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生,紫央。
??这两个名字曾经多少次的开放于笔尖,随油墨流淌。但是在现实之中,始终天涯相隔。像极电波另一端的声音,极其真实但是又空灵的的摸不着边际。
??紫央蜷曲在阳台的犄角倚着靠垫,一手咖啡,一手香烟,却只是任咖啡冷却,烟味缭绕,她喜欢咖啡的醇香和烟草的微醺。离毕业那年只有几年的光阴,她似乎异常顺利的完成了从学生到职场熟女的过渡,让自己脱胎换骨般褪去了当初的青涩,盛装成光彩照人的角色。这一切并非浑然天成,只因社会大刀阔斧的砍去了任何与之不相容的棱角,还有,她悟性极好。只是,在优雅自如从容不迫的一天之后,没有人看得到缩在角落里如倦鸟般的她。
??她没有朋友,当然那些在相互示好然后交易后没入人群的客户和为了利益而共浴商场的同事丝毫谈不上,那些曾经姐妹花般出入校园任何角落的好友也因了时光的流逝和时事的纠缠而渐行渐远。奔波往复的一天往往在午夜落下帷幕,在整个城市都陷入寂静和梦乡的时刻,她却总是清醒异常。多数的夜晚,她就是如此,蜷缩着,让咖啡和香烟陪她一起沉寂在夜色晨晖之中。
??可能因了时光与境遇的转变,她发现以前曾经极为困扰的问题现在不经意间云消雾散了,譬如以前经常在五彩斑斓的梦中留恋或者纠结而贪恋入眠的她现在睁开眼睛脑海只是一片空白。没有了梦境的点缀,人便会沉浸在现实之中,永远体会不到那种一绝醒来恍如隔世的错觉,连睡觉都成了例行公事。但是在最近,总是在半睡半醒的恍惚间,她感觉到有个依稀的影子来过了,却像躲她一般在她清醒过来时远去。
??感情的世界并非一片空白,偶尔也有精致的男人穿梭于她的生活之中,只是都像雨后的水迹般在短暂的浸润过后悄然而逝,不留痕迹,甚至于那些名字在过后想起来都恍惚了。她也不觉遗憾,任日子一天天的滑过,不以为意。也有惘然的时候,但只是如蜻蜓点水般短暂、轻飘,更多的时候她过得如流水般从容不迫。在旁人看来她的气定神闲似乎与她的年龄很不相称。确实,在这浮躁的年代,喧哗的都市里,无欲无求看似与世无争,却也无声的宣示一种孤傲和清高。
??夏天在不经意间就来了,大街小巷满是裙裾的轻盈与斑斓。女人们明里暗里争奇斗艳的时候,紫央只埋头在工作间孤身奋战,似乎忘了这个季节就是为了美丽而来。即使是像蚕茧一样把自己包裹在职业装里,出众还是凸显,身后女人们妒忌的眼神和男人们复杂的神色便是证明。只是没人明白她在隐藏什么,在这个一切需要彰显的社会里。夜间,香烟明暗的光亮中,她身着睡衣,肩头的疤痕若隐若现。轻啜一口咖啡后,她低下头,瞥见疤痕,心里最深处的某个地方被撞击了一下,疼痛依然。
??有谁说过,女人的疼痛都是因为情伤,女人也因此而成长。对于紫央,情伤并未让她成熟起来,只是在孤独中放逐了自己,怕罂粟花般的爱情荼靡后让人欲罢不能却身不由己。自以为轰轰烈烈的爱过之后留给自己的除了撕心裂肺的痛,还有就是对爱情的心悸和敬而远之。也曾单纯过,在阳光下的风中奔跑,在绿荫下的婆娑中凝望,在星空下的草地上依偎……也曾幸福过,夜色下的吉他曾只为她动了琴弦,缠绵的情话缭绕过她发烫的耳垂,坚实的胸膛承载过她不安的跳动……只是时间呼啸而过之后,那些美好透过记忆的大门缥缈的恍如隔世。
??流星滑过天际时的美丽只是几万年前某个星体的坠落,穿越空间和时间来用绚烂宣告了结束,正如她的爱情。她在生命最美好的年华里把心门紧锁,冷眼走过身边的风花雪月,在青春的季节里踽踽独行,只是为了一个人,次生,次生,次生。她曾坚信,在喧嚣中穿越过孤独寂寞的考验之后,在某天的阳光里那个人会站在那里张开怀抱迎接她。
??然而爱情用它华丽的外表吸引了多少期待的心,等它跌入陷阱以后再露出狰狞的面孔,让所有的伤痛彻骨并且永不愈合。可惜,紫央不知道这个,她只知道自己成了爱情的猎物。紫央不相信一见钟情,在她的心里,爱情是有种子的。只有从开始扎根在一个人的心里并且经历了时光的灌溉与呵护后,爱情才可能有结果。因为她发现即使时间的久远和时事的变迁把她记忆中的大部分都带走了,唯独一抹眼神是她永远抹不去的。
??在时光隧道中穿梭十年,彼时的紫央如小草般在一所中学默默无闻。不可言说的家世,囊中羞涩的窘迫,沉静忧郁的性格,敏感脆弱的心思,形单影只的寂寞,这一切让这个本该灿烂的女孩似蒙了了隐身衣般在众人的生活中似有似无,悄无声息。在本该生如夏花的年龄,她让自己在自卑的笼罩下不可自拔。她每每坐在窗边望着操场上奔跑的人发呆,脑海里奔腾着成千上万个想法,却没有一个能让紧绷的心松口气。别人的快乐是那么简单,那么随性,笑声像打碎了的香水瓶,喜悦弥漫了整个心扉。
??那个年龄的心思是连自己都琢磨都不透的,是敏感的,敏感到不能眼见别人在父母的环绕下肆意幸福,也是迟钝的,迟钝的对周围热烈的眼光浑然不觉。人的渴望皆是由于缺失,她的家不堪提起所以她只能默默地狠狠地去偷窥别人的幸福,在嫉妒中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够逃离到彼岸。因为过于专注于自己的心事,她从来不在意自己旁边那个叫次生的男生。次生彼时还是一个孩子,世界于他是分明的是非黑白和日复一日,没有太大的惊喜也没有过分的失落。所以他学习得心无旁骛,也开心得完全投入,完全是个幸福的孩子在享受自己的青春期。可是某个无意的瞬间,他看到旁边的女孩如雕塑般看着窗外,眼里满是苦楚和悲伤。他当时还不能理解一个人的痛苦是由于什么,但是他心里的某根纤被触动,莫名得痛了一下,虽然一无所知。从生命之外的某个角度看,也许,每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拯救者,只是身陷当局的我们不自知。
??紫央以后的日子就因为这个男孩儿的刻意而稍显生动起来,虽然是丝丝缕缕的,若有若无的,生活还是平添了许多滋味。雨天出现在车篓里的那把伞,感冒时不知何时放在课桌上的药,翻开的课本里跳出来的纸飞机,拆开飞机后赫然在目的“快乐”两字,放学后的车流中永远不远不近的身影……她不仅仅是为此而感动,甚至是感激,不是因为这些让人心生暖意的举动,而是因此而发现的原来自己也可以被人呵护的。天知道她是多小心翼翼步履维艰的求生,并非完整的家让她永远都活在心惊胆战中,因为稍有不慎招致的都是不堪入耳的辱骂。她不能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肆意地享受幸福,也永远得不到怜爱和称赞,即使付出再多的努力。她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童年提前学会取悦和乖巧,只为可以生活得稍微轻松和平静一些。因此这份来自他人的关心对她而言不仅仅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儿所希望的一个肯定,更是心灵上的一种契合。
??因为这份给予,她恍然发现了自己的生活也是可以和别人一样有色彩的,心情由此而逐渐明朗。当着别人的时候,她会把以前一贯低垂的头抬起来,睁大黑色的眸子去注视对方,声音也清脆了起来,脸上也洋溢出浅浅的酒窝。在周围的人都还对这种变化没有察觉的时候,只有那个一直默默关注的男孩儿为了这份开朗而暗自欣喜。他当时还不能够明了这便是青春的悸动了,只是从心里希望这个女孩儿开心起来。在某种动力的驱使下,他渐渐地接近她,在她的生活中占有了一席之地,因为他发觉原来自己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开心而幸福不已。
??等两个人走过青涩的季节,彼此相许知心的时候,他一字一句地告诉她:“等着我,我会让你幸福的。”然而彼时,他们已是在人生不同道路上的人,她在学业上摘得硕果踏入了大学校门,他,在家族企业的生意中打理的风生水起。尽管殊途,两个人许了相守的诺言,相约一直走下去。
??在充满风花雪月的大学里,紫央在心里种下自己的爱情一心一意地守候,对周围的旖旎风光视而不见。没有人可以磨灭次生在自己生命中刻下的印记,更没有人能够取代叫次生的那个人在自己心目中的牢固地位,因此即便是寂寞,即便是等待,她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多少个踽踽独行的日子里,她被思念吞噬着,唯一能做的是在纸上写下无数个“次生”,任思念在笔尖流淌。无数个日子过去以后她会等来次生,于是在那短暂的几天里,她便如贪婪的孩子般享受自己盛宴。平淡如果被时光发酵的太久也能变成幸福,她把相守的点点滴滴都积攒起来,供日后回想。两个人的照片,他弹起的曲子,他在耳边的情话,他送的礼物……所有的所有,她都一一保存。从一开始,她对这段感情便是心存感激的,所以对每一个细节都加以重视。然而,这似乎注定了这段感情是供以后缅怀的,因为太过美好和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