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震东深知三场比试算和,必再比一场,对方必派出武功最高的“九现神龙”,时震东自忖武功胜不过周白宇,己方只有铁手能与之一斗,再者戚少商先前曾力斗周白宇,而铁手也挫败阮明正、两人都出力斗过,都没有占上便宜,若自己派出一个没战过的,就算胜了,也胜得并不光采。
时震东当下大喜道:“此战全仗阁下了。”
铁手闪身而出,道:“适才三战,一和一负一胜,贵寨再派一人,与在下交手一场,以决胜负如何?”
戚少商大步而出,哈哈笑道:“看来在下不免还是要一会铁大捕头了。”
铁手抱拳道:“适才在下眼见戚先生剑法,十分仰慕!”俯身捡起周白宇地上光芒闪动的利剑,向周白宇道:“借用。”周白宇道:“不妨。”、:
铁手又向戚少商继续道:“在下想以剑来讨教先生的剑术。先生使的是‘一字剑法’,出招多少并无限制,在下则要在十招之内,取胜先生,若胜不了,便作负论。”
众人一听大惊,铁手答应在二十招之内取阮明正兵器几乎中计大败,而今铁手竟不知前车可鉴,大言不惭,竟要在十招之内,取胜戚少商!
时震东等都知道,这“四大名捕”中的铁手,只擅于空手功夫,使剑只怕未必比得上冷血,而今他竟要用剑法来挫败另一剑术大家,且自限在十招之内,着实未免太看不起戚少商了。
铁手继续道:“戚先生既用的是‘一字剑法’,那么我用的十招,也该设个限制,这十招第一招必需有个‘一’字其中,譬如‘如意门,的招法‘一潭泓水’。第二招必需有个‘二’字,如‘飞鹰门’的招法‘二度交锋’。第三招必需有个‘三’字,如‘神鞭帮,的招法‘凤凰三点头’。余此类推;如戚兄用的不是‘一字剑法’,便算是败了。如在下不按照秩序,或不用依序排列的招式,也算是输了,戚先生意下如何?”
戚少商出道以来,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心想,我戚少商今日不教训你这家伙都不行了。但他为人精明,只怕是计,不怒反笑道:“铁兄,你要在十招之内取胜我,不胜便作负论,不是太便宜我姓戚的吗?”
铁手笑道:“戚先生,在下也不敢取笑先生,实因在下剑斗先生,全无把握,若十招不成,再打下去,只是自取其辱而已,所以找一个遁词罢了。”
言下之意是说:他自知打不过戚少商,但十招总能支持的,十招过后,便算败了,也败得不算难看,是要戚少商留个面子给他。戚少商知道铁手畏忌自己的厉害,不禁有些踌躇满志,笑道:“好,好,那也行。”言下之意是说,你不想败得难看,我也成全你。
伍刚中、时震东等见铁手先行示弱,心中极为不满,时震东更后悔指派铁手去打这一场。
白欣如一蹙眉心,想问周白宇,周白宇一摆手,满怀信心地道:“我相信铁兄定有深意。”
阮明正双目一转,他为人极为小心,问道:“铁兄,你是说十招之内,要胜大哥?”
铁手道:“不错。”
阮明正道:“不胜如何?”
铁手道:“便作输论。”
阮明正道:“输了如何?”
铁手道:“在下与大家立刻便退回沧州。”
阮明正道:“若时将军等不答允又如何?”
时震东心中暗道:“自己是誓不相允的了;铁手只向他望了一眼,道:“他们不走,我先走。”
阮明正心中想,只要铁手走了,时震东等如失右臂,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要这煞星走了,那便好办,于是又道:“大哥只准用‘一字剑法’,是不是?”
铁手道:“正是。”
阮明正道:“用多少招并没有制限?”
铁手道:“是。”
阮朋正道:“但你也必需用第几招招式内便得有那招的数字,而且那招还得是人所皆知不得自行创招,对不对?”
铁手昂然道:“对。”
阮明正侧着头问:“若你不用或用错了呢?”
铁手道:“亦作负论。”
阮明正望了一望戚少商,戚少商一颔首,道:“君子一言。”
铁手即道:“驷马难追。”
戚少商缓缓行出场来,笑道:“兄弟我可占了你的便宜了。”
铁手道:“先生先请。”戚少商心中暗忖:从一到十,当然是攻招,守的招数就不能算在内了,不过铁手总不能只守不攻呀,若是这样,也迟早必败在他手下,当下笑道:“铁兄仅有十招,自当珍惜,只好由我先抛砖,期以引玉了。”呛然出剑,剑落游龙,长空一闪,直夺铁手双眉之间,这一招叫“一剑光寒”。
铁手猛退了一步,让过剑势,剑一横,劈了过去,戚少商一看这剑法吃了一惊,因为这已不是剑法,而是以剑作刀,那一招正是“一刀断头”,当头砍来。
戚少商一回剑,向左右拨了两拨,正是“一心无二”,以一剑两式把铁手的剑劲拨了回去,顺势便是一招“一意孤行”。
本来“一心无二”是“天心派”的剑招,“一意孤行”是天山派的剑招,戚少商竟似对天下剑招都了然于胸,这两招本就意气相投,戚少商两招一道使了出来,更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众人不禁喝一声彩。
铁手竟不退避,一吸小腹,硬生生挪移半尺,避过一剑,手中长剑一震,一招“两不相忘”,竟以剑面分左右拍击而来。
这招“两不相忘”本是“铁板门”的武功,一旦被拍中,耳膜震破,不死也癫狂,更厉害的是铁手不退让戚少商的“一意孤行”,马上反击,更令人自救无及。众人又是如雷般喝了一声彩,已不分敌我两方,只见高招,浑然忘我了。
戚少商脸不改容,“刷刷”两剑,已挑开化解铁手的两招横折,正是“一石二鸟”!
铁手冷哼一声,一反手又是一招“三人同行”,戚少商竟被他逼退三步,正待反击,忽然心中一动,自己何不装作败退,诱铁手把十招使完,不是赢定了吗?何需苦苦反攻,万一失手,不是败得极为不值?不禁出手稍后。
果然铁手见逼退戚少商,便乘虚而入,第四招:“四面八方”,只见千万剑光,竟自前后左右,齐刺戚少商!
各人心中又惊又佩,平常人出招,只能从正面出击,若能闪身左右侧而出击,已然十分了不起,铁手居然能把剑使得转弯划向敌人的背门,叫人无法招架,防不胜防!
但见一道剑光,破剑网而出,正是“雪山派”的绝招“一泻千里”!
铁手更不容情,第五招:“五度梅开”,第六招:“六丁开山”一齐刺出。
只见“五度梅开”,使得如五瓣梅花,高雅绮丽,分五个方向刺来,在雪光上,更显清艳,换作旁人,早看得目眩不已,无法对应了,戚少商却一招“一剑穿心”向五朵梅花之中刺去,立破去这一招。
可是“六丁开山”一出,犹如巨斧劈面,戚少商剑方划出,招架不及,一连退七步,才避得过这一剑。
铁手更不留情,一招“七夕银河”,长空划去,白芒一片,十分好看,比起“五度梅开”的清脱,“六丁开山”的威猛,又是另一番境界。
只有周白宇、伍刚中这等使剑的高手才晓得:那白芒芒的一片,宛若银河,便是剑术之巅:剑气。他们心中大为佩服铁手的剑法,但惋惜的是,铁手只剩下三招了。
戚少商一见这一招“七夕银河”,便知招架不过,一招“一见钟情”,又一剑“一箭双雕”,再一剑“一发千钧”;第一剑正合乎“七夕银河”剑路,所以让戚少商的剑攻得了进去,第二剑“一箭双雕”,使“七夕银河”浑宏无间的剑气分裂为二,第三剑、“一发千钧”才破得了这一招“七夕银河”;若戚少商第一招不用“一见钟情”,融入不了“七夕银河”的剑势,戚少商就破不了这一剑。
铁手怒叱一声:“好!”第八招:“八方风雨”击出!这“八方风雨”比“四面八方”
又所所不同,甚至更精妙了许多,“四面八方”是前后左右,尽是剑刺,这“八方风雨”,也是四面八方都有剑招,但刺、点、劈、捺、招招不同,更难对付十倍!
戚少商回身一剑“一败涂地”。这招“一败涂地”,本是邪派剑术,听来十分不雅,但却是杀退背后敌人,好让自己逃走的绝招,先行格开了铁手从后而来的攻势,对方左右的攻势,戚少商却不招架,一连退了十步,避过所有的剑招。
戚少商心中暗喜,这铁手果然急攻求功,竟十招里已用了八招,只要再多二招,自己便…猛觉背后触及一物,已不能再退,心中大惊,铁手已扑了上来,一招“九子连环”!
原来戚少商被铁手的第三招“三人同行”逼退了三步,又被第六招“六丁开山”逼退了七步,再被这第八招“八方风雨”逼退了十步,群豪已让出地方来,而戚少商却已退到一棵枯树干前。
戚少商一怔之间,铁手的“九子连环”已至!这“九子连环”虽然只是一剑招,也有九个变化,接得了一剑,接不了第二个变化,接得了第三个变化,便接不了第四个变化,每个变化,虚虚实实,可虚可实,非虚非实,能虚能实,是武当派的名招,戚少商哪有不知?但他己无路可退,只有硬接,不过戚少商确是聪敏至极,有这样的招来,他便即刻能想出破招,即不接铁手任何一似真非真的剑招,却一连九剑:“一马当先”、“一针见血”、“一气呵成”、“一鸣惊人”、“一劳永逸”、“一意孤行”、“一剑穿心”、“一落千丈”、“一指中原”,每剑迎铁手的“九子连环”的一个变化,只听一连“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连响,九剑全破!
戚少商一破引剑,知道已无退路,便绝不让铁手再攻,第十招“一夫当关”便反刺了过去。
这一剑,可说是十分凌厉,铁手一震长剑,最后一招“十面埋伏”攻出。
众人一生之中,只怕未曾见过如此剧烈的斗剑,瞬息百变,令人目瞪口呆,大家都知道,铁手这一招攻出,若不成功,便算败了。:
铁手这招“十面埋伏”,正是戚少商的“一夫当关”的大克星,确实一夫当关也最忌被十面埋伏,既然是被十面埋伏了,一夫便当不了关,戚少商哪有不知,即时收剑眼看千百剑刺来,猛一招“一飞冲天”,意图脱围而出。
本来这招“一飞冲天”,是可以脱“十面埋伏”的剑网而出的,只要这一招得手,铁手便算败了,戚少商便曾用这一招来破去周白宇极其厉害的“闪电剑法”中的“星光点点”。
可是戚少商忽觉铁手的这一招“十面埋伏”,竟比别人都使低一点,也就是说,宁愿不刺敌人的头部,而改刺敌人的胸部,不过这还是“十面埋伏”的剑招,只不过像一个足不够高的人,对比他高大得多的人使出来的招法,可是,这一下,却是足使戚少商使不出“一飞冲天”来,因为,一旦使出,只怕人未冲天,双足便被削去了。
可是戚少商的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也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第一招“一夫当头”不成,立时转第二招“一飞冲天”,第二招“一飞冲天”不成,及时转第三招“一成不变”!
这一招“一成不变”,若先发而至,本来可以守得个铁桶般密,不惧那一招“十面埋伏”,但如今救急,只好改作刺向铁手的手腕,顺势架住铁手的来剑,一来可使铁手收招自保,就算铁手因后一招而拼命,戚少商也自料能伤铁手的手腕后再架往来剑。
“拍拍”二声,铁手来势不变,却真的被戚少商双剑刺中,铁手长剑落地。
戚少商一喜,陡然色变,因为剑尖并无没入铁手腕内,而且“拍拍”二声并不似剑刺入内之“噗噗”之声,反而有点像是刺在硬物或铁块之上。戚少商猛地一震,顺剑一架,铁手的“十面埋伏”已在眼前,若铁手手中有剑,戚少商这顺势的一招“一成不变”定能架住对方剑招,但对方手中无剑,戚少商剑锋捺在铁手的臂上,反被弹了回来。
铁手竟是以手作剑,使出了“十面埋伏”!
这一次戚少商本绝是无法接得住的了,但好个戚少商,危急间竟一招“天罗地网”,掌不及收回,竟用双肘撞出,“拍拍”封住铁手双掌。
铁手这招,第十招,也就是最后一招,“十面埋伏”,终于落空。
“这时候铁手已凝掌,戚少商也住手,两人峙立不动。
柳雁平、田大错、岑其藏、卜鲁直等人见十招已过,戚少商仍不倒下,铁手便算败了,心中大是颓丧。
管仲一、穆鸠平、勾青峰、孟有威等人见戚少商居然在临危中一招“天罗地网”,封住了对方,自是胜了,莫不又佩服又欣喜。
戚少商看看铁手,铁手也正看着戚少商。
戚少商和铁手二人,终于缓缓的松开了手。
铁手道:“十招了。”
戚少商道:“你胜了。”
忽然回身,厉声道:“回寨!”“连云寨”众徒不明所以,莫不大奇,但平时训练有素,即时整队归去,数百人不到半盏茶工夫便走得个干干净净。
穆鸠平是领队,走在最先,未走前向田大错遥拱了拱手,敢情他和田大错对过一招,大是佩服。
劳穴光临走前,也深深向伍刚中望了一眼,两人拼斗三场,互相钦服,都有了识英雄重英雄之心。
阮明正临走时,也望了铁手几眼,戚少商留在最后,举步向铁手一笑:“佩服、佩服。”
铁手愧然道:“在下胜的不是武功,实在汗颜。”
戚少商笑道:“铁兄过谦了,斗智高于斗力,我败得无话可说,后会有期。”
“连云寨“的人,便完全消失无踪了,这本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血战,但而今只留下一地白雪,连一滴血也未曾染在这雪白大地上。
田大错却是十分不解,呆在雪地上一会,向柳雁平问道:“小柳,干吗他们胜了反而要走?”
柳雁平也怔怔地道:“我不清楚,大概是铁大侠胜了吧。”
周冷龙耳灵,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谈话,看见一干军士,都有点莫明其妙,于是笑道:
“铁兄的最后一招”十面埋伏’,戚少商在最后关头用别的招式,不是败了吗?其实他不用那招‘天罗地网”也绝接不下铁兄的第十招,也等于是败了。”
柳雁平、田大错二人“哦,哦”了几声,才恍然大悟,原来戚、铁二人战到最后,根本已看不见人影,一招九式,一式数变,连看也看不清,只见最后二人凝住,戚少商仍封住铁手的攻势,才知道戚少商未倒。
时震东向铁手道:“铁兄、我有一事请教。”
铁手道:“不敢,请说。”
时震东道:“我见铁兄贸然答允以十招败戚少商,戚少商此人武功高强,十招之胜,当世只怕绝无仅有,似诸葛先生、龙放啸龙老前辈,或可胜之,铁手高明,只怕仍……我见铁兄答允得如此之快,故不敢阻拦,但迄今还想不明白……”
铁手微微一笑,道:“时将军好眼力,在下胜得好险,原本根本胜不了。我除了一双铁手与较浑宏的内力,其他无论指、掌、剑、拳、脚都逊他半筹,长战下去,只怕他还稍胜我一些,可惜他还是犯了一个无人不犯的小毛病:“喜逸恶劳,贪爱便宜。”
伍刚中道:“铁兄若非戚少商之敌,那么全场高手,连老夫和周才弟,时、周二位将军在内,也绝非戚少商之敌了,只不知铁兄何以说他爱贪便宜?”
铁手正色道:“爱贪便宜乃人所难免之恶习,况且是我引君入瓮,此语绝非讥讽戚少商之意;我与戚少商一战,对他甚是折服,此人沉着镇定,才智双全,应变之快,绝非我所能及。我既知久战必败于他之手,只得用计,说必需在十招之内败他,条件是他必需以‘一字剑法’以对我。”
周白宇在旁插嘴道:“铁兄,戚少商的武功确实厉害,我与他交过手,我以剑成名,他以剑败我,我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他用‘一字剑法’,你也规定用一到十字剑法呀,那并不算是占了他的便宜……”
铁手摇首笑道:“其实他用‘一字剑法’,比我用一到十字剑法,拘束得多了,所失更惨重得多了。比如说,第七招,我大可以用‘七星伴月’,而不用“七夕银河”,第八招我除了‘八方风雨’外,还可以用‘八面威风’、‘八仙过海’、‘八方夜战’等招……而他的‘一字剑法’呢?可不同了,他必须要用各家各派的‘一’字为首的剑法,又不能自创新招,自创新招便无人承认他用的是‘一字剑法’了。他本是剑术大师,这无疑是先约束了他创招应变的能力……他牺牲这么大,只是乍听我十招之内不胜他便算败的这个便宜所换来的,看来那个允诺是我吃亏,其实他比我吃亏又何止五倍!”
田大错笑道:“占了便宜是不错,但也没有五倍那么多呀。”
铁手笑道:“要他不能以剑招的长处来战我,是一倍;因为他认定挨过十招便算胜我,所以只守不攻,我则全力抢攻,是一倍;因为抢攻得逞,我才能逼他到树前,以致他后退无路,心神大分,是一倍;我要他允诺使‘一字剑法’,但我先前已在他和周城主一战之役,把他的使剑方法、出手方式牢记,他用‘一字剑法’,连斗两场,未免会有招式相同,他那一招‘一飞冲天’,我原先已料到他会用,才把‘十面埋伏’使低一点,否则他早可破围而出了,他剑法重复,我了然于胸,又是一倍;还有他最后仍以一招‘天罗地网’接上我的‘十面埋伏’,并没有输给我,却因允诺而败了,更是一倍。此为五倍,并无虚言。”
众人才大悟道:“哦——”
铁手又道:“不过最后一式,也拼的着实是险。我之所以大胆诺下十招胜他,因这十招中我已占尽便宜,还胜不了他的话,那么纵再打下去,我也绝非其敌手,不如速战速决,故我请求他以十招赌约,也非为设陷阱,实亦衷心之言。戚少商居然能接到最后一招,实非同小可,而且他本败得十分不值,但一诺千金,毫无怨隙,马上退兵,我对他十分敬佩……”
周白宇忽然道:“铁兄,你虽占了五大便宜,可是戚少商那一剑‘一成不变”一共刺中你两下,拍中你两下,但你一只铁手,完全无事,这一下是真才实学,绝不是便宜。”
众人听周白宇说起,都讶然望向铁手的双手,只见铁手的双手与常人无异,只不过筋肉均匀,十分粗壮有力而已。
时震东笑道:“难怪铁兄叫‘铁手’了,简直是‘神手’.......”
周冷龙忽道:“哎哟不好。”
时震东道:“什么不好?”
周冷龙道:“我们打伤了‘连云寨’的九当家‘霸王棍’游天龙,擒下了还未交回给‘连云寨’。”
柳雁平接道:“我还杀了他八寨主‘双刃搜魂’马掌柜。”
时震东跺足道:“这个大大不好。”
伍刚中道:“‘连云寨’纵再大量,也会报这个杀弟之仇的。”众人商议后,用金创药为游天龙治伤,然后解开他的穴道,即刻打马离开那儿。
大家情知已被人识破身份,所以不再乔装,一面点数人手:柳雁平那一组十人,己折损八人,田大错那一组十人,亦折损了六名军干,卜鲁直、岑其藏都侥幸保命。
众人来到一小镇,仔细打听,得知楚相玉等人曾在两个时辰前来过。
其时天已昏暗,众人拼斗一日,也已累了,想找个地方打尖,走到一家客栈前,只见两个人抱了一大堆粮食,蔬菜之类的东西,一闪而过,走入了客栈。
时震东等人何等眼尖,只见一人独臂,一人独脚,形象甚是狞恶丑怪,不是那恶名昭彰的“天残八废”,又是谁来?
众人心中雪亮,忙叫了四名军士匿伏左右钉梢,各人却在另一小客店落脚。这小客店本不租房,但时震东亮出沧州大将军的印鉴,谁敢不让方便?
各人一旦落脚,即决定于今夜行动,天色已黯,谅楚相玉等人不致在黑夜赶路,歇息恢复体力精神为重,各人约定各自回房休息一会,吃过晚点,沐浴调息之后,个个精神奕奕,体力充沛,一齐聚集在小房中,共商应敌大计。
这时四名军士已然回报,又换上四名军士当值。
这四名军士的报告:果然是一行十二人,他们认识沈统领,看到沈云山在其中,而且没有什么动静,似乎那“天残八废”住在头房,“绝灭王”楚相玉独占一间房子,“岭南双恶”和沈云山三人住在后房。
众人听后,纷纷商议起来。这些人,不是沙场悍将,阵前猛将,便是六扇门中的第一把好手,或是一寨之主,一城之王,军中指挥,狱中监察,自是对剿匪攻敌等阵仗,十分了然,虽然要对付的是“绝灭王”楚相玉此等大敌,也有条不紊,进退有方。
周白宇道:“楚相玉等一路来此,绝不会不加警惕的,咱们人手虽多于他,但若不施计,只怕也难以擒得住他。”
伍刚中道:“据说那‘天残八废’,一个个都是残废的,可是武功怪异,出手狠辣,用毒的本领极高,是‘天残帮’中最难惹的八个人,惊动了他们,可十分头痛。”
铁手道:“那‘天剑绝刀、岭南双恶’时正冲、时正锋兄弟,更是难惹,昔日我的两位同门,三弟和四弟,为了要逮住他们俩,几乎拼上了两条性命,最后四弟以剑法破去天剑,三弟以腿法破绝刀,千辛万苦,才把他们生擒于手。这两人一刀一剑,一旦给他们联上了手,只怕任是谁也敌不过来……”
时震东一拍桌子,怒道:“这双恶魔,该死至极!”
众人没料到时震东会生那么大气,一时呆住,铁手忽然道:“时将军,可容在下请教一事?”
时震东怒气未息,但对铁手十分恭敬地道:“何事?铁兄请说便是,我知无不言。”
铁手笑道:“若关系到将军隐私,却请将军自为斟酌。”
时震东道:“铁兄说来听听。”
铁手道:“在二十年前,时家有三兄弟,叫做‘岭南三侠’,行事正派,行侠仗义,后来据说这三人中的大哥,极不满其二弟三弟的作为,因其二弟三弟,不但渐渐武功走入魔道,连人也变得乖戾阴狠,伤人无数,他们的父母双亲,力斥其非,竟被这两个人杀了,连对师父也下了迷药,为两人所杀。那大哥一气之下,与这两个弟弟起了冲突,以一敌二,终于惨败,差点丧命在那两个弟弟的手下。终于那大哥到了沧州,以后也不见他再出江湖,想是灰心至极。这大哥叫做时正冬,本来在‘天剑、绝刀’之上,还有‘神枪’,后来这时正冬也不知所踪了。”铁手一面说,一面看着时震东,又说:“我是捕快,犯人的来历。自然不得不记个清楚了……”
时震东怔怔地道:“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
铁手道:“在下只是妄自测度而已,若有所误,请将军勿怪。”
时震东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道:“你猜得不错,我便是时正冬!”
各人大吃一惊,万未料及而今时震东带领诸人来追缉的,便是他的弟弟,一时不知如何说是好,只听时震东喃喃地道:“就因为他们俩是我的弟弟,我越发不能任他们胡作非为,所以待会儿在捉拿人犯时,请各位毋须赏面给我时某,能擒即擒,若不能擒,杀了干净,免得他们再作伤天害理之事,辱了时家声名!”
铁手正色道:“这样就好了,将军,在下指出这点,就是怕待会儿动起手来,刀枪无眼……”
时正冬厉声道:“万勿如此,公事公办,绝不能循私。我身为朝廷命官,若然如此,叫人何以归服,我也知道铁兄是想探听我那两个无法无天弟弟的武功……”
铁手脸上一红,道:“探听不敢,只是……”
时正冬大笑道:“铁兄明察秋毫,一丝不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乃真英雄也,末将怎敢相怪……二十年前我丈二长枪挑不下那两个弑父母的人,二十年后的今日,我已练成破他们‘天剑绝刀’之法,待会儿我便挑他们的场,请诸位放心……诸位是碍在我和周老弟的面子,天大赏光,千里迢迢来助我俩追缉钦犯,小将没齿难忘,铭感终生,怎敢作出丝毫袒护私情之事……”
众人听得时正冬将军大义凛然,全无私心,不禁大是钦佩,伍刚中首先道:“将军万勿如此说,替朝廷执法效力,为江湖正义出力,自义不容辞,何况还有诸葛先生所托,此行纵双胁插刀,亦义不容辞!”
周白宇道:“将军的为人,我们都十分敬佩,这一行我们在座的都已豁出了性命,将军尽管放心便是。”
自欣如最是细心,道:“我想铁兄的话,只在查明真相,绝无误解将军您的意思。”
时正冬蓦然起立,力握铁手的手道:“铁兄,你一番心意,若对你有误会,实是小人不如……”
铁手也紧握着时正冬的手,只觉得这位大将,比一般的武官,都没有架子,热诚、刚正,而且有绿林好汉的脾气,一时为之语塞。
伍刚中豪气干云,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再来谈谈如何逮捕楚相玉。”
周白宇沉吟道:“正是。这‘绝灭王’,武功高强,野心大,人缘好,才智双全,其实戚少商让我们来抓楚相玉,只怕也因他觉得凭我们的武功,仍不是这行人的敌手之故。”
田大错忍不住问道:“楚相玉的武功如何?”
周白宇长叹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当日天下最令人头痛的‘无敌公于’,也曾在两百招之内,败在他手下;而‘无敌公子’若单打独斗,我接不了他三招。”
周白宇本来就曾与‘无敌公子’交过手,白欣如也是,那一战是他俩毕生最惨烈,最难忘的一战,同去的武林高手,都死亡殆尽,他们也几乎命丧斯役。
这一役中,连“四大名捕”中的追命,也被打得半死不活,终于杀了“无敌公子”,但每次提起,仍不禁惊然,铁手也曾听追命说过,连追命也视此役为早年最令他心悸的一役。
而“绝灭王”的武功,竟比“无敌公子”还高!
每个人都知道“绝灭王”楚相玉的武功极高,但周白宇等仍愿意挺身而出,追捕楚相玉,义不容辞。这是为了什么?
也许这就是侠义之士之所谓称得上侠义二字,是看到真正要做而且应该做的事情时,不顾性命、钱财,甚至名誉、成败,也得要去放手一干,至死方休,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人一生称不上一个“侠”字。
铁手是个捕快,他本可以只管职份以内的事,缉拿罪犯便可,可是他侠义气概,比谁都烈,许多不是他管的事,他都要管上一管。他生平捕获大好大恶之人固然多,但也释救侠义之士,“武林四大名捕”所以会如此得人敬仰,实非侥幸。
铁手道:“时、周二位将军是阵前勇将;田、柳统领是军中勇士;伍老先生是寨中群龙之首;周、白二位统率北城,英明有方;但若说到抓人,在下倒是比较内行。”
时震东笑道:“正要听听铁兄高见。”
铁手漫声道:“攻敌不如攻心,制敌不如制机。”
那客栈的老板,莫名其妙被店里来的两个客人,抓住就拖了几条街,来到另一家店前,那两人猛推开了门,只见这客店里没有顾客,却有二三十个劲装打扮的人,有几个是差役打扮,有几个甚至是身着胄甲将军。那老板双腿一软,便立刻跪了下去,叫道:“大人饶命,青天大老爷饶命,小人孙天方安分守己,从不----”
“住嘴。”那老板一看,原来县太爷也在其中,吓得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他哪里知道,这处于穷乡僻巷的一个小小县官,在官衔上,其实远逊于那端坐中央的大将军。
县大爷道:“你不要大呼小叫的,让人听到,你有没有犯错,我们不知道,可是目下你店中却有罪犯于此。”
那老板吓得脸色阵青阵黄,嗫嚅道:“那……那小人并不知情,求青天大老爷明……明察……”说着全身颤抖起来。
那县太爷不过四十左右,脸红髯垂,十分威武,他本来能在这儿当县官,就是时震东一手提拔的,可以说是时震东麾下的一名得意弟子,深谙技击,叫做帅风旗。
帅风旗忽按时震东的密召,黑夜赶至这客栈中相会,得知内情,商量好擒敌之法,便使人召了“高升客栈”的孙掌柜来,时震东当然知道,在这儿由县官来行事,是方便多了。
县官帅风旗沉声喝道:“这没你的事!我们要捉拿钦犯,不得不烧了你们的客栈,待三日后,衙里自会发给你两百两银子,足以赔偿你那间破店,再另起一家新的……”
那孙掌柜说道:“全凭大人吩咐,反正。那鬼店子也害我赔了好些日子,烧了也好。”
那县官帅风旗向时震东瞧了一眼,时震东点了点头,帅风旗道:“孙天方,本官告诉你这些,是要你预告店中的伙计、家人、住客们,收拾贵重的细软,先行避了,店中伙计,自有本官的人充当。但你预知大家的时候,不要张皇,免给那十二个人得知,如是,本官要拿你是问!”
帅风旗这一喝,吓得那孙老板不住叩头,颤声道:“是……是,小人定必十分……十分小心,不让那钦犯……知道。”
周白宇、白欣如不禁互望一眼,发出会心的微笑。看来县官在人民心中果是十分威重,而帅风旗也深知子民畏忌,三言两语便吓住了他们,更难怪当百姓遇到贪官污吏时,叫苦连天,苦不堪言了。
帅风旗见时震东干了杯中的酒,于是道:“好了!马上去干,在一更以前,一定要把全部无关人等撤出店内,不许惊动。”
那孙老板叩了几个头,便匆匆要走,帅风旗忽然喝道:“那十二个钦犯,是住在上房哪三间,十二个人一齐投店,八个残废,两个长像相似,还有两个人,也同一伙,便是这十二人,不可弄错!”
孙老板给帅风旗这一喝,又跪倒了下去,忙不迭地叩头,道:“小人记得了,小人记得了,……那十二人,凶神恶煞,小人一看便知他们不是好人了……”
帅风旗没耐烦的一挥手,左右差役便把孙老板扶出店外去。
帅风旗又向时震东恭敬地道:“时将军,下官衙里还有数百名差役,要不要一齐调来,协助将军?”
时震东以手轻拍了拍帅风旗的手背道:“不必,人大多,反而累事,挑七十名最干练的官兵来便可。风旗,这一番兄弟我来这里,没有叙叙便如此叨扰你,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就没料到兄弟我手上出了这样的事。”
帅风旗笑道:“我的命是将军捡来的,我的官是将军保来的,今夜若能相助一二,则不胜喜矣,我当亲力指挥兵团,矢死为将军效劳。”
时震东也笑道:“旗弟万勿如此说,你屡次立功,自当应犒赏升官,如你自个儿不争气,兄弟我也相助不了。旗弟昔日江湖上称你是‘追风剑’,有你出马,兄弟我放心得很就是。”
各人见时震东待部下如此和蔼庄重,更难怪手下将士,都矢死为他效力了,朝廷权官显要,甚少如此,心中不禁对时震东肃然起敬。
帅风旗道:“我这就去调整兵队,搬运箭矢、火器等。”
时震东道:“好。”
铁手忽然道:“帅先生。”
帅风旗因时震东之引见,已知铁手大名,当下回揖道:“铁先生有何见教?”
铁手道:“那孙老板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他是否土生土长在这儿?”
帅风旗道:“这厮倒是三个月前才搬来的,好像是京城里的人,没什么家属,那几个伙计就像似他的亲人,他叫孙天方。”
帅风旗果然不愧是时震东座下得意子弟,就连一个小小的掌柜,都打听得那么清楚,记得如此详细。
铁手沉吟道:“孙天方?他在这儿还有没有别业?”
帅风旗道:“没有。他就是经营那一间店子。”
铁手道:“哦。”
周冷龙忽道:“帅老弟,待会你兵马来时,一律手系红中,免得火起时刀枪无眼,不易辨认。”
帅风旗点头道:“周将军提点得是。如铁先生没有什么要问的话,下官要去办事了。”
铁手笑道:“骚扰了,先生自便。”
帅风旗向诸人一揖,匆匆去了,烛火被劲风扫得摇曳不定。
周白宇忽然沉声说道:“计划可能要改变。”
铁手点头道:“周兄高见,与我不谋而合。”
周白宇道:“铁兄高见?”
铁手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一更甫过,打更人疏落的脚步,消失在巷子的转弯处。
这打更人年年打更,月月打更,夜夜打更,已经够厌倦了,那些走了一遍又一遍的路,闭着眼睛也可以走,所以他根本没有张望,因为这龌龊的街道没有什么值得他张望的事物。
只是他没有料到,今夜这街道两旁,竟伏着五十名全县最精悍的差役。
打更人昏黄的灯笼远去后,帅风旗一跃而出,右肩挂了一条血红的布条,一挥长剑,那五十名差役,立刻跃出,也是右肩挂红布,跃进墙里,八方埋伏,围住客栈,了无声息。
帅风旗隐隐约约可以望见,全店悄无人声,想必都已撤走一空,但搂上三间小房,仍灯火荧然。
第一间房里有八个人,竟团团围在桌前,桌上点一盏昏暗的小灯,不言不语,没有动作;第二间房里灯火明亮,不见有人。第三间房里有两个人,正打坐练功,另外一个,正在抚拭着锋利的长刀,想必是沈云山——沧州“铁血大牢”的十二统领之一。
帅风旗也是身经百战的武官,在此刻竟不知为什么,手心隐隐出汗。
大家伏着,没有声张。
帅风旗缓缓拔出长剑,长剑在夜色中发出森然的厉芒。
十五名差役在弓上装上了火箭,十五名差役弓上装了麻药,二十名差役潜伏在每一处出路,拔刀布网,静静等待。
只要火箭一发出去,全店即时燃起,凡是企图冲出来的人,都用箭射他们的手足,一旦中箭,全身便会发麻,束手就擒。
就算能避过暗箭的,埋伏在所有出路的差役都会一拥而上,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都知道“绝灭王”楚相玉,不是好惹的,而“岭南双恶、天剑绝刀”也不是易斗之辈,至于“天残八废”,单看到他们的样子就没有人胆敢去碰,何况还有沧州知名的刀手“长刀“沈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