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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朋友喝茶，到早了，翻看周末版《金融时报》。有一则消息是关于亚洲首富印度的Ambani家的长兄，说是他自愿削减今年66％的工资，只付自己三百万美金，力求给降低经理人薪酬做个表率。看上去是慷慨之举，实际上他不吃亏：在印度工资收入最高税率30％，但要是以红利取代工资，税率为零。这Ambani阔兄弟够聪明，“慷慨”之举当然讨好不明就理的老百姓，也不会太损失自己的腰包。
报道也披露该老兄的超豪华生活方式。他正在兴建一个高27层耗资10亿美金的家，一个空中宫殿，顶层有停机坪，大游泳池，家里的停车场就有6层，一高兴还给老婆买架空中客车当礼物。首富就是首富，给大大小小的新贵暴发们炫富树立了新榜样，制造了新挑战。
一起喝茶的朋友对社会学颇有研究，和他聊起正在看的这则报道，难免相互发表一些关于财富的“高见”。朋友开玩笑说 Ambani 式的炫富绝对是亚洲特色。在欧洲没人喜欢摩天大楼式的豪宅，修个三四层的宅子了不起了，停机坪在自家草坪和后院也可能，修在房顶上就少了－房子是尖顶的，还带烟囱。其实欧洲的富人大多很低调。招摇过市，大肆炫富被看成是没有格调和修养的粗鲁行为。富人的俭省之举也常见诸报端，比如最近就有报道说汇丰银行董事长竟亲自排队领取老龄人乘坐公车的优惠卡。这位不是亿万也是千万富翁，以欧元计数。要是让那些用金子装饰浴室用金水龙头的阔爷们知道了，保证把牙笑掉：忒寒碜了哈，这英国绅士。
欧洲人在追求物质财富的同时更注重精神世界的修行，求得内心的宁静平和才算是真正的成功，这可能和很多人的宗教信仰有关。给慈善业捐款并非富人专属或沽名钓誉之举，普通百姓对弱势和贫困群体的救济关怀普遍而实际，义工服务在学校，医院，教会和社区都很普及。得益于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贫富差距并非天壤之别，社会阶层结构呈“橄榄状”而非“金字塔”，中产阶级占大多数，极富和极贫都是少数。
很少有人愿意以牺牲私人时间，身体健康和家庭利益做为积累物质财富的代价，因为这些都被认为是财富的一部分。定时休假，携家旅行早成为二战后欧洲生活方式的一个特征，当然旅行地点和旅行方式肯定是贫富有别。有钱人可以在加勒比海拥有私人岛屿和豪宅，交通工具是私人飞机，最不济的也是头等仓公务仓。寻常人家更喜欢大众旅行热点比如南欧诸海滩。葡萄牙，西班牙，希腊，土耳其这些相对来说花费较低的国家就很受欢大家庭的欢迎。每到七八月旅游旺季，欧洲大地上车流滚滚，男女老少皆大欢喜，享受度假时光和天伦之乐。
独特的个体人生体验被认为是重要财富，物质无可比拟。欧洲人热爱旅游和探索，他们的先人早在十五世纪不就开始了伟大的航海探索嘛。我的很多欧洲朋友都曾在年轻时做背包客，到世界各地旅行。高中毕业上大学前休息一年(gap year)到处旅行，体验人生，见识不同的风俗文化也是很平常的事。因为这些经历，很多人性格独立，豁达，对人生得失和物质需求反尔看得很淡。
在欧洲法律不保护不合理的加班加点工作，工厂，工地，商店只营业到晚上6点很正常，人们都重视工作以外的私人休闲时间和与家人的相处。工作应酬多被安排在午饭时间或晚饭前的酒吧聚会小酌，而和家人共享晚餐对有了家庭的人是很重要的承诺。所以在欧洲你不会看到象在日本，中国等众多亚洲国家那样盛行的卡拉ok文化，或把生意搬到办公室外的酒桌饭局和歌舞场，起码不会是按常规运作的职业性公司更不会是政府部门。饭店里多的是亲人朋友间的大小聚会，即便热闹也多低调，没有喧哗的觥筹交错，暴食醉酒等等不堪。这些年每次回国，感受最深的是饭店里的那些豪华包间和公司宴请，名目繁多，场面宏大，耗时耗力。我总是疑惑，若常出没于这种场合，一个人又能有多少精力和时间留给家人和自己呢，不就成了超时运转的赚钱机器吗？
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欧洲做事，一个人的诚信和声誉是最重要的，一间公司和企业的专业形象是其无形资产的重要组成，产品也有比较健全的商标，专利和产权法律保护。正因为如此，极少出现假冒伪劣产品，供求由市场规律决定，顾客买得放心，商家钱也赚得坦然。看到国内的报道，房市不景气，很多房产开发商就一窝蜂转向投资养猪－－因为猪肉价格短期内大幅上涨。这样的现象在欧洲很少见，对专业精神的推崇使企业能坚持长期发展战略，就算短期内调整产品价格应对市场变化，甚至在困境里暂时关门歇业也不会轻易跟风转行，追求暴利。就是这样的坚持，各行各业有那么多世界知名的历史悠久的欧洲企业，历经战乱，灾难和经济周期的打击和影响，屹立不倒。
因了这样的财富观，你会看到很多悠然快乐，简单又豁达的欧洲人。人生对他们是一次在世间的旅行和探索，一次个体生命体验，对物质财富的追求便不会成为人生里的负累和烦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