‘决说,我一定筹给你,多少钱?”

  我笑着:“钱是其次,我另外有一些条件!”

  王正操迫不及待地道:“什么条件,快说,我一定答应你的。”

  我道:“好,你已有了一片这样的碎片,是不是?”

  王正操道:“是的。”

  我道:“你研究了你那片碎片已有一段时间了?我想知道你研究的结论!”

  王正操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自然想不到,我会单刀直入,向他问出了那样一个问题。

  接着,他又出现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来,用着分明是掩饰内情的声调道:“奇怪了,有什么结论,最佳的结论,也只不过是那碎片真的是沈万三的聚宝盆的碎片而已,还会有什么?”

  我明知道王正操所讲的不是实话,但是我却无法反驳他。

  的确,研究那碎片,最佳的结论,除了证明那碎片真的是聚宝盆的那一部分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我略想了一想:“你已经达到了这一结论了,是不是?你曾对古董店的刘老板说过这一点。”

  王正操道:“是的”。

  我道:“那么你有一块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地找寻第二块?”

  王正操有点狡猾地眨着眼睛:“那是真正的古董啊,而且是如此富有传奇性的古董,我有了一块,自然还想到第二块。”

  我心中明白,王正操所说的全是鬼话。但是,我却无法找得出他话中的破绽来,自然也无法揭穿他的谎话。

  王正操望着我:“好了,你已经明白我为什么要另一片碎片,你手中那块,的确是价值十分之高的古董,你开价钱吧!”

  我缓缓地道:“不,我不会开价钱,除非你让我明白,你真正需要它的原因。”

  在那一刹那间,王正操现出极其愤怒的神情来,他不出声,我也沉默,气氛僵硬之极,我一直注视着他,在看着他的反应。

  我看到,在他那种愤怒的神情渐渐消散之后,他盯着我手中的那碎片,现出十分贪婪的神情,接着又深深地吸着气,在他的心中,一定在想着如何对付我。但是我已抱定了主意,不论他怎样,我一定要知道了真相之后,才肯将那碎片给他。

  我为了引诱他道出真相来,我道:“看来,你在这里,正从事一项十分秘密的研究,是不是?”

  王正操勉强一笑:“你错了,那只不过是普通的研究,说来你不信,我是一个古董的爱好者,对一切古物都有僻好,你看这个!”

  他走出去几步,在一个茶几上,抱起一个大花瓶,又来到了我的身前,道:“譬如这个大花瓶,你看看,是洪武年制,也是我出高价买回来的。”

  他一面说,一面将大花瓶的底向着我,在那花瓶底上,我果然看到“洪武年制”四个字,但是那只花瓶却显然是不值钱的货色,我笑道:“你……”

  我才讲了一个字,我绝对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王正操竟突然地举高了花瓶,向我的头上疾敲了下来。

  在那一刹间,我倒并不感到疼痛,我只是听到了花瓶的破裂声,接之而来的是一阵奇异的声音,像是一架钢琴。

  紧随着“嗡”地一声响之后,我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晃,就昏了过去。

  那实在是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直到我醒过来之后,几乎仍然不能相信,那竟会是事实,一个如此著名的教授、高级知识分子竟会用那样的方法,来得到他所想要的东西。

  我在醒了过来之后,头顶上仍然一阵剧痛,像是有一块烧红了的铁放在我的头上一样。

  我想伸手去摸一摸我头上的伤势怎样,但是我却发觉我的双手被反绑着。

  我转过头去看,可以看到,我的双手,是被紧紧地反绑在一张巨大的桌子上,而那张桌子则被竖起来,靠在墙上。

  我所在的地方,显然是一间杂物室,有着许多凌乱的杂 物,上面还满是灰尘。

  我也立即发现,不但我的双手被反绑着,连我的双足也被紧紧地绑在那张大桌子上,而我是绝对没有法子带着那张桌子移动的。

  当我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我不禁苦笑了起来,在我的心中,立时想趄了许多有关“怪博士”的故事来。我现在,显然也是落在这样的一个“怪博士”的手中了,他将会如何对付我呢?

  在我所看过的小说之中,怪博士对付他俘虏的花样可多了,有的甚至会将俘虏浸在盐酸之中,使之变成一副完整的骨骼模型。

  当我想到这些故事的时候,我真感到不寒而栗,王正操会怎样对付我呢?

  我呆了片刻,陡地大叫了起来,我叫得十分大声,一次又一次地叫着,当我呼喊了几分钟之后,杂物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打了开来,面色铁青的王正操站在门口,尖声道:“你别叫了,好不好?”

  我喘着气:“这倒好笑了,你抢了我的东西,将我绑在这里,还不准我叫救命么?”

  王正操搓着手,我看到他的额头在冒着汗,好像他比我还要紧张。

  我又道:“王教授,你大蠢了,我到你这里来,很多人都知道的,如果你不放我,那么,你就有很大的麻烦,罪名严重!”

  我用话威吓着王正操,王正操居然连连点头,他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有麻烦了,如果我能杀了你,我就不会有麻烦,可惜我不会杀人!”

  我不禁呆了半晌,看王正操的神态,他真的是想将我杀死,一了百了!

  而他还不敢对我下手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不论怎样,总是受过多年高深教育的人,对于杀人这件事,他做不出来的。

  我叹了一声:“王博士,算了,我不再追根问底了,你将我放了,我带来的那块碎片,算是我送给你的,希望你的研究成功!”

  王正操定定地望着我,看他的神情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

  接着,他又近乎天真地道:“你,你不会是骗我吧,在我将你放走之后,你就去报警?”

  我淡然笑着:“你放心,不会的,我对你很尊敬,你是一位在科学领域上有极大贡献的科学家。你不肯告诉我,你在研究什么,我又有什么办法?”

  王正操又望了我半晌,以十分感激的声调道:“我不会忘记你的,你对我太好了,我的研究如果有了成果,我一定和你分享,我可以使你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最最有钱!”

  我听了他的话,心中不禁陡地一动,脱口道:“你的研究有了成功,你就可以使我成为最最有钱的人?那么,你现在所做的工作,是在制造一只聚宝盆?”

  王正操一听我那样讲法,他的脸色又变了,他忙打岔道:“别开玩笑了!”

  我当时心中一动,说出了那样的话来,但是,我也随即感到好笑,制造聚窒盆,太可笑!实在是太荒唐了!

  所以我也笑了一笑,没有再说下去:“好了,解开我吧!”

  王正操用一柄小刀,将绳子割断,恢复了我的自由,从他的行动来看,他倒不失是一个心地纯正的人,困为我只不过是轻描淡写他说了几句,他就完全相信了我。

  而事实上,他先用那样的手段对付我,我完全可以否定我说过的话,这在道义上来讲,我也是问心无愧的。

  我在抖了抖手之后,又向头上摸了摸,头顶上肿起了一大块。

  王正操握着我的手:“多谢你,真的,非常感谢你的慷慨!”

  我没有吭声,而且王正操一再地在说多谢,那也表示他不想我再逗留下去了,我便告辞,走了出来。

  当我来到了阳光之下的时候,我不禁苦笑了起来,我这次,不但什么都没有得到,而且还花费了不少钱和精神上的折磨。

  如果硬要说我得到了什么的话,那么,我得到的,只是王正操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而已!

  但是,我相信的所能得到的,也止此而已,因为我向王正操追问的那个问题,已逼得他几乎要行凶杀人,如果不是他实在不愿意道出他的秘密,他决不会在保守秘密和犯罪之间,选择了犯罪的。

  我认为我现在做得很对,王正操虽然对不起我,将我击昏了过去,但是我却没有使他的犯罪有进一步的发展,我及时阻止了事情向恶劣一方面发展,虽然目前看来,我一无所获,而且还遭到了损失,但是谁知道以后的事情会怎样呢?

  我出了门,走了两步,王正操突然追了出来:“卫先生,等一等,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我站定了脚步,转回身来。“请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必要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王正操竟然不要我再去找他,这实在大过分了!不论他现在做什么,他总拿了我一片聚宝盆的碎片,他的研究工作,应该说有我的一份的,而他竟不许我来找他!

  在刹那间,我实是感到了极度的气愤,我握紧了拳头,几乎要大声呼叫了起来。

  可是,也就在十分之一秒之内,我改变了主意,我苦笑道“你认为应该怎样就怎样好了。

  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了他,他一转身“砰一声,将门关上了。

  我昔笑着,摇了摇头,促使我改变主意的原因,是因为我已经作了大的牺牲,也不必计较这点没有而且,老实说,王正操也不是一个有趣的人,和他见面,可以说是乏味之极,就算他请我前去,我也未必肯去见他。

  我来到了车边,又向王正操的屋子望了一眼,我在怀疑,王正操会不会打电话给我,几时会打?

  我驾车回到了市区,先到古董店去找老板,将我又找到了一片聚宝盆的碎片的事情,讲给他听,接着我问他:“刘老板,你开了儿十年古董店,见过的古物不少,以你看,那聚宝盆的碎片,究竟有什么价值?”

  刘老板笑着:“真是很难说了,古董是很难讲价值的,毛公鼎是什么?只不过是几十斤铜而已,可是价值却是无法估计的。”

  我道:“即使是碎片,也一样有价值?”

  刘老板皱着眉:“照说,这样的碎片,应该有铭文的才名贵,你找到的那片有字么?”

  我摇头道:“没有字。”

  刘老板笑道:“真不知道那位王博士凭什么来断定它是真的,照我看来,要明初的古董,我这里有,你对明初的将军印有兴趣么?”

  我大笑了起来:“刘老板,你怎么兜生意兜到我的头上来了?”

  刘老板也笑了起来,恰好在这时候,有顾客进来了,我趁机和刘老板告别,回到家中,将事情的经过和白素讲了一遍。

  白素望了我半晌,才摇着头,笑着道:“好,那你就耐心等待,王博士给你的电话吧!”

  我自然听得出她话电讥讽的意味,我除了傻笑之外,也根本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回答她。

  在我那次和王正操见了面之后,开始的几天,我着实记挂着那聚宝盆碎片的事。可是,半个月之后,我已经不怎么想起,一个月之后,几乎已经忘记了。

  王正操一直没有打电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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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节 立体金属复制机

  有一天晚上,天气严寒,北风呼号,我睡在床上,也可以听到凌厉的北风震撼着窗子所发出的声响,在凌晨三时,我突然被电话铃吵醒。

  在那样的天气,伸出手去拿电话,也不是令人愉快的事。

  然而,我总不能任由电话铃一直吵下去,我咕嗜着,拿起电话来,听到一个人道:“卫先生?”

  我在拿电话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时间,不禁无名火起,大喝道:“你倒真会拣时间来打电话,你是什么人,明天不做人了?”

  那边呆了呆,才又道:“真对不起,我因为实在太兴奋了,忘记了时间。”

  而这时候,我也听出那是王正操的声音,我忙道:“是王博士么?”

  王正操道:“是的,你快点来,我给你看一点东西,你立即就来,我曾经答应过你,让你第一个分享我研究的成果的!”

  我苦笑着:“真谢谢你,你找的时间真不错。”

  王正操道:“你一定要来,当你看到我研究的结果时,相信你不再埋怨我三更半夜”叫你来的。请记住,我只许你一个人来。“

  我没好气地道:“现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你就算出清帖,也未必有人来的,好吧,我来!”

  我放下电话,自素也醒了,她拉亮了电灯。我跳起来,穿了一件大皮袍,又围上了一条厚厚的围巾,好在我的怪诞行为本就多得很,她也早已习惯,所以,她只是瞪了我一眼,翻身又自顾自去睡了。

  我出了房间,只感到寒意自头顶直到脚趾,我笼着手、缩着颈,来到了大门外,寒风扑面而来,我不由自主,打了几个寒战,心中在诅咒着王正操,同时,骂自己是一个大傻瓜。

  当我来到了车房,取出车匙来之后,我的手冷得在发抖,以致竟无法将车匙插进匙子孔内去,足足费3分钟之久,我才弄着了车子的引擎,有了暖气,我才恢复了活力。

  我驾着车,直驶郊区,我将车子驾得十分快,是以当我到了王正操住宅的门口,用力擂他的门,他打开门来时,也不禁呆了一呆:“你来得好快!进来,进来,我给你看!”

  他拉着我,穿过了客厅,由一道楼梯,走到了地下室,一进地下室,我就看到地下室十分大,装置着许多仪器和控制台,分明是一间设备相当完善的实验室,而看王正操的神态,他正在彻夜工作。

  在那样的寒夜,他竟彻夜从事研究工作,这种精神,实在令人钦佩。

  我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要给我看什么?”

  他先将我带到了一张长桌子之前:“你看!”

  我向部张长桌子看去,只见桌上摊着十多张自纸,每一张纸,大约有一寸见方,而在每一张自纸上,都有些粉未。

  那些粉未数量十分少,我怀疑如果我凑近去看的话,只要打一个喷嚏,就会令它们失踪,而这时,我鼻子发痒,正想打喷嚏。

  所以,我并没有俯下身子,只是直着身,看着那些粉未,那些粉未,大多数是闪光的青白色、黄色、看来像是金属粉。

  我实在有点难以抑遏心头的愤怒,大声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而王正操却显出得意万状的样子来:“这些,就是我研究的成果!”

  我又道:“这些究竟是什么?”

  王正操逐张纸指着:“这是铝粉,这是银,那是金,而这里是锌、铁、和镁,我检查过它们的成分,毫无疑问,它们全是我所说的那几种元素。”

  我不禁啼笑皆非:“好了,就算是,那又怎么样,有什么值得我来看?”

  王正操睁大了眼睛:“怎么?你难道不明白其中的意义,我的发明,可以使整个世界的面目为之改观,人类的文明将要重写!”

  如果说我不明白王正操的话,是我的愚蠢,那么,好,我承认自己愚蠢,我已经不准备再和王正操再说下去了,我认为王正操的神经有点不正常,可是,王正操接着而来的一句话,却令我呆住了!

  王正操道:“你不明白么,这些元素,是我复制出来的,你明白了么?”

  我呆住了不出声,因为世界上,从来也没有人,将“元素”这个名词和“复制”这个动词连结在一起的。我忙道:“你那样说,是什么意思?”

  王正操突然按住了我的肩头,摇着我的身子:“复制,你应该明白,复制!”

  我摇着头,表示我仍然不明白,王正操拉着我,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一具十分复杂的仪器之前,那仪器连接着好几座电子装置,仪器的本身是一块凹形的金属板,上面有着“另一块平的金属板。

  王正操到了这仪器之前,按下了许多掣,然后他道:“拿一样金属的东西出来。”

  我略呆了一呆,将我手中的一枚白金戒指除了下来,他“

  接过了那白金戒指,放在那微凹的、直径约有一尺的圆板上,盖上了那块平板,然后,又按下了许多掣,最后,他扳下了一个红色杠杆,我看到有一只秒表,开始计时,在二十秒之后,他又扳回了那红色的杠杆,所有闪亮的灯,一起熄灭。

  然后,他道:“看,别眨眼。”

  看到了那古怪的仪器,和他那一连串的操作,我已经没有眨眼了。这时,他掀起那块铁板来,叫道:“你看,你看到了什么?”

  我将眼睁得老大,老实说,我关心的是我那枚戒指,因为它是具有纪念性的东西,当我看到那枚白金戒指还在的时候,我首先松了一口气,别的,我看不到什么。

  我拿了那枚白金戒指,王正操道:“你怎么不感到奇怪?”

  我苦笑道:“我真感到奇怪,因为我看你操作了半晌,什么结果也没有!”

  王正操挥着手,叫嚷着道:“你是个瞎子?难道你竟看不到什么?你看不到,在那上面,已多了许多东西?”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或许我要放大镜才能看得到你所说的多出来的东西。”

  我那样说法,实在是任何人都可以听得出,这是充满了讽刺意味的话,可是王正操的反应却又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他点着头,竟然道:“也许是,我给你放大镜。”

  他真的转过身去,拉开了一个抽屉,取出了一只放大镜来,交给了我。在那样的情形下,我着实有点啼笑皆非,可是我却也无法不接受他的好意。

  他将放大镜交了给我,然后,兴奋得涨红了脸:“看,快看啊!”

  我实在是不愿意再用放大镜去观察的,可是在王正操的催促下,我知道,如果我不装模作样地看上一番的话,我是过不了关的。

  所以,我将放大镜凑在眼前,俯身下去,观察那个微凹的表面,也就是刚才放过我那枚白金戒指的地方。我是抱着什么也不会发现的心情去观察的,可是当我才一俯身下去,看到了那微凹的表面,看来十分平滑,但是在放大镜下,却可以看到它上面,布满了一个一个极其细小的小孔,那种小孔,对我来说,好象不是第一次见到的了,但是我这时,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我在什么地方曾见过这样类似的小孔。

  在我看到那些小孔的同时,我也看到了,在那些小孔的旁边,都有着一粒极细极微的粉未,那一粒粉未在闪着光,看来好象是金属粉未。

  王正操已不断地在道:“你看到了什么,说啊,你看到了什么?”

  我据实道:“我看到了很多小孔。”

  王正操又道:“小孔旁边是什么?”

  我道:“好象是金属粉未!”

  王正操欢呼了一声:“让开。”

  他一伸手,动作近乎粗暴地将我推了开去,接着用了一支十分柔软的扫子,在那微凹的表面上扫着,然后,又用一张白纸,将扫聚在一起的一小撮金属粉盛了起来,递到了我的面前。

  当白纸递到我面前之际,我再不必用放大镜就看到了那一小撮金属粉了,虽然它聚在一起,也不会比半粒米更大我吸了一口气,那是什么?“

  王正操道:是白金,不论你用多么严格的方法来化验,它也是金,它的成分,和你的戒指上的白金,一模一样!“

  我听了之后,不禁有点火冒,我道:“王博士,我已经说过,我的戒指是有纪念性的,你在我的戒指上,挫下一些粉未,是什么意思。”

  王正操听得我那样说先是一呆,接眷他便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开心,象是他已然开到了一个金矿一样而他笑得愈是高兴,我也愈是恼怒,正当我想再度向他严厉责问之际,王正操已停止了笑声,道:“你的戒指,一点也没有损失!”

  我怒道:“那么,这些金属粉是哪里来的?”

  王正操道:“是我复制出来的。”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恩,王正澡又道:“你会不会使用复印机?”

  我脑中很混乱,我已经有一点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了,可是那是无法接受的事情,我除了点头之外,不再作声。

  王正操又道:“你用过复印机,自然知道,一份文件,不论复印多少次,都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我道:“可是现在,却多了一些金属粉出来。”

  王正操立时大声道:“是的,你怎么还不明白?那是我复制出来的,我这具仪器是立体复制机,可以复制出任何金属!”

  我呆住了不出声,我脑中更混乱了。“立体复制机”这是一个我从来也未曾听到过的怪名词。

  王正操续道:“任何物质的基本组成是原子,而原子又是由电子组成的,电子的排列组合方式的不同,就形成了各种不同的物质。如果你能够改变电子的排列组合,那么,空气可以变成金子,泥土可以变成白金,任何物质,可以转变为其它的任何物质,只要你能改变电子的排列组合。”

  我呆呆地听着,王正操的理论是对的,谁都知道,但是,谁又能做到这一点呢?

  我问道:“难道说,你已经解决了这一个难题?”

  王正操道:“初步,要是我解决了所有的难题,那么,在刚才我的操作之后,你看到的,就不会是一些白金的粉未,而是无数的白金戒指,和你手中那只一模一样,满满的一盆。”

  我失声道:呷下样,这只盆简直就是一只聚宝盆!“我在那样说的时候,其实还没有想到什么,只不过是为了王正操的话而联想到了聚宝盆而已。可是我的话才一出口,我就陡地呆住了:聚宝盆!

  照王正操那样的说法,他这具“立体复制机”简直就是聚宝盆,而聚宝盆的碎片,正是王正操千方百计要求得的东西,而且在那一刹那间,我也想起,那微凹的表面上有许多小孔,而在我得到那聚宝盆的碎片之后,仔细观察之际,我也曾发现那上面有许多小孔,所以我刚才有似曾相识之感。

  我呆了一会之后,立时瞪大了眼,张大了口,星着王正操。王正操道:“是的,你真聪明,我这具立体复制机就是聚宝盆,唉,如果再给我有多几片聚宝盆的碎片就好了,我一定很快可以将立体复制机成功地制造出来。”

  我呆了半晌,心中不知道有多少问题一起涌了出来,但是这许多问题挤在一起,却是凌乱得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是以我不断他说着“这个”“这个人”但结果却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王正操望着我:“你对我初步研究的成果有怀疑?如果你有怀疑的话,我还可以再试一次给你看看,你身上还有什么金属物品?”

  我忙道:“那倒不必了,我没有什么怀疑,可是,你的意思是说,沈万三的聚宝盆是一具立体复制机?这不是笑话?”

  王正操却正色道:“那有什么笑话,你读过有关沈万三聚宝盆的记载?”

  我道:“我早已读了,但是那些记载难道全是真的,真有那样的事?”

  王正操道:“在我未曾看到聚宝盆的碎片之前,我自然将那些传说当作神话,可是当我一看到那聚宝盆的碎片时,就完全改变了我的观点。”

  我道:“你在那碎片中看到了什么?”

  王正操道:“我看到的,是一件精密之极的仪器的一部分,我看到上万个细小得直到如今人类科学还无法制造出来的电子管被串连在一起,而线路的复杂更是难以形容,它如果是传说中的聚的宝盆碎片的话,那么聚宝盆就一定是一具可以复制金属的立体复制机。”

  我一面点着头,一面道:“就和你这具一样?”

  王正操听我那样讲,不禁苦笑了起来。

  王正操道:“我的这一具?我这一具与之相比,就象是石器时代的人刚发明的轮子,和现代的汽车相比一样,相差实在太远了,我相信沈万三的那具聚宝盆,是手提的小型立体复制机。就算我的制作完全成功,想要造出一只那样子的聚宝盆来,也不是我这一生之中所能做得到的。”

  我呆了一呆,道:“那么,沈万三的那只聚宝盆又是谁制造的呢?”

  王正操道:“我反复思考过这个问题,我想只有一个可能,那只聚宝盆,是外大空、别的星球上的高级生物,到过地球,留在地球上的。除此之外,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精密的制品,地球人再过一千年,也造不出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前,人们只将沈万三的聚宝盆,当作是神话的传说,从来也没有人,试从科学的角度,解释过聚宝盆放下东西去,“随手拾宝”是怎么一回事?而如今,王正操的解释,显然是唯一的解释,所谓“聚宝盆”实际上,是一具根据改变物质电子排列组合,而改变物质原理而造成的立体复制机。

  王正操又道:“而且我也可以肯定,沈万三的那聚宝盆,动力来源是太阳能,因为我在聚宝盆的碎片中,找到了一组细小的晶体,有着极强的聚光作用,可以利用无穷无尽的太阳能,不像是我那具一样,每操作一次,所耗费的电量,足够买十七八两白金的了。”

  我脑海里仍然一片混乱:“照你那样说,也不对啊,为什么朱元漳拿了聚宝盆去,‘取视无验’?要不然,他也不会将聚宝盆打碎了!”

  王正操道:“这正是聚宝盆必须聚集太阳能才能进行一连串操作的原因,我相信沈万三在初得了聚宝盆之后,第一次是、无意之间发现聚宝盆的秘密的,记载中不是说他将聚宝盆当作‘烷手器’么?可能是暴露在日光之下。而以后,他一定已知道了必须在日光之下聚宝盆才起作用的秘密,他将聚宝盆献给了皇帝,却保留了这个秘密,皇帝自然不会在太阳下试聚宝盆,所以,聚宝盆也就成为废物了!”

  我眨着眼,仍然没有法子说得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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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节 打开人类科学的新纪元

  王正操续道:“我第一次得到了那碎片,化了极长的时间,经过反复的研究,我已从那碎片中,得到了一些基本的概念,就开始从事研究工作。然而,那一片碎片却不能满足我的需要。”

  我道:“所以,又希望获得第二片?”

  王正操道:“是的,第二片给了我极大的帮助,使我有了初步的成功!”

  我摇着头:“现在你造成的,不是聚宝盆,而是散宝盆。”

  王正操怒道:“什么意思?”

  我道:“是你自己说的,你一次操作,所耗的电费,可以买十六八两白金,而你所得的是多少?”

  王正操立时道:“我现在还不敢说,得到什么的。但我相信总有一夭,一旦研究成功了,我可以要什么就有什么,任何贵重金属都会源源不绝而来的。”

  我心头怦怦地跳着,心中想,真的,那是什么样的情景!

  王正操叹道:“再给我几片聚宝盆的碎片就好了,或者,再给我一片,我就可以参考着解决难题了!”

  我望着他,王正操提高了声音,他简直是在大声疾呼,他道:“你知道了么?只要再有一片,我就可以制成一只聚宝盆,你的白金戒指放下去,不到五分钟,就可以变成儿千只、几万只,任何金属,都可以复制出来,你明白了么?”

  他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扶住了我的肩头,用力地摇着。

  我并没有制止他,困为一个人有了那样的发现,是应该如此兴奋的!

  我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我将整件事,迅速地在脑海中归纳了一下。

  在经过了初步的归纳之后,我得到了以下几点结论:(一)沈万三的聚宝盆,是来自外太空的“立体复制机”

  制造出这个立体复制机的“人”,他们的科学水淮,比地球人高出了不知多少倍。

  (二)我和王正操得到的碎片,就是当年被明太祖朱元漳打碎的“立体复制机”的碎片。

  (三)立体复制机复制任何金属物品的原理,是利用无穷无尽的游离电子,改变它们的组合排列,使它们成为各种不同的金属元素。

  (四)王正操以他超卓的科学技能,在那两片碎片之中,得到了制造“立体复制机”的知识,他已经获得了初步的成功。

  (五)他还需要那聚宝盆的碎片,作为参考,那么,他就可以做出完善的、大型的“聚宝盆”来。

  我将这儿点,想了又想,王正操已不再摇撼我的身子,他只是以一种狂热的眼光,望定了我。我苦笑了一下:“你望着我有什么用?我没有办法再给你弄一片那样的碎片了。”

  王正操道:“你能的,我相信你能再弄到一片的。”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因为我发现王正操的情绪是在如此的狂热之中,他根本无法接受任何合理的解释,也就是说,他已有点不可理喻了。

  果然,他立时又道:“你去想想办法,我来继续研究它,我们合作,你想想,如果我们成功了,如果我们成功了!”

  他连说了两遍,接着,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不再说话了,事实上,的确很难向下说下去,因为如果他成功了的话,那真是难以想像的,如果他将他的成功公开出来,那么每一个人都可以用黄金来起屋、用白金板来装饰墙壁。如果他成功了,“金本位”这件事,根本不再存在,金子比泥上还贱,那会引起一种什么样的变化,的确难以想像。

  而如果他成功了,并不公开他的秘密,那么,他自然又是另一个沈万三,他可以在一天之内,获得比美国国家金库中更多的黄金;在一天之内,他可以成为世界。L最富有的人,连科威特的酋长,也瞠乎其后。阿拉伯酋长有的只不过是石油,而他,可以有任何金属,他甚至可以大量复制铀。

  王正操仍然望着我:“一切靠你了,你去想办法,我保证,研究成功之后,对所得的利益,我们各得一半。”

  我叹了一声,那时,我的脑中仍然很乱。

  我在回想着我找石文通,谈及那聚宝盆的碎片的情形,石文通曾告诉我,当时,他们的祖先,那几个太平天国的将领,掘到的碎片,一共有四片之多。

  而我们现在得到了两片,那也就是说,在理论上而言,至少还有两片,不知下落。

  自然,要得到那两片,是极其困难的事,但是困难并不等于做不到。

  我想了片刻:“好,我再去试试!”

  王正操的神情,就像是他已得到了第三块碎片一样,高兴得跳了起来:“一定找得到的,一定找得到的!”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神情又变得极严肃:“记得,千万不能将我的发明对任何人说起,什么人也不能说。”

  我略呆了一呆:“我可以答应你不对别人说,但是我的妻子,自始至终参与这件事,我回去之后,得对她将经过的情形讲一讲。”

  王正操叫了起来:“不行,没有一个女人是可以守得住秘密的。”

  我立时道:“你弄错了,她绝对可以保守秘密!”

  王正操团团转了半晌,才勉强地道:“好吧,可是你要知道,如果我们的秘密传了出去,那么,我的研究必然受到各种各样的干扰,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所以要绝对保守秘密。”

  我点头道:“我自然明白。”

  王正操搓着手:“为了坚定你的信心,可要我再操作一次,给你看看。”

  我大感兴趣,忙道:“为了坚定我的信心,你最好让我来操作一遍,而由你指导、解释!”

  王正操道:“好的。”

  我取出了一柄钥匙来,放在那微凹的金属板上,然后盖上了那块平的金属板。

  王正操指导着我,按下许多掣钮,一面道:“在整个操作过程中,放在里面的金属品,起的只不过是一种触媒的作用,好在一连串复杂的过程之中,使吸收到的游离电子,照卜这种金属的电子排列方式来组合。”

  我一面照他所说,按下各种各样的钮掣,看着几具比人还高的电子仪器闪着各种各样的光亮,一面道:“可惜现在,复制出来的,只是一些粉未。”

  我只不过是无意间这样说了一句而已,却未曾料到,$的话,居然大大伤了王正操的自尊心,他立时涨红了脸:“你别小看了一些粉未,居礼夫妇当年,在一吨焦煤之中提炼出来的镭,只不过是瓷皿底上的一些痕迹,但是镭就是那样被发现的。

  我听了他的话,心中陡地一动,忙道:“王博士,你知道么?就算你的研究工作没有再进一步的发展,你也可以说是戌功了。”

  王正操愕然道:“什么意思?”

  我道:“现在,你的这具立体复制机,每一次,都可以复制出少量的粉未来,用来复制白金,自然是亏本的,因为它要耗去大量的电能,但是你想想看,如果它被利用来复制贵金属的话……”

  王正操道:“例如镭。”

  我道:“是啊,每一次,能够得到那么一点镭粉的话,真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

  我以为我的话,一定会使王正操大大兴奋了,可是王正操在听到了我的话之后,却现出了一脸的不屑之色,自鼻于之中,发出“哼”地一下冷笑来,,‘你怎么那么容易满足?一些粉未,算得了什么?我要取得完全的成功!“

  我听他那样讲,便不再说话最后扳下那红色的杠杆,然后,又过了片刻,扳回杠杆,揭起那块金属板来。

  上一次,我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那些粉未,但是这一次,因为我事先留意,是以我立即就可以看到粉未了,这一次,是铜粉。

  王正操又用那柔软的刷子,将那些粉扫在一起,放在我面前。

  在事实面前,我不能不承认他的确是创造了一个了不起的立体复制机。我吸着气道:“好,我再去找聚宝盆的碎片,祝我们成功!”

  王正操和我紧握着手,我告辞出来。

  外面的寒风,一样如此凛冽,但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我心情的兴奋,使我完全忘记了寒冷,如果现在不是天还没有亮,我一定立即去找石文通了。

  我先回到了家中,将我见到王正操的情形,和自素说了一遍,她起先不相信,在我的叙述中,不停地打着呵欠,可是她却无法国答我的那几个问题。

  我问她:“你不信有立体复制机那回事,那么,你能解释聚宝盆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东西一放下去,就能满盆都是?”

  妻扬了扬眉:“或许是一件法宝。”

  我立时道:“所谓宝物,其实就是科学制成品,那叱的凤火轮,就是今天的机器脚踏车,千里眼就是电视,掌心雷也和手榴弹差不多,所以,聚宝盆,就是立体复制机,毫无疑问。”

  妻笑着:“我不和你争论,但你认为,沈万三有聚宝盆,这个记载是不是可靠?”

  我也笑了起来:“现在已不是这个记载可靠不可靠的问题了,事实上,我们得到的碎片,在专家的眼中,一眼就看出那是精密之极的电子仪器。”

  她仍不感兴趣,再打了一个呵欠:“我不是早已说过了么?它像是一个太空船的碎片。”

  在那样兴奋的神情下,我是无法继续睡得着的,我又在书房中看着许多有关沈万三的记载,发现那只聚宝盆,除了是“立体复制机”之外,简直不可能是别的东西。

  王正操的发现实在太伟大了,可以说是打开了人类科学的新纪元。因为直到目前为止,人类科学对于“重现”这一方面,只能停留在“平面”阶段,或者说,只是停留在“虚像”

  的阶段,而没有实体的。

  照片是平面的,电视是平面的,有所谓“立体电影\但是那只不过是利用光线所造成的一种视觉上的错觉而已。但是王正操却开了一个新的纪元,他创造了立体,改进了另一空间。

  立体复制机,从立体复制机联想开去,将来就可能有立体电视机,而如果立体复制机经过改良,可以复制一切物品,那么,人只要造出一辆汽车来,在一天之内,就可以复制十万辆,所有的其它机器全被淘汰,无穷无尽的游离电子,成为人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到那时候,人真的可以要什么就有什么,世界上再也没有纷争、困拢了。

  我一直呆呆地想,做着“白日梦”,等到我陡地惊醒之后,天已大亮了。

  由于兴奋,我一点也不觉得疲倦,我匆匆吃了一点东西,就去找石文通。

  等到我到了石文通原来的住地,才知道他已经搬走了,幸而他的邻居有他的地址,我又去找他。石文通见了我,欢喜莫名,他道:“我已用你给我的钱,开了一家小店子。”

  我道:“那很好,现在,我还想要一片聚宝盆的碎片,你有办法么?”

  石文通呆了一呆:“还想要一片?据我祖父说,那东西,一共被掘出来了四片,可是还有两片早已下落不明了,上哪儿去找?”

  我早知道石文通会那样回答我的,所以倒也不是十分失望,我只是道:“那么,你尽量留心着,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石文通连连点头:东西有什么用处啊。“

  我自然不便将真相告诉他,只好含糊其词地道:“那是古董,很值钱的。”石文通皱着眉:“好,我来想想办法,在同乡人之间,尽量找找那两个人的下落,我知道他们一个姓萧,一个姓杨,可能他们还在南京。

  听得石文通那样讲,好象事情还不是绝望,我又签了一张支票给他,作订金,石文通人倒老实,他推辞不要,我将之塞在他的口袋之中,要他一有消息,就立即来通知我。我又去找王正操,将石文通的话转告给他,王正操高兴得不得了,他道:“最好那两片一起找到就好了,那我可以将立体复制机,制造得更完美了。”

  一元,我和他一起在实验室中,听他解释着许多复杂的理论和他的立体复制机还存在的难题,有的我听得懂,有的听不懂,但是都囫囵吞枣听着。我答应王正操,一有消息,就立即告诉他,就和他告辞了。

  在那天之后,我并没有再和王正操怎么见面,因为我怕打扰了他的研究工作,但是我们倒经常通电话,王正操是一点时间观念也没有的,他想起什么时候要找我,就会拿起电话来,有时在半夜,有时在清晨。

  而他打电话给我,大半是为了催促我加紧去寻找聚宝盆的碎片。我给他弄得啼笑皆非,因为这绝不是因为着急,便可以达到目的的事。

  我也照样去催石文通,可是石文通那方面,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而当我在电话中间及王正操,他的研究工作是不是有进展时,他的回答总是“没有”话气显得很泪丧。而且愈来愈沮丧。

  到了一个月之后,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了,石文通突然来到了我的家中,他高兴地道:“卫先生,总算不负所托,有下落了!”

  我高兴得直跳了起来:“找到了?”

  石文通忙道:“只是听人家说,其中的一片,有人看到过,是在那姓杨的家里!”

  我忙道:“那姓杨的住在什么地方?”

  石文通昔笑了一下:“看到的人,是在十多年之前看到的,那时,姓杨的住在南京,我又去打听过,那姓杨的已经死了,他的儿子好象不住在南京。

  听到了那姓杨的住在南京,我已经凉了半截,更何况那姓杨的已经死了,而且,他的儿子也不在南京。

  我呆住了出不得声,石文通道:“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亦姓萧的根本打听不到下落,我知道姓杨的是一个有钱人家,他家的大屋在南京很有名,如果到他家的大屋去找一找,或者有些希望。”

  我苦笑道:“到南京去?”

  石文通也苦笑着,我拍着他的肩头:“不论怎样,我谢谢你。”

  在送走了石文通之后,我略想了一会,便又去找王正操,当我见到他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他憔悴得可怕,一见到我,就道:“要是再找不到另一片碎片的话,我可能要疯了!”

  我将石文通的话转告了他,他呆呆地听着,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是那样啊!”

  我也不知道“是那样啊”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想告诉他,就算有人到南京去,那也是没有希望的了,因为十几年来的变动是如此之大,谁会一直保留着一片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东西?但是我却没有说出来,我反倒道:“王博士,如果你将你的研究工作,由科学先进的国家,集中力量来研究,或者很快就会有成就的。”

  王正操却发起怒来,喝道:“胡说,我绝不会公开的,你走吧!”

  他下了逐客令,我自然只好走了。第二天,我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我放下电话,没有在意。第三天我又打了一个电话给他,又是没有人接。

  我呆了半晌,肯定已有什么事发生了,我决定去看看他,等我到了他的住所之后,敲门敲了很久,也没有人来开门,结果,我是撞门进去的。

  当我撞门进去之后五分钟,我就肯定屋中没有人。在地下实验室中,那些电子仪器仍然在,但是那一片微凹的金属板却不见了,显然已被拆走了。

  我大声叫着,也没有人应我,而我根本无法在别人处打探他的下落。

  王正操失踪了!

  在他失踪之后的第三天,我突然想起那天王正操在听我说起那姓杨的旧屋在南京时的奇怪神情,我猜测他可能是到南京去找那另外一片聚宝盆的碎片去了!

  当我想通了这一点的时候,我不禁昔笑,我相信他总有一夭会口来的。但我又想象他那样的科学家,去了之后,回来的可能性实在大少了。

  一直到了半年之后,王正操仍然音讯全无,而我有一个机会,趁一班科学家在此地举行会议的时候,带他们去看了王正操的实验室,但是没有人说得上那些仪器是有什么用处的。

  而当我提及“立体复制机”和聚宝盆之际,所有的科学家都笑得前仰后合,完全将我的话当作梦吃一样。

  唉,我发现,一个伟大的、能改变人类文明的科学家。

  必须有丰富的想象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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