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我们村子东头的“牛爷”和“猴奶”,都是村上的大名人。
“牛爷”本不姓牛,姓张。但因其憨厚朴实,性格善良,整日乐呵呵的,像牛一样的温和可爱,并且辈分又大,因此,人们送了他一个名副其实的绰号——牛爷。而他的老伴“猴奶”,当然更不姓猴,但因其性格多疑,脑瓜灵活,且又能言善辩,故人们也就送了她一个“猴奶”。
关于牛爷在我们村的逸闻趣事很多,下面我就挑两件在村里流行最广的讲一讲。
其一,一个冬天的早晨,大家都端着碗在大街上吃饭,一个后生指着牛爷头顶上那顶褪了色的旧军帽说:牛爷,你这顶绿帽子戴的有些年岁了吧?牛爷听罢一边低头往嘴里吸溜着玉米糊,一边随口答道:是啊是啊,戴了快七个年头了吧。喔……不对不对,仔细算起来得有九个年头了……牛爷用嘴舔舔筷子又认真地补充说道。不待他补充完,旁边吃饭的街坊四邻都哄地笑起来,那逗他话的后生更是笑的前仰后合……见大家都发笑,善良的牛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可笑的事了呢,也跟着大伙嘿嘿的笑起来……
后来这事叫猴奶知道了,指着牛爷的鼻尖指跺脚:死老头子,人家那是损你呢!可牛爷把脖颈一拧,就是不认这个帐:人家一个好好的后生家,无缘无故的损我干什么,再说了,我的帽子本来就是绿的嘛……你个老婆子,净向歪地方琢磨,好事也叫你琢磨坏了……结果脾气好强的猴奶,最后还是背着牛爷,一蹦三跳地来到那后生家里,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直至他亲口承认,他爹戴绿帽子戴了二十年了才罢休。
其二,村上的一户人家换房顶,牛爷当仁不让的也去帮了一天忙。晚上喝犒赏酒的时候,恰好少一个人的位子,东家就对脾气好的牛爷说:牛爷,喝酒对身体又不好,您干脆就在厨房跟老娘们一起直接吃饭算了。憨厚的牛爷听后,想也没想,就说:好啊,不喝酒了正好多喝碗面,还是你想得周到。结果晚上牛爷乐呵呵的刚回到家里,就又被猴奶指着脑门儿开了腔:老小子你还乐呢,那么多爷们就不让你上酒桌,那是拿着你不当……可牛爷一听就不耐烦了,烟袋锅子把饭桌敲得山响:就你把人家好心当作驴肝肺,人家拿我不当还喊我爷,还一个劲儿地递我烟抽……事后,猴奶又瞒着牛爷,找到换房顶的那家,敲鸡骂狗的闹腾了一回……
至于猴奶嘛,讲下面一件小事,就足以说明了她的性格。村里刚实行责任制那一年,村东大槐树下的李家娶儿媳妇,新媳妇进门那天,她一个劲儿地夸新人的模样好,人生得俊俏,可李大娘在分喜糖的时候,由于人多事多,偏偏把她拉下了,她当场就气哼哼的对前来看热闹的人说,李家这媳妇一看就是个人样子,以后保准是个败家子货……
牛爷七十岁上那年,猴奶六十二岁,那年春天,麦苗还没返青的时候,猴奶就得病去世了。事后,村里时常给她看病的黄中医遗憾地说,她得病完全是吃脾气上的亏……而牛爷,虽然在猴奶死后情绪低落了一阵,但没多久又恢复了以前那副乐呵呵的样子,在说话做事上,依旧那么善良、那么天真。直至见了重孙子的第二年,牛爷才寿终正寝,终年九十八岁。
事后,村里的黄老中医羡慕地说,他的长寿全是沾他脾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