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吴的谈话是在一个老楼房顶进行的。需要很费劲的钻过顶层一排铁杆,顺着生满锈的墙梯向上爬。地方是小吴选的,她说这是小时候常来的地方,没想到这么多年竟然还是没有太多改变。
接近黄昏,正午水泥楼板积攒下来的太阳余热开始散发。在我解释过自己不介意她抽烟之后还是只把烟拿在手里玩耍,她说,她不习惯在我面前抽烟。
话题从她第一次在心里产生一种毛茸茸的感觉开始。她说自己宁肯用诸如喜欢、眷恋、迷恋……这样的词汇也不用爱这个字,因为感觉很别扭,并且不确定被无数人解释阐释的究竟是什么。我点点头,戏言到:“不过,无论如何也都是近似值了。”
她说,那时太年轻,年少,以为自己以为自然的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自然的,美好的在所有人眼里都会是美好的,其实她也不期望所有的人的反应,那时,她只期望一个人反应。那个人就是一个扎着马尾穿蓝毛衣的女孩。
那个女孩对于她是一连串问题的开始,担首先也是一个解释的完成。其实很早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似乎周围的同龄人开始有那蠢蠢欲动的情感萌发,自己还如同石板一般无动于衷。为什么那些歌词,那些书本电影里的故事似乎都指向一主题,而她还无法体会这一主题。于是横向纵向上自己好像都被孤立了,但生性好动调皮并不妨碍敏感,她心里会隐隐产生些变化,可以被描述为没有对象的激动,对着天、对着地、对着雨、对着夜。事实上源泉已经产生,只少了一个媒介,那就是一种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并不被视为理所应当。就如同多数人走的大道可以一览无余,隐藏着的小路需要拨开茂密的灌木丛才能看到。
看到蓝毛衣的时候恰恰是这种可能性被她一点点发掘出来的时候。那时她丝毫没有感到什么不妥,反而是一切都豁然开朗,有了解释,她觉得自己终于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就这样定义了自己,可她连能定义自己的名词都没有。她只感觉很喜欢蓝毛衣,更重要的是希望蓝毛衣能分享她的这种感受。于是没有太多思想斗争,她便拣了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对蓝毛衣说:“有的事你可能不明白……”她磕磕绊绊的,心中只是担心面前的女孩不喜欢自己,担心的只是她不喜欢这个作为个体的自己这个人,而蓝毛衣的回答直爽,“我知道”并且是定义式的“但这不正常”。
几句回答后她就听不到别的了。她说之后的感觉不是什么可以用熏染夸大形容词来描绘,只好似有绿色的、尖帽细眼的丑儿躲在背后笑。
我恍然大悟:“哦,这就是我看你那些画着丑儿画的来源吧?”她点点头。她说这是她的第一课,那就是自己会产生一种很可能被认为不正常的东西,于是轻易不可袒露,要小心,否则可能被扎的浑身是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