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水无罪]专注狂热的水楼----长篇小说《Diablo》 [复制链接]

战争持续了两个月，便草草收场，让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大失所望。最后的那几天，已经没人再去关注那些战报了，周围的人像是根本没有发生战争一样，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该干嘛还干嘛。
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片战争的阴云不仅没有被驱散，反而向自己这边靠了过来。
黑豆在战场上表现出色，奇兵百出，本来大家都预计至少会持续半年的战争硬是被他缩短了一半多，以至于在战场上吃尽了苦头的拉克达南面对黑豆留给他的最快的逃亡路线都怀疑有诈，转道往了东北方向。
为了驰援国王港，当时威斯特玛全国的兵力基本上都被调往了前线，但谁也没想到这场仗居然只打了两个月，很多部队都是在半路上接到撤回驻地的命令，而王室和所有达官贵族以及大多数战场上立功的人都在准备着论功行赏或是接受封赏，所以几乎没人注意到这支败军的动向，更别说早就已经不关心战事的平民了。
既然是逃跑，当然就要有逃跑的样子，坎德拉斯的军 队，或者说土匪，在这方面倒是做得挺专业：一路疾驰，见东西就抢，抢完就烧，烧完接着跑……等威斯特玛军方接到消息时，已经来不及了。
伊洛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下午。
那天下午一如往常，大家劳作的劳作，讲故事的讲故事，听故事的听故事，晒太阳的晒太阳。
福利院的围墙外面突然喧闹了起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因为这喧闹的声音不太一样，可以肯定不是争吵的声音。
“我去看看。”嘴角叼着一根稻草，正在晒太阳的伊洛突然坐了起来。
而还没等他迈出脚，厚重的木门就“嘭”的一声巨响，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暴风吹断的蝴蝶翅膀一样落在了地上。
一群打扮邋遢，但却凶神恶煞，浑身带着杀气的人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院子里的这些人。
光是这样，已经有不少年纪小的孩子连腿都开始颤抖。
“这就是那个福利院吗？那个人没有骗我们，这里看起来果然有很多食物储备。士兵们，你们有半个小时时间。”一个魁梧的人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四下看了看这里的环境，说了这样一句话。
瞬间，他身后的那些人就像见了血腥的野兽一样咆哮起来，怪叫着冲了进来。

孩子们吓坏了，所有修女和修士赶紧护着孩子往大堂里躲避。
幸运的是，这些人对杀人好像并没有兴趣，他们冲进来以后都是在到处翻找福利院的食物储备，似乎并没有要为难大家的样子。
然而——
“不准动！不准动！这些是我们辛辛苦苦种的！不准拿走！不准……”
可能是忙乱中，大家没有完全注意到保护的孩子，一个大概十来岁的小孩子留在了外面，正在仓库的门口拉扯着一个搬东西的土匪。他的力气倒是不小，一个成年人搬着大堆东西一时间还真是挣扎不开。
那个土匪不耐烦了，把手上的东西扔掉，抽出腰间的长刀，一刀劈了下去！！
那一瞬间，这个世界仿佛安静了，甚至包括所有忙着搬运东西的土匪都停了下来，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刀上挂着的血迹。
“***的！！”
贝西尔冲了出去，紧接着，眼睛通红的伊洛也冲了出去，然后是所有的孩子们都冲了出来，大堂里只剩下安代尔徒劳的呼喊。
“回来！！回来啊！！”
失控了！

拉克达南怎么也想不到，从他下令转向往东北开始，从他下令抢劫沿途的物资开始，他手下这支对平民秋毫无犯的军 队就已经堕落成了土匪。
尽管他一路上都严令禁止滥杀无辜，顶多为了拖慢追兵的脚步放几把火，但在饥饿和败军耻辱感的驱使下，一种原始的嗜血已经悄悄开始在士兵中间蔓延，只等一个机会就可以完全爆发！
而这个机会，就是现在。
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刹那间变得昏天暗地。
身负武装的败兵遇上手无寸铁却依然义无反顾的孩子，屠杀只是理所当然的事。
“住手！！你们他娘的给我住手！！”充斥着原始野性的喊杀声中夹杂着拉克达南苍白无力的命令，为了制止，他甚至亲手放倒了几个离得比较近的士兵。
但，一边是败退时拼命护在自己身边让自己侥幸得以逃脱的生死同袍，一边是虽然无辜可却拥有自己急缺物资的平民……纵然错在手下，他又怎么下得了狠手？
李奥瑞克，我曾经发誓效忠的人，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最先冲出来的贝西尔像是一匹饿狼，一下扑倒了离他最近的士兵，一拳就把他打晕，然后夺过了他的兵器，冲到那些人中间一阵乱砍，虽说没有章法，但胜在力气惊人，也砍倒了几个对手。而在他之后冲出来的伊洛也随手捡起一把长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很快，这两个人造成的威胁就吸引了大多数士兵的注意，反正其他的孩子过来也是一阵乱扑腾乱咬人，一脚就能踹开老远，还是先解决这两个家伙比较好。
于是没多久两人就被围在了人群当中。
屠杀还在继续，孩子们的哭喊让伊洛和贝西尔心急如焚，但却苦于以寡敌众，连自己都是身陷险境，何谈脱身施以援手！
伊洛和贝西尔身上沾染了大片血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伊洛听见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正在一点一点变得急躁。这种情绪也被传染给了自己，两人开始不管自己的死活，只求快点杀出去，能救一个是一个。
大堂里的修士和修女不知什么时候也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跑了出来，这么多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让他们对于神的教导已经有了新的理解，就像种庄稼一样，并不是你努力了就一定会有好收成，同样的，有些人，并不是你爱他，他就一定会爱你。
而面对这种人，必要的时候，还是得用拳头说话！
只不过，他们的拳头，还不够硬。

“不要再杀了！！不要再杀了！！！”
索菲娅修女凄厉的喊声清晰地传到了伊洛和贝西尔的耳中。
福利院的田地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孩子们和神职人员的尸体，有的地方已经被血迹浸透成了深红色，偶尔会有几个尚有余息的人还在呆滞的望着阴暗的天空，仿佛对这世界还有无比的眷恋。
索菲娅修女坐在地上抱着一个刚刚没了呼吸的孩子正在绝望地嚎啕大哭，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生谨小慎微地遵循着教义，到头来却被命运用这种方式，如此残忍地将自己视作亲生骨肉一般的孩子们给夺去！
到底是自己造了孽，还是老天瞎了眼？！
整座福利院几乎已经被屠杀殆尽，只剩下被围在中间，已经伤痕累累的伊洛和贝西尔，哭到仿佛随时会窒息的索菲娅修女，以及垂着头站在大堂门口的安代尔。
只要杀掉这几个人，就可以回家了！
这是那些士兵心里现在唯一的想法。
伊洛和贝西尔都没有经过任何战斗方面的训练，能在团团包围中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凭着一股血勇，已是极为不易，到现在，两个人只能背靠着背才能坚持着不倒下去。
对他们而言，家已经毁了，家人也都不在了，自己第二次当了孤儿，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必要。

“你们这些畜牲！！”
一直原地站着一动不动的安代尔突然大吼了一句，那声音大得让人有些不敢相信，连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原先他们还以为那个老头是被吓傻了才一动不动的吗，但现在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老师，对不起了，我今天必须要破戒了！”
说完，安代尔手一翻，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根短杖，对着围住伊洛两人的人群挥动了一下，就有一股绿色的腥臭气体以两人为圆心扩散开来，周围的人马上面色发青，双手好像呼吸困难一样掐着脖子倒了下去。
紧接着，他又是一挥手，喀啦喀啦的声音响起，一道有灰白色枯骨组成，触目惊心的墙壁将正要冲过来的士兵和伊洛两人隔绝开，飞一般地快速跑到两人面前，一人给了一个耳光，这才把面如死灰的两人打出了一点神采。
“修女还没死！你们着两个混蛋！”
这两巴掌居然把一心求死的两个年轻人给打醒了！
是啊，修女还在，这个家最德高望重的家长还在，这个家就还没垮掉！
他们赶快跑到已经神情呆滞的修女身边，一把把她扛起来，往平常晚上出去分发食品蔬菜时才会走的洞口飞快跑了过去——那是因为修女要他们用“偷偷”的方式去救济穷人，而钻洞出去就是最好的“偷偷”的方式，所以伊洛又把之前和黑豆他们钻出去的洞给打开并且扩大了。
没想到到今天这还救了几人一命。

伊洛他们前脚刚走，安代尔架起来的骨墙就被那些士兵砍出了一个缺口，他赶紧连续挥手，那些刚刚倒下的士兵好像突然间又有了生命力一样，剧烈地蠕动起来，可最终站起来的，却是他们那毫无血肉的骨架。
“恶、恶魔！恶魔！！”当先的几名士兵见到这种传说中才会有的场面，不由得脚下一软，栽在了地上，大声喊叫着。
那些骷髅战士可没有意识，它们只有对安代尔意识中敌人的敌意，而不会管他们是不是自己以前的战友。
趁着骷髅战士引起的骚 乱，安代尔也跟着伊洛他们，赶紧离开了福利院。
虽然对于这种超出自己常识范围的敌人有着天生的恐惧，但当它们威胁到自己的生命时，还是会有起码的抵挡，但抵挡几次之后，士兵们发现这些家伙并不像是传说中无可匹敌的恶魔，虽然也不好对付，但总比无法战胜要好得多。
原本拉克达南下令半小时结束的抢劫活动，因为一场情理之中的意外，变成了一场一个小时的屠杀。
那些士兵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长官。

轰隆隆——
天际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很快，“哗哗”的声音由远及近，尽情冲刷着这片被血染红的土地。
拉克达南闭上眼睛，仰起脸，肆意迎接那些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的雨点，似乎想让它们冲刷自己的罪恶。
“把所有尸体带走，不要留下痕迹，浇油，点火。”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将错就错！
伊洛背着修女和贝西尔出了福利院以后，赶紧逃向了附近的一座山。两人在这里长大，山上有几棵树几个山洞，他们比谁都清楚，只要上了山，就绝对安全了。
没多久，安代尔也赶了上来。令人惊奇的是，一个看起来年近花甲的老头，却跑得一点也不比两个年轻人慢，只是当时两人谁也没心思去注意这一点。
大雨让本来就陡峭的山路变得更加泥泞，伊洛本来就受了伤，还背着个已经不省人事的修女，几人的行进速度非常的慢。
不过好在那些人好像并没有来追。
两人带着安代尔找到一个隐秘的山洞，进去把修女放在地上以后，伊洛又警觉地捡了一些树枝什么的把洞口盖住，只留下一些缝隙让自己可以随时观察到外面。

山洞里一下变得暗起来，只剩下长途奔徙过的几人粗重的喘息声。
“你为什么不早出手？”也不知过了多久，伊洛突然出了声。
安代尔当然知道这句话是冲着自己来的。
的确，如果自己早出手的话，绝对不会发生这一惨剧，可眼前的这个小子能体会自己的苦衷吗？
“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
“你给我滚。”伊洛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点感情的波动。但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安代尔怎么会不知道他此刻是用了多大的力量才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悲伤和怒火。
“我觉得最好还是先治好你们身上的伤，而且修女年纪也大了，刚才太过悲痛，加上淋雨，我想，也要给她检查一下才行……”安代尔还是觉得放心不下，刚转身，还没迈步子，就又回转身来很诚恳地对伊洛说。
“我对草药也有研究，不需要你劳神，你还是走吧。”尽管如此，伊洛还是打断了安代尔的话，“贝西尔，你照看一下修女，我送老头出去，顺便采点草药回来。”说完，伊洛就像是唯恐老头赖着不走似的，伸手钳住安代尔的手臂，就要往外拉。
可走了没两步，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
身后安静得太诡异了。
伊洛慢慢地回过头来。
接着外面透进来的一些光线，可以隐隐看见贝西尔正垂着头靠坐在山洞的石壁边上，一动也不动。
“贝西尔？贝西尔！……”叫到第二声的时候，伊洛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不！！”
伊洛一个箭步冲到贝西尔面前，却又像是有些害怕一样缓缓举起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没有呼吸。
安代尔也急忙走了过来，赶紧伸手放在贝西尔的脖子一侧压了压。
一边的伊洛则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看着安代尔，希望他能给一个自己最想要的答复。
而安代尔只是慢慢缩回手，然后闭上眼摇了摇头。
“你这混蛋！给我醒来！”伊洛一把揪起贝西尔的衣领，摇晃着已经冰冷的躯体，大声吼着。
可是这个少年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挠着后脑勺“呵呵”地笑了。
伊洛把早已经没有了生命力的贝西尔抱在怀里，眼泪像外面的大雨一样汹涌磅礴。
“醒来啊！醒来啊！我答应以后再也不打你了，我答应以后再也不用虫子捉弄你了，你醒来啊……醒来啊……”
“后来，我们草草葬了贝西尔，给他检查的时候，发现他右胸口有一处很深的伤口，安代尔说伤到了肺叶，是致命伤，估计是之前在福利院就受了伤。他能跟着我们逃出来而且还跑了那么久，真是个奇迹。”
“我那时也大概猜到了安代尔是一个亡灵法师，但我还是没有赶他走。冷静下来想一想，一个有着很强力量的人却没有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及时出手，应该是有着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吧……”
“那场雨一直下了整整三天，修女也昏迷了整整三天。后来终于醒来，却始终神志不清，身体也一直非常差，我和安代尔想尽了办法都没有用。勉强撑了半年，还是没熬过去……”
“但修女临死前，终于清醒了过来，抓着我的手，反复地说着，不要报仇，不要报仇……”
“我想过报仇的事，后来我也知道了那些土匪其实是坎德拉斯的败兵，那样的话报仇的机会就太渺茫了，于是我只好放弃给大家报仇，干脆一门心思跟着安代尔隐居在山上学习亡灵法术，准备帮你报仇。”
“就像安代尔说的，要想打败一个敌人，首先就要了解你的敌人。我觉得，成为你的敌人，就是帮助你了解他们的最好方式。”