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她的左手向右一撇。不经意间,在身边右侧竟然触到了一件东西。她仔细触摸着,心中一凛,竟然是条胳膊,而且冰冷冰冷的。
猛然间,她惊醒过来,小心翼翼地朝右侧慢慢转过头去,那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整张床上,只有她自己。但是……,她的左胳膊还压在胸上,而且朝着右侧……
胡莹深深地呼吸着,她把手都放进了被子里,然后一动不动,眼睛警觉地观察着四周。房子里空荡荡的,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她依然能辨清屋子里的物品。那几件挂着的,是她的衣服,现在看起来有些像人的影子。她不觉往被子里钻了钻,眼睛也不敢看向外面。虽然一个人,已经独处习惯了。但是今夜,却莫名其妙地害怕,仿佛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有另外一个人,一个看不见的人。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她突然安慰起自己。也许是越怕什么,就会越寻思什么,那还是不要想得好。
她怕又会进入可怕的梦境,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睡意终是耐忍。
似睡非睡,朦朦胧胧之间,她似乎看见从门口处,穿过一模糊的人影,看样子身材比较高大。那人影慢慢地走向她来,他垂下身子,想要爬到床上。
“不行,不行。”胡莹因为害怕,心里抗拒着,可是身子却不听使唤。终于,她的右手使劲捶打着床面。她再次醒了过来,但是看看自己,双手依然乖乖地缩在被子里,根本就没有拍打的样子。夜依然黑,门口处仍然是静悄悄的,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胡莹难以入睡了,她连忙拉开了灯。虽然灯光的明亮弥漫了整个室内,但是依然给人落寞的感觉。
她头发凌乱,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虽然皮肤保持的很好,但是眸子中的那份沧桑感却遮不住。
她坐在床前的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包烟。“啪”得一声,打火机的微蓝火苗跳跃着,慢慢浸黑白色的烟卷。胡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轻轻吐出一缕烟圈。她以前最痛恨抽烟的人,可是她现在已经离不开烟了。唯有吸烟,能够让她有些精神,能够让她感觉自己的存在,能够让她还清楚自己的痛苦。
从白色的烟雾中,她不知不觉地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高高的个子,宽厚的胸膛,虽然不是很帅气,但是却总是温和地看着她。
张亮,这个名字,突然从她的脑子里跳了出来。她以为自己会忘记的,没想到只是把他掩埋在了心底的最深处。他们之间的恋情,可谓青梅竹马。从初中相识,到高中恋爱,再到大学同居,整整十年的光阴。有多少个十年,去熟悉一个人呢。
但是大学毕业,踏入社会,他们才意识到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他们什么也没有,工作仅是勉强温饱。可想而知,如果成立家庭,会面临着多么大的负担。由现实的失望,继而变成对自己的不满,又延伸到对他的绝望。她退缩了,她从他身边偷偷地溜走了。
后来,她又遇到了一个事业有成的人,以为会是自己终身的依靠。她委身给了那个人,然后住在他买的房子里,每天做好了晚饭,等着他回来。她期望有一天,他回来的时候,能够带回了一枚求婚的戒指。但是每天盼呀,盼呀,却只看到他越来越厌恶的面庞。终于,她知道了,他竟然是有妻室的人。她的青春都给了他,他却只给了她这么一个答复。
她跌跌撞撞地从那座房子里跑了出来,环视四周,却发现自己没有容身之地了。她忐忑不安来到与张亮原先住过的地方,她不清楚,他可不可以再容忍她。
“没有人了。”房东却把她挡在了门口。
“他去哪里了?”胡莹颤颤地问道。
房东叹了一口气,“听说,他为了寻找自己的女朋友,不小心被车子撞了。”显然,房东没有认出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女朋友。也难怪,她现在穿着打扮都不是从前那个样子了。
“他,他,”胡莹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他在哪家医院?”
“他不治而亡,尸体早就被他父母接走了吧。”房东感叹道,“不过,也弄得我挺晦气的,房子也很难租出了。”
她听后,面如死灰,但是还是强撑着自己,以及那快要涌出的泪水,“那,可以租给我吗?”
房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在她交上钱之后,就把钥匙扔给了她。
屋子里,已经空荡荡的了,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搬走了。她从门口的角落,再到窗台的角落,一一搜寻着,希望能找到关于他的一丝痕迹。哪怕是保留一丝,但是除了大脑偶尔闪过的画面,她再也得不到关于他的任何讯息。
她呆呆地坐在刚布置好的床上,突然想起了从前。在校园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坐在草地上,沉默不语,看着远处的同学们踢足球。而她,则喜欢倚靠在他的肩膀上,絮絮叨叨着。
她似乎又看见了他,他一声不响,看着远处。她非常生气了,“张亮,听见了没有。你爱我吗?你爱我吗?你快说呀。”他还是不做声,她不耐烦地晃着他的身子,“张亮,我就听你说呢?”
他侧了一下身子,胡莹放下手来,静静地等待着。他终于转过头来来,但是正在他笑的时候,面庞的脸皮却一点一点地往下掉落,混着血水滴滴答答,传来他清晰的声音,“胡莹,我爱你,我爱你,永远爱你。”“啊……”她惊恐地抱起了自己的脑袋。
胡莹猛然间清醒过来,她发觉自己还坐在桌子旁,但是心脏却剧烈地跳动着。可那声音是如此的清晰,仿佛还回荡在耳畔。手中的烟蒂不知何时掉入了杯子里,而杯子里的水也早已冰凉了。
夜还是黑的,就好像自己也是黑夜的一部分,走不出,融不进。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便又慢慢地回到了床上。
很快她又进入了梦中。不过,这次,她很是急促与仓皇。她到处寻找,寻找呀,终于找到了那家医院。她不顾一切地闯入了医院里,逢着医生护士,就问道:“你见过那个活的婴儿吗?你见过那个活的婴儿吗?”她只想把它救出来。医生护士都摇着头。
她终于拽住了一个人,那人带她来到一个很大很大的铁箱面前。“它在这里。”那人说着,就打开了铁门。她这才发现,那人穿着白色的厨师衣服,而且面前的是个烤箱,里面竟然是一串串的婴孩。
她慢慢地蹲下身子,抽泣起来,嘤嘤地哭声充斥着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