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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9-09-20 22:36:00
  教室的倒数第三排,小来无精打采地坐着。开学已经快一周了,今天是小来第一天来上课。一周前从家里来到学校,刚到的那天这个北边的小城市在下雪,气温很低,小来就感冒了。小来窝在宿舍里好几天,每天都睡得昏沉沉的,还不停地流鼻涕,就这样睡掉了一周的时间。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自己在心里说,是老天爷看我花了这么多天才到学校,想让我休息一下才感冒的。呵呵,自我安慰是人的本能。

  起程
  其实真的很远啊,从西北到东北,30多个小时的火车旅行。每次在火车上小来都会坐在窗户边上看外面呼啸而过的风景,运气差的时候买不到坐票和卧铺,只能站着看。有黄土漫漫的荒芜,也有水土肥美的葱茏。经过不一样的省分,不一样的城市,究竟有怎样的不同在窗前是看不明白的,因为火车道两旁的建筑都很旧,有时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农田和几个稀稀拉拉的土胚房。只有天空的颜色和夜晚的城市里的灯光是可以真切地分出差异的。这次回来时小来对面的铺位上有两个男生,也是去上学的。两个人晚上一直在打闹,到了车厢里要熄灯的时候,他们俩还不睡,说是要等火车过西安。差不多十二点钟的时候,小来听见车厢的喇叭里传出一个女声说西安站到了,就起身看了看窗外。一大片柔柔的霓虹灯光映在西安深蓝色的夜幕上,天空呈现出一种葡萄酒一样的紫红色。车站上一个像城楼一样的建筑,全身都亮着黄色的小灯,像披上了一件金色纱衣,荣耀地向人们展示着一个千年古都曾经的富丽堂皇。那两个男孩坐在靠窗的折叠凳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小声地聊着天。小来在黑黑的车厢里看着两个可爱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沉睡中小来梦见妈妈,梦里的妈妈好象在给小来张罗什么好吃的东西,在厨房和客厅之间来来回回地忙着。可是在梦里,妈妈的面容很模糊,她端着一盘菜放在wy面前的茶几上,用手摸了一下wy胖胖的脸蛋儿。这种疼爱的抚摸wy小时候很喜欢,哪个小孩子不喜欢被人疼呢?只是妈妈下岗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早上醒来天已经大亮,可火车里多数人还在睡着。Wy也不想起来,那么早起床做什么呢,火车要等到中午才到站。躺在床上,wy想起自己走的那天早上妈妈给自己做了加了很多牛奶的鸡蛋糕,可自己和妈妈怄气,一直嘟着嘴不肯吃,象个孩子一样。最后妈妈就煮了好几个鸡蛋塞进wy的书包里。Wy想着昨夜自己的梦,忽然有点想家,有点后悔没有在妈妈慈爱的目光下多吃点鸡蛋糕。
  大一刚来的时候,wy的自我介绍中最牛的一句话就是“我穿越了大半个中国才见到了各位同学”,可现在每次一想到这句话wy就觉得累。火车继续隆隆地开着,朝着伟大的首都北京——每次回学校都要在北京转车,每一次wy提着重重的行李箱在人潮中挪动时,wy都会后悔自己当时选择一个这么遥远的学校。如果自己去西安上学,说不定“五一”和“十一”还有回家的机会呢。可是当年自己却固执地要远离家乡,幼稚地以为只要自己离开那些让自己难过却无力改变的人和事,离开那些永远分不出是非黑白的纷争,自己就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好好地学习,开开心心地学习。
  Wy还记得自己高考结束后跟爸妈说的第一句话:“只要我能出去,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说完之后爸妈脸上的表情很尴尬,而看到父母难堪的表情,wy居然感到一种报复得逞的愉快。想着这些,wy嘴角扬起一抹怜惜的笑。原来爸爸,妈妈,自己都是这么可怜的人。都说可怜人必有可恨处,可到底自己可恨在哪里,wy始终想不明白,希望一家人过得相亲相爱也是错吗?还是因为自己太无知太幼稚。Wy使劲地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了。
  窗外的风景依旧荒凉,因为是冬天,田里什么也没种,只有黄土和光秃秃的小树。Wy想起新闻上说今年很多地方都有大旱,不少地方的小麦都大幅减产,心里产生一种很悲哀的危机感,她觉得人类是在自己挖坑埋自己,也许要不了五六十年,这个世界就会灭亡了。那时侯自己要是自己还没死,一定会很有意思。看着不同阶层不同性格的人在促来的死亡面前挣扎,那些富有的小煤老板是罪有应得,可大多数遭殃的人却很无辜。思绪像火车一样越走越远,wy也由着它去,一点要拉回来的意思都没有。
  终于到了北京西站,火车上的人都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Wy只带了一个箱子和一个背包,比起那些不用转车的北京大学生带的大包小包,wy的行李确实很少了。很多学生到外地去上学,总要带很多很多的家乡特产,比如牛肉干,青稞酒,油茶,酸奶,擀面皮,甜醅之类的。大一刚来的时候爸爸也让wy带过牛肉干,可转车时带着很多东西真的很辛苦,以后wy就什么也不想带了。
  wy跟在人群后面下了火车,这天北京在下雪,零零星星飘在天上的不是雪花而是雪粒,雪粒落满人们的头顶,肩头,前胸和后背,京城的雪努力维持着外表的完美,骄傲地吸走了外来者身上的异地气息,像是带走了他们从家来时穿在身上的一件外套。从火车上下来的人们觉得更冷,更不自在,没有一点安全感。漫天飞洒的雪粒和泥泥的路面让热闹繁华的北京城隐隐透出残酷和倦怠。
  从出站口挤出来,wy找到了一个学生票窗口排队。正是坐火车的人最多的时间段,这个时候买当天回d市的票通常都是站票,可是在火车上站10个小时也比在火车站里干等24小时要强得多,虽然站在狭小的走道里,晚上不能睡觉(像马一样可以站着睡的人除外),总有人出出进进,还不时有推着瓜子,饮料,卤鸡爪的小车贴着裤子过去,但只要受完了这10个小时的罪,一回到学校就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把之前欠的睡眠补上了。Wy已经买了很多次的站票了,她不想在空气污浊,人口杂乱的火车站里多待一秒钟。
  你也许会批评现在的年轻学生有读书人的假清高的臭毛病,不能忍受艰苦的环境,还有点瞧不起劳苦大众。Wy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清高,她只是觉得在这些漂泊的苦难的人们中间,看着他们和自己灰蒙蒙的行李和疲惫的脚步,还有那被困惑,迷茫,孤独,期待,渴望扭曲的脸,自己心里就不断地生出大把大把的荒凉。那荒凉从心里流向身体的每个部分,像充气一样把身体涨得越来越鼓,直到wy觉得胸腔快要爆炸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些荒凉,也不知道从哪里可以把它们释放出去,让自己恢复正常。于是她想逃,想离这个让自己的心和身体工作异常的地方远远的。wy已经买过好几次站票了,有丰富的“站”火车的经验。
  几分钟以后就排到自己了,售票员说没有今天去d市的票了。“那站票呢?”“站票也没了,只有软卧,375你要不要?”售票员的京片子里透着不耐烦。Wy排队时就想到今天的坐票和硬卧可能没有了,而且已经做好了接受站票的心理准备,可是没想到连站票都没有了。站在售票窗前愣了一会,后面有人拍了wy一下,“同学,你到底买不买啊,我赶时间!”wy一回头,看见身后好多双着急的眼睛,就走开了。
  怎么办?wy问自己。有人向wy卖汽车票,说也是10多个小时就到d市。Wy想到以前听一个学姐说起自己坐汽车,结果司机在半路上停下,要挟车上的几个学生加钱。Wy没搭理那个卖票的家伙。这时自己的手机响了,是wy的爸爸打来的,爸爸问wy转车的票好买不,买的是硬坐还是硬卧。显然爸爸低估了在北京转车的人数。Wy说话的语气像平常在家里一样,说买了个硬座,手机里传来爸爸担心的询问:“硬卧没买上哇?那你坐上10个小时难受不?”wy继续扮演让家长安心的孝女,说自己坐下睡一觉明天早上就到学校了,不难受的。挂掉电话wy的脑子很乱,wy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孝顺的孩子。孝顺的孩子大多也会在电话里告诉父母车票买到了,那是因为孩子不想让父母为自己担心。而wy这么做是因为她知道告诉爸爸对解决问题并不会有多少帮助,只能增加大家的麻烦。虽然每次爸爸送wy的时候都告诉她买不到票就给他打电话,他来想办法,可是wy知道爸爸所谓的办法不过是打电话给一个在青藏线上做列车员的叔叔,问他代买一张火车票,为一张小小的火车票,欠下人情,wy觉得不值得。如果换了是好朋友遥遥那就不一样了,遥遥她爸一定会找个朋友来接她去小住几天或者直接上飞机。说起来是大不孝,wy如果有个那样有话语权的爸爸,一定早就打电话了。既然横竖都要自己想办法,还不如说些让家人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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