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在机关工作了大半辈子,与他坐对面办公的同事,干个三、五年,都能混个科长、副处的,只有老李,好几十年如一日,还是坐在那张呲牙咧嘴的,都快退休的办公桌旁喝着他的茶水,看着他的报纸,人们私下里都叫他“李不长”。他呆的人力资源部,那可是个眼热的科室,人不多,权力可不小,怎么说也掌管着全公司上上下下的大大小小的干部升迁事宜。每一次有人事调整,同一个科室里的人都会肥的流油,整天喝的小脸红仆仆的,走起路来都象是踩在弹簧上,一抖落,浑身的汗毛孔里都直往外滴油,老李却连个油星都沾不着。
前几天,公司老总宣布,要在低下提个科长,原因是材料科长犯错误被“双规”了。这可是一个“肥缺”呀!一时间大家交头接耳,相互猜度着,谁有可能担当此重任呢?同科室的其他人又忙的不可开交,有跑管的,有揩油的,整天“局子”不断,有时候他们几个小家伙一起喝完酒回到办公室,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相互挤眉弄眼的,有的把干脆把脚往办公桌是一放,一边剔牙一边看着在一旁看报的老李嘻嘻笑。时间一长,冷嘲热讽的不绝于耳,有人就拿话磕打老李了,“哎,小王,你说,这提拔科长的好事,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老李头上呀?也给咱们科室添添光加点彩呀!”“嗨,别提了,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可能轮到他头上,论资历、能力他倒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就是那榆木疙瘩脑袋把他坑了。这年月,还没听说谁不请客、不送礼就能当上官的事情。我看啊,就是雨点再大也砸不到他头上!”听的这些,老李倒是不以为然,就当全然不知,仍然闷头默默地工作,还是整天笑咪咪的,该看报看报、该喝茶喝茶,还时不时地给大家讲个小笑话。可是一下班回到家里,这老婆的挖苦不能不听,俗话说:“老头的JJ,枕边的风,乱团的麻纱,连阴的雨。”这可是四大磨迹,不听烦心,听了闹心。这天,老李下班后,顺便到市场买了几只大闸蟹,兴致冲冲地往家走,一边走一边提溜大闸蟹看,这个肥呀!一定要好好喝上二两,想到这,脚下的步子更大了。可倒好,进了家还没等喘口气,老婆就在屋里开始挖苦他了,“哎呀,老李呀,你还有脸吃大闸蟹呀!怎么咽得下呐?我算倒大霉了,怎么就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了,你在机关工作了一辈子,什么时候能有出息呢?总是听说今个小王升科长了,明个小张提处长了的……怎么从来都听不到你什么时候动弹动弹啊?你真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中呀,你要是再弄不上个一官半职的,可别说老娘要夹铺盖走人了,跟你丢不起这个人!……”老李听后这个烦啊,心想:“在单位里可以不听同事们的讽刺和挖苦,毕竟就8小时,一晃就过去了,可是自己的老婆也学会了看不起人?可就难受了,那可是整天在一起厮混呀!”,把新鲜肥美的大闸蟹往灶台上一扔,用他的宝贝——紫沙南泥壶,冲了碧螺春,捧着出去和街坊下棋去了,还留下一路咦啊咦呀的京腔。
一天,阳光灿烂,夏风习习,老李和往常一样,骑了自行车去上班,一进办公室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平时自己打扫的地面,不知道被谁打扫的干干净净,桌面也是纤尘不染,刚要端杯去泡茶,“恩,谁给泡好了?”再看看一屋子的同事,都端坐在办公桌前,象是刚入学的小学生,各个冲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和从前的冷面朝天的情景判大相径庭,也比以前多了好多温馨,这让老李很感动。“这是怎么了?莫非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李正在纳闷,有同事微笑着说:“老李,今个天气这么好,咱们晚上去饭店吃吧?也好大家续续旧,你看好不啊?”,还没等老李同意没有,那个又说:“老李呀,咱们在一起工作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一起出去玩过,今晚我请你泡噪了,请赏个面子吧!”老李刚把脸转向他,还没张嘴,就听另一个同事又说了:“我们一起去K歌好了,也好给我一个唱双簧的机会,我请客的了。”一时间,弄得老李象个仗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脚。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好、好、好地,今天就和我老婆请个假,和你们一起出去乐和乐和去。”说完自己更加糊涂了“今个,这是怎么了?嗨,别管那许多了,反正今个大家高兴,咱也不能扫大家的兴头不是。”“咱们是先吃饭,后K歌,最后来个热水澡。难得大家这么抬爱我,只要大家乐和,今天我请客。”说这话时,老李的眼圈红红的。
下班后,老李回到家里,和老婆请了假,穿上平时不舍得穿的西装,又撒上点香水,对着镜子照了几遍,一边梳头一边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就出去了。弄得老李媳妇怪怪地直冲着老李犯嘀咕:“这是犯了哪门子邪劲?”。老李一路疾走,来到约定的酒楼,立刻被围上来的小王、小李、小丽……拉住,老李坐这里,老李座我这……弄得老李不知所云。老李看到一大桌子的饭菜,还有飘香的美酒,不禁激动起来了,哽咽着说:“我,老李,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得到大家的宠爱,真有些受宠若惊了,我一定要多喝些,以表达对大家的谢意。不过,我想知道,大家今天,为什么这样有雅兴请我吃酒?”,大家立刻立刻七嘴八牙地说:“老李,你太有城府了,公司老总都挨个找我们谈话了,说:“材料科长的位置就让老李座了,说你认真、清廉,不占小便宜……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当科长了耶!”说完大家还一齐冲老李伸出一个“V”字型手势。老李听后,苦笑着摇摇头,说:“我还以为今天是什么洋节呢?原来是这样子呀!”停了一会接着说:“不过,不过我前天都和老总说了,我不当的,还是把机会让给年轻的同事吧,老总都批准了的。”说到这,再看大家,各个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满脸的苦笑,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唉……你怎么不早说呀?”
眼看就要开餐,突然,有人一拍脑袋,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哎,差点叫我忘了,我老婆叫我接孩子去,我得先走一步了,恕不奉陪,大家慢慢用。”这个刚走,又有人说了:“今天我们大学同学从外地来,要我早点下班回去聚一聚……”说完也夹着包匆匆走了。剩下的几个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了,也都是陆陆续续地来了个“杀猪不浇开水——辇退。”老李看空荡荡的包间就剩下自己还孤零零地座在桌旁,早没有了刚才的兴致,脸色苍白,手脚颤抖,哽咽着叫服务员买过单,看着一大桌子的没动过一筷子的美味佳肴,潸然泪下,“人啊!人啊!都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